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雖然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的威名,奈何他在府裡何時看過蕭君昊如此面露青筋一臉猙獰的模樣?一時間,那小廝抖得更狠,不過倒是不結巴了,把事情的經過和蕭君昊說了個大概。舒虺璩酉
蕭君昊的臉色,在聽說華寧錦居然真的生病時扭曲得更加厲害,一瞬間,巨大的悔恨盤旋在他的心上,讓他無法擺出任何正常的表情。
想到了當時青媽媽來求情的模樣,他忽然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才好。
到底是怎麼想的?當時他怎麼就把華寧錦想成了那個樣子?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明明他心裡早就知道的,可是,在那一刻,之前在宣王府裡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怎麼也沒辦法信任任何人。
咬著牙,蕭君昊一聲令下,大步走出營外,蕭北連忙跟在身後,傳喚護衛,一隊人直接往府中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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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寧錦在馬車停下來是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夫人,到了。」青媽媽的聲音在車外,華寧錦眨了眨眼睛,坐起身來,身上的淡青色繡著蟹菊紋的夾被滑落,露出她穿著湖青色夏衫的上半身。
車子剛出城門,她就睏倦得不行,身體一直都因之前的風寒而虛弱,她思慮過甚,身體底子又薄,一時間支撐不住。清秋幫著她散了頭髮躺下,幾乎是頭一沾枕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往車子外面望,卻被清冬連忙擋了。
「夫人,頭髮!」
華寧錦不由得笑起來,清秋過來幫著她把頭髮挽起來,又重新換了件衣裳,收拾得齊整了,這才掀開車簾,清秋先下了馬車,接著回身過來扶住華寧錦。
車子已經停到了這莊子的二門處,華寧錦下了車子,忠叔因是老僕,倒也不忌諱,只是上前行禮。
「忠叔。」華寧錦側身受了半禮。「不要多禮,這就是咱的莊子?」
「是啊夫人!」忠叔的身形削瘦,一雙眼睛精光四射,看著華寧錦的眼神極溫暖。「這就是咱的莊子,之前的主人圖方便,直接起了個名就叫溫泉莊,知道您要過來,已經派人都收拾的妥貼了。不過下人只買了幾個,其他的都是莊子之前的莊戶,過段日子再買就是。」
「好。」華寧錦點了點頭,眼睛已經開始四處掃看了。
雪白的垂花門,側面的影壁是刻著寶相花圖案的。前方已經停著兩個婆子並兩個丫鬟,連忙過來問好請安。
華寧錦看過去,兩個婆子都穿著粗布衣裳,倒是都洗得極乾淨整潔。一個是靚藍布裳,一個是醬紫的顏色。
「夫人安好,婆子姓孫,管著內院的灑掃。」孫婆婆是穿著靚藍布裳瘦削方臉的。
「婆子姓李,管著內院的漿洗。」另一個穿著醬紫的自是李婆婆了。
華寧錦點了點頭,青媽媽已經走了過來,華寧錦搭著青媽媽的手,臉頰上帶著幾分笑。
「往後這莊子裡,內院就由著青媽媽來管著,關於差使就聽青媽媽的指派,外院就由著忠叔看顧,忠叔,您要是忙不開就指個得力的小子也成。」
