哥哥,我們十多天沒有見面了,所以我也十多天沒有睡著了,不知道要跟你說些什麼,只想讓你知道,在愛你上面,我並沒有欺騙你。
做好了準備他立刻打來電話重歸於好,做好了準備他置之不理。卻不曾想,手機上遲遲沒有回音,三個多小時之後才來了一條短信,觸目驚心的語句:既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就不必說,你還想騙我到幾時?你愛我麼?我不能相信一個愛我的人會悄無聲息地殺掉我的孩子!要不要我把流產證明寄給你看看?
流產證明?他如何知道的!
驚愕了片刻之後,轉念苦笑,他們那樣的家庭,要知道什麼是不可以的呢?況且這個要整她的人,會不趕盡殺絕麼?曾經墮胎這種事,還能不最大化的利用起來?
好,那就真的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好像心中一片清明溥。
每天照常地吃飯,找工作,雖然錯過了校園招聘的時期,憑著她的手工和實習經歷,找到短期的活計維持生活還是沒有問題的。這麼也就很快混過了兩個月,新生已經入校,江雪也便不能再獨享一人一間寢室的待遇了,同著另外兩個大一剛入校的女生公用一間宿舍,三個人處得不好不壞。
這日她兼職做完回到宿舍還早,站在門前掏鑰匙的時候聽到裡面一段光明正大的談話。
「哎,你知道嗎,跟我們一屋的這個學姐原來很有點故事呢?川」
「哦,她啊,是很重口味的,好像跟中年大叔有些不清不楚的,讓人家追到學校裡來了,應該是被包養吧,都上天涯了,我媽那會看了差點不讓我來美院呢,要是我告訴她我們一宿舍我媽非得瘋了不可。」
「你知道什麼啊,什麼重口味啊,那大叔要是沒錢,她能跟他嗎?你也說了,被包養,有錢不就行了。」
嗯,有道理,解釋的很純粹,不要搞得像被包養還分重口味和小清新,她這個謠言的當事人好像還不知道呢。
美歡雖然常常過來,但是似乎更給人以口實,兩人結伴出去購物的話,就很容易聽到這樣的竊竊私語。
「哎呀,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看到那兩個女生沒有?一個在會所裡做小姐,一個被老男人包養,所以她們才談得來,形影不離。」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吧,不過我只知道這種事我是做不來的,寧可窮一點也不可能去做那樣的事。」
好在她們只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我是誰,江雪自我安慰道,美歡在一旁冷笑:「你年級第一,每年上台拿獎學金時也並沒有這麼多人知道你,我記得那會還不少人說學習好也不值得尊重和羨慕呢,這會敢情好,知名度大大提升,可值得羨慕了吧?呵,她們那群人,連自己都養不活,真真不比我高貴到哪裡去。」
江雪和她一起坐在天台上,旁邊擺滿了啤酒罐,一面晃著修長的雙腿,一面看著12層樓下面象牙塔裡的純潔男女的喜怒哀樂——有人在長天白日寂寞中,等待中;有人在光天化日玩樂中荒淫中;有人在天下太平失戀中,失落中;有人在末日無趣遊戲中,快樂中;有人在花季年齡穿越中,高.潮中;有人在妥協歲月得到中,低調中;有人在患得患失求學中,嘗試中。
每一個人都是演員,但每個人又都是觀眾——只是沒有什麼比失去更讓一個人懂得旁觀。
***
顧柏然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不透一絲光——並非采光不好,而是他自己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這黑暗更能讓他有安全感。
他跟她在一起時是那麼的快樂,他是真心動過念頭想要娶她的,是想過如果父母不同意就乾脆不與他們來往的。
可是,江雪她清秀的字跡寫著,她絕不會墜入情網,而自己只是報復映涵的一個工具——別再想了!只能一拳砸在桌上,一個男人,卻控制不住地腦子裡全是這些。
27歲的人了,不應該是為了一個女人,一點點情感上的波折就頹喪不振,就顯出不恰當的情緒的,他有太多的事情應該去做,有太多的愛需要回報給映涵。
但是,免不得,在盛夏的天氣裡,全身泛著冷。
