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她又慌又惱,這才懶洋洋地下來,卻拉著她的手不放,江雪在黑暗中急道:「快放開,你……這裡有沒有……藥……」她如何好意思說明是什麼藥,況且她也確實沒有經驗準確地說出那種藥的名稱。
顧柏然索性躺下,抱著她一條胳膊滿足道:「沒有。」緊接著又道:「不知道你說的什麼藥。」
真真叫她又好氣又好笑,這個男人哪裡會說謊,兩句話不打自招:倘若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怎麼會一上來就說沒有。
「哥哥!真的會出事的!」她見他像個孩子一樣撒起嬌來,心中一軟,險些就要答應他在他這裡住下來。只是轉念一想,幾乎要扇自己一個耳光,倘若這便心軟,只怕走不到今天。
那功虧一簣的事,不是她江雪做的。
黑暗中他停了片刻,語氣似乎不像是開玩笑道:「出事了,就生下來唄,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啊,反正還有幾個月你就要畢業。」並不像言情小說中的男主角那般斬釘截鐵和深情款款,就是很普通的一句話一般,就好像她說渴了,他說渴了就喝水唄。
江雪聽了,身子彷彿定住,沒有開燈突然誰也不說話,好似都在隱藏得最好的時候窺測著別人的真心。他慣於不主動也不善於表達,因為一生有太多的被給予,而她慣於退縮也不敢表達,因為一生有太多的錯以為是和荒涼。
而現在,他不自覺地開始了主動和笨拙的表達,那麼她呢,她十二歲開始就忘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可是現在好像又記起來了。
「那……我先回學校幾天,就是要搬出來也總得編個瞎話啊是不是?再說我還有那些家當財產在宿舍要處理的。」她摸索著坐在床頭,用盡量嬉笑的語氣說道,天知道,這是她所有的決心,像是被一根稻草所懸著。正如學校裡最平凡自卑的女孩在去像喜歡的男生表白的路上,倘若風刮得大一點都有可能吹散她的決心。
好在他替她擋住了風雨,從床上一躍而起緊緊地抱住她,聲音都抖了:「雪雪,那我們說定了,你可不要變卦!如果你變卦,我怕到時候我一時激憤做出什麼來。」這個實心眼的男人!
不過他也所言非虛,他長到27歲,何嘗受過什麼挫折?在她身上,一樣不能受挫。
江雪歎了口氣,認命地埋在他懷中低低道:「好,我不變,那你也不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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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多麼不平等的條約,一經簽下,他的背後仍然是康莊大道,仍舊可以做他的高幹榜樣,她的背後卻是萬丈深淵,連陰冷的過去都回不去了。
顧柏然很快就知道了這一點。
清明節的時候他回到大院裡的家中,照例是要全家一同低調地拜祭已經長眠地下的顧老將軍——這也不光是顧家,整個大院的這一天都是忙活的,畢竟沒有那黑白相片上人的流血,他們還指不定現在在哪呢。
唯有澤天是個反叛,被王副司令老早鑒定為沒臉見祖先的東西,索性清明從不回家。
然而——
穎川之言:男人和女人的義無反顧,永遠不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