「是。」忠叔恭敬的應了。看一直敬畏的姜管事這般的恭敬,那兩個婆子互看一眼連忙也恭身應了。
那兩個丫鬟請過了安就在一邊低頭不動,這時也走了過來。這是粗使丫鬟,一個叫連翹,一個叫木香。
「你們,過來抬夫人回院子吧。」孫婆子對著側面輕喊了一嗓子,馬上又轉過身來對著青媽媽解釋。「青管事,您不知道,咱這莊子極大,因而這後院也大,夫人剛來,車馬勞頓,倒不如就坐著轎輦回去才好。」
這等小事兒,青媽媽與華寧錦皆不會在意,有兩個婆子帶著個竹輦子走過來,華寧錦上去後被輕鬆沉穩的抬去了後院。
這一路上,華寧錦悠閒的端看著四周的景色。綠綠垂柳,盈盈碧水,在路上還有一泓湖水,上面荷葉飄蕩。
「夫人先回去休息,等好一些了,好好把這莊子逛逛。」
華寧錦淡淡應了,看了眼青媽媽與眾婢。忠叔因還有事倒是沒跟著進來,那兩個婆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一直到了華寧錦住的大院子前在停下來。
那兩個婆子與那兩個丫鬟一起告退,各種去做事,華寧錦倒是真倦了,即使路上睡了一覺,也沒能阻攔她與周公約會的決心。一直睡到了入夜,起來迷迷糊糊的用了夕食吃了藥,這才又睡了。
到了第二天華寧錦一切都神清氣爽了,忠叔亦來了,說是要帶著華寧錦一起去好好看看莊子。
華寧錦自是興致極高的,先是梳洗了,用了朝食兒,這才換上了一身薑黃色的繡著大片荷葉的夏衫,因莊子裡樹木成蔭,又披了件輕薄的松花色的披風,這才往外行去。
她住的院子極大,院子裡假山小池子一應俱全,池子裡不只有荷葉,還有幾隻紅白相間的錦鯉,在水葉間穿梭而游,意趣十足。
「這槐花樹是移栽過來的?」華寧錦說的是院子小池邊不遠處的一棵槐花樹,看樣子已經有了年頭了,粉白的花撲落落的整個樹枝都是,綠葉順著枝杈蔓延,很是漂亮。
看了院子往外走,沒多遠就是另一個院子——青松間。那是栽著青松的院落,裡面不只有青松還有一些薔薇花,在青松樹不遠間開始栽種,讓那抹冷硬居然添了幾分明麗的溫暖。
「夫人,這青松間是書房。」忠叔沒說是誰用的,華寧錦卻是心頭一動,她看了忠叔一眼,點了點頭。
轉過了一個庭院,眼前一亮,一片碧波蕩漾就這樣映在華寧錦的眼前,看著就讓人心裡十分敞亮。
華寧錦等人走了幾步到達水邊,清涼涼的風隨著水波蕩漾吹拂到臉上,華寧錦的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這湖真不錯。」華寧錦點了點頭。
「這倒是,夫人,您想要的溫泉在莊子後方。」
忠叔說著指了指,華寧錦倒也不急,只是邊走邊看。莊子極大,一時半刻亦是走不完的,她又不急,悠悠閒閒的模樣,讓人一看就知她心情極度放鬆。
又轉過了幾處建築,穿過幾個亭台遊廊,華寧錦遠遠的就嗅聞到了濃烈的琉璜的味道。一片精緻的房舍後,以一片漢白青石鋪就的水池顯了出來。
「這就是溫泉了。」忠叔看著這一片水域帶著幾分興致勃勃。「夫人您看看,上次試過了,熱得地方在溫泉的中心,雞蛋都能煮得熟。」
華寧錦自是知道的,如今聽忠叔說話也只是笑上一笑。
這莊子上大多的房舍都是原主人建的,忠叔亦只是在這基礎上再收拾的更加精緻綺麗。尤其是知道華寧錦的興致一來就喜歡胡鬧,忠叔臨時在那湖中心加了個亭子,又在那後院處的青竹林那邊蓋上了幾處精緻的房舍。
華寧錦看著看著眼睛彎起來,臉上的表情如夢似幻。這莊子是她的了!不對,是她終於可以住在自己的莊子裡,自由自在的不用晨昏定省,不用再對著讓她惱怒交集的人,這樣的日子是她一直以來做夢都想過的。
而今天,終於實現了。