半個月後。
江雪躺在床上,不算渾渾噩噩,只是沒有事做的時候便常常這般地精神放空,也並不是悲傷或者後悔,只是一個人失去得太多的時候,大約真的會激發人體的傷痛保護機制,突然對一切的痛苦沒有應有的反應。
宿舍的門呯呯地被敲得急促,會是誰呢?那兩個大一新生課很多,這時候按說不會回來,美歡麼,晝伏夜出的動物,中午十二點以前是不會見到她的。
顧師兄麼?她懶洋洋地笑了,如果她心裡還會這樣想的話,還不如想著是瑞士銀行的專員前來告訴她意外得到了一筆海外遺產。
門被敲得不急不躁而鍥而不捨,江雪到底還是下床躋著鞋去開了門——一張高貴而保養得宜的臉出現在眼前。
「這麼久才開門,把客人諒在門口,這便是你的家教麼?」
姜夫人不怒而威,氣場萬千地邁步進來,竟叫江雪一時無法招架——失了爭鬥的心智和氣焰,自然甘落下風,甚至連頂上一句:「我的家教從來就是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嗎?」都沒有心思。
姜夫人倒也不嫌棄宿舍裡面凌亂簡陋,就這麼走了進來,反手帶上門聲音平滑道:「按理說,你的事我一萬個不該管!」這是她每次開口必有的開場白。
她是不該管,她還有滿腔怨氣和怒火,事實上她管了也確實是賢良淑德大度容人的表現。
但是。
這不是江雪所需要的。
江雪坐在下鋪的床上,眼神平靜道:「那您今天來是做什麼?」
姜夫人嘴角的微笑驕矜,不以為杵道:「你畢不了業,少不得我要托人讓你畢業,總不能讓曜巍怪我是不是?」
曜巍就是姜政委。
江雪眼睛看向窗外,淡淡道:「還有呢,單是為我畢業的事,您犯不著跑這麼一趟。」
姜夫人這才道:「你倒也還不笨,還是給你介紹男朋友的事,你年紀不大就跟半老頭子拉扯得不清楚——這也是你媽的遺傳,少不得我們教你。今天家裡有個聚會,你放心,有錢有勢的都有,只要你有本事讓人家看得上就行,現在你就同著我一塊過去,我不來只怕映涵叫不動你。」
不容置疑的語氣,莫非還能雙手抓著床沿死死不放哭鬧著不去?況且去去也好,起碼中午那餐飯不是有地方解決了嗎?
跟著姜夫人頭一次走進這紅牆大院的時候,江雪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橫豎本來不是她的東西,也沒有去覬覦過,如果說曾經有過什麼不切實際的期盼的話,也不是因為這堵象徵權力的紅牆,而是因為那個人。
這屋中的奢華多麼像那日在會所裡迷離,不知是上流社會裝潢的品位相近,還是說她見的世面太少,以至於分辨不出差別。江雪一瞬間有些恍惚,彷彿走進了時間的長廊,又回到了那天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如果可以重來,她會轉身離開——注定的悲劇,不上演就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當她隨著姜夫人一隻腳跨入大門的時候,就好像被敲了當頭一棒,頓時讓她渾身血液急劇冷凍,成為一尊雕塑,掛著謙卑和煦的笑,就好像真誠地在說:你們真是絕配的一對。
要經歷過怎樣的窘迫與絕望之後,要體會過多少次被忽略與冷情之後,才能在旋乾轉坤的震動當中絲毫不覺得要昏倒,絲毫不懷疑是幻覺,絲毫不需抓住什麼東西去屹立不倒。
她只立在那裡,看著顧柏然和姜映涵坐在一起,好似手握在一起在說著什麼,看不清顧柏然的表情,但是映涵姐姐分明是笑著的。那並非意氣風發得意的笑——如果是那樣的話,真真也沒什麼可炫耀,而是發自內心的幸福洋溢出來的笑,更帶出因為在所愛人身邊而煥發出來的無與倫比的光彩,這是任何化妝品無法做出的效果,讓平凡的女人嬌艷動人,讓本來美麗的女人光芒四射——不管是哪一種,都是讓一個旁觀的女人所絕望的。
至於顧柏然,江雪瞥向他的時候,他也正好一抬頭,兩人的目光迅速地一觸——
穎川之言:也許是心情不同,天下大同,紛紛擾擾我們都在其中,紅塵之中,無人可以旁觀,那就做個最佳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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