莊子極大,一時半刻是走不完的,華寧錦走了個大概就累了,由著婆子們抬了回去。這裡的莊子大多的下人都是地頭上的農戶人家,幫著給華寧錦的莊子種地,同時亦開始幫著拾掇著莊子的院落,倒也用得順手。
只是,這些人哪裡見過什麼世面?看到華寧錦身上的衣裳與頭上的釵環一時都是眼露艷羨,從心裡發出的敬畏讓她們看著華寧錦等人的目光都帶了出來。
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院門上方端正的朗月苑三個字讓華寧錦知道了自己住的地方到底叫什麼名字。
青媽媽先是伺侯著讓華寧錦好好休息,這才開始風風火火的拾掇了起來,把帶來的行李一一分類收拾放好,又把這院子裡各個房間都重新灑掃乾淨。不只這樣,就把下人們的房間亦重新分了一下,由離得較遠的靠門處的抱廈改成了後面的幾個倒座房裡,貼身丫鬟如清冬等人就分到了廂房裡。
念春受了傷,就在東廂房裡休息。
終於一切都安頓了下來,華寧錦鬆了口氣,這幾天如同探險似的,把這莊子逛了個遍。後來看著這溫泉莊這名字著時太普通了,就改名叫了聽荷山莊。
這幾日華寧錦過得極愜意。天天用了朝食她就會跑到碧湖亭那邊聽著荷葉沙沙,感受著水面的清風吹面而過的清涼,吃著新釣的魚,划著船在荷葉間飄蕩,把自己想像成一片荷葉,華寧錦感覺心情都舒暢得忘記了一切。
這莊子也許應該叫做忘憂!華寧錦不只一次這樣想過。
只是,這種日子並未讓她過得太久,就在她搬到莊子上的第五天時,一隊人馬疾馳到了莊外。恢宏的氣場,整齊一致的動作,訓練有素的軍容,無論是哪一種放在一陣人身上都不凡,更不要說是一陣身裝著黑色戎裝的兵士,讓聽到聲音輕開莊門的老蒼頭驚疑不定的上下掃看著。
「這位。」蕭一下馬上前。「這裡可是宣王妃的溫泉莊子?」
「正是。」那老蒼頭有些猶疑不定的看著蕭一,一副如若不好立即關門的姿態。「你們是?」
「我們是宣王麾下的護衛隊,我們爺兒來了!」
蕭一的氣勢極傲,只可惜,他想像中,對方聽到了會大開中門恭身相迎的場景並沒出現,不只如此,對方一副見到了鬼聽樣子,快速的把莊門一關,接著一陣驚慌的來了,夫人來了的吼叫聲越跑越遠……
蕭一默了……
夫人,您至於麼?您好好的王府不呆偏要在這裡,害得爺兒找上門兒來,怎麼樣?您還不是怕了?
只是,蕭一想像中的事情卻是一件沒發生。
對方遠不像他想的,會在得知消息後大開中門迎接,反而一陣陣的沉悶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門裡的對話讓他立刻就青黑了臉。
「快,把這個鐵栓上了,夫人說了,敢放進一個人就讓我們吃板子。」
「一根鐵栓哪裡夠,快,這邊還有!」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伴著裡面的人時不時的聲音尖叫,讓蕭一無語了。
好吧,夫人,您不想見了爺兒,我們都看出來了!蕭一回頭看過去,已經下了馬的蕭君昊,臉色黑沉得嚇死人,他乾脆的轉頭飛身上馬,一抖韁繩,向著城內直奔而去。
蕭一也不再顧得上這門了,連忙一揮手,眾護衛緊緊跟在蕭君昊,向著城裡狂奔而去。
聽到下人來報蕭君昊忿然策馬而去,華寧錦只是輕揚起嘴角告訴下人不用理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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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君昊覺得自己的肺都快要氣炸了!
因為擔憂她自己在郊外的莊子,他在進了城後沒有回府而是直奔向了公主府,誰料卻得知她出了城去了自己的莊子。他是知道那個溫泉莊子的,只是想不到,華寧錦居然會在那裡。
他二話不說直接又奔向了城外,結果卻在莊子前吃了個徹徹底底的閉門羹。這對他來說,自然是個奇恥大辱。
護衛隊在王府前停下,蕭君昊翻身下馬,不理會在一邊問禮請安的守門小廝,他直奔後院兒而去。
「阿昊!」老太妃看到蕭君昊就一臉的驚喜,隨即又立刻換上了一臉的委屈。「你可算回來了,母親都快被你那個麗川郡主氣死了!」
「怎麼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蕭君昊的聲音冷硬,即使是蕭君昊的母親,老太妃不得不說自家的兒子太冷了,冷得嚇人!
「阿昊!」老太妃立即一臉委屈。「她居然不稟告一聲,就私自出府,還在外處過夜,不把母親放在眼中。而且對母親沒有一絲的恭敬之心!」
「她到底做了什麼?」蕭君昊有些不耐的問。「說了半天,母親,她到底怎麼衝撞您的?」
「……」
老太妃湧出口的抱怨被迫停了下來,仔細的思索了半天,這位硬是想不出。
「她居然還和你表妹在一起大大出手,這還不算,她還讓她的丫鬟一起與你表妹吵成一團,簡直就是不成體統!」
所以只是因為華寧錦與年嬌如起了衝突,所以,母親就站到了年嬌如的一邊,也因為這個,華寧錦才會離府去了莊子?
蕭君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有些作痛的額頭。不是吧!別告訴我只因為這些許小事就鬧成這樣!
「您的意思,是因為她與表妹衝突,您說了她,她與你有了摩擦,結果,就鬧成現在這樣子?」
「呃……」年太妃呆滯了一下,覺得哪裡不對,可是事情卻又真是這樣,於是,她點頭。
蕭君昊再次揉了揉額角,他因胡人行軍之事,本就已經兩天沒睡了,之後又往回趕路,餐風露宿的,體力精神透支的極厲害。
「母親,我先去歇一會兒。」
「好好,你先去!」看出兒子表情極扭曲,年太妃覺得這一定是兒子過於勞累引起的,在心底把惹禍精華寧錦又罵上一遍,連忙讓蕭君昊快些去休息。
蕭君昊回到了院子,冷清清的院子,只有一個小丫頭正拿著個比她個頭還高上幾許的掃帚在清掃地,聽到院門聲,連忙抬起頭,看到蕭君昊陰沉著一張臉,仿似欠了他百八十萬兩銀子的表情讓小姑娘瞬間就驚了。
「爺兒!」小丫鬟連忙跪下請安。
蕭君昊大步進了房,素心素言倒沒隨著華寧錦走,連忙過來伺侯著蕭君昊梳洗,換了件家常的直綴,蕭君昊一頭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睡,卻極是不安穩。夢中皆是血肉模糊的場景。有他在戰場上殺敵的,有他在戰場上親眼看著親信被殺死的,還有就是他隨著父親在戰場上殺敵的場景。
一隻手柔柔的伸過來,貼到了他的臉頰上,幾乎是條件反射,蕭君昊一把抓住那隻手,在對方尖叫的同時他亦伸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如果不是這聲音過於尖銳直刺他的耳膜讓他瞬間清醒,恐怕年嬌如就死透了。看到年嬌如雙眼大張面部發紫的模樣,蕭君昊鬆開了捏在年嬌如脖子上的手。
「表哥!」年嬌如的聲音發顫,而蕭君昊卻在看到外間的天色已經黑沉時撂下來了臉。
「你怎麼在這裡?」蕭君昊的聲音極寒。「這裡,是正院的內室!」
年嬌如嚇了一跳,原本就是沒了人色的臉更是如此,她囁嚅的張著唇,說不出話。而蕭君昊卻只是用一雙寒透人心的眼睛緊盯著她不放。
「上次,已經警告過你了,不要到這院子來,怎麼!忘了?」
年嬌如抖索索的,利索話也說不出一句。好可怕!表哥怎麼會變得這麼可怕的?之前雖然也曾經生氣過,也看過他憤怒的樣子,可是怎麼也想不到,蕭君昊真正的發起怒來,是就般怕人。
北地閻羅,真的好可怕!
蕭一匆匆走到院門處,就看到了曉春扶著年嬌如,兩個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走,那副嚇破了膽的樣子讓他很是好笑。
之前他就不太喜歡年家的表小姐,一個兩個都是一副德行,看了就倒胃口,沒說,現在這副樣子,倒比正常順眼多了!心裡不斷想轉著這些念頭,蕭一再想到之前聽到的一些事,一時眉心緊緊蹩在一起。
「爺兒!」蕭一知道夫人與下人都不在,倒也自若的走進了正院了。「屬下有事要稟告!」
「什麼事?」蕭君昊自床上起來,走到了廳前坐定。
「是關於一些傳言的!」蕭一本是不太信的,可是剛剛看了年嬌如自院中出來,不得不想說一句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之前的傳言傳成這樣,他剛到府裡這才多久就知道了,他不信年嬌如不知道。明明已經成了這樣,可是年嬌如居然還敢往內室走?這不是狗改不了吃屎是什麼?
蕭君昊原本就頭痛,可是,在聽到了蕭一的話後,只覺得氣怒交加,簡直呼吸都順不過來了。
他至於這樣子嗎?年嬌如自己不守規矩是她的事,為什麼把他也傳得這樣不堪?難不成是個女人投懷送抱他就得照單全收?
蕭君昊的想法都在他的臉上眼神裡一一閃現,而蕭一看了卻只是在心裡吐槽。
別說,遇到夫人前您真就是這樣子啊!貪新鮮,喜歡折騰,放蕩不羈!這不都是您麼?
當然了,蕭一也只是在心裡想想,半點也是不敢透出來的。
蕭君昊看了看天色,終還是呆不住了。
「去母親的院子。」
蕭君昊到的時候,老太妃正想叫他。剛聽完了年嬌如的哭訴,她心裡很不爽。
「阿昊!」老太妃臉色極不滿。「你怎能如此,再怎麼樣,嬌如是你的表妹,你怎麼能如此待她?」
「我怎麼待她了?」蕭君昊不屑。「母親,我是萬萬不會容她進府的!」
「怎麼不行!」老太妃一聽就急了。「嬌如如果不是為了你,又怎麼會到現在這樣!她現在名節幾乎快毀了,你怎麼能不管她!」
「為了我?」蕭君昊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母親,她哪裡為我了?這世間,有哪個客人會跑到主人的院子裡大放厥詞的?不只如此,居然還敢對元七的奶嬤嬤動手?如此還不罷休,居然還欺上門去?母親,年氏的女兒,就是這種貨色的,您就不要想了。我再怎麼飢不擇食,也不至於酸的臭的都往自己屋子里拉,您就好好享享清福吧!」
蕭君昊拂袖而去。11cwh。
「阿昊!你!你居然出言不遜!」年太妃氣得臉都青了,可是蕭君昊卻已經甩手去了。年嬌如哭著自老太妃的內間走出來,剛剛蕭君昊來得太快了,她和老太妃告完了狀還沒來得及撤……
「哭什麼哭!要不是你做事太過笨拙,又不會討好,怎麼就到了今天!連個男人的心都攏不住,還有臉當年家的女郎?回去告訴你那個姨娘,還是想想你後半輩子怎麼辦!虧得我又把你弄回來,結果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的,還不回去!難不成真要賴在這裡~!」
年嬌如抖著唇,看著老太妃完全說不出話。
原本她是躲回年府的,姨娘想把她送走,她年紀還不是太大,本想讓她躲上段日子再說,誰料還沒等走,年太妃就派人去叫她回來,說是表哥回來了。
她心中暗喜,結果回來只得了這麼一個下場?年嬌如簡直自心底裡冒出陣陣的冷意,整個身體都抖了起來。
「曉春。」年嬌如咬著唇轉過頭,「我們回府。」
「是。」曉春上前扶著年嬌如,兩人抖索索的走出了年太妃的院子,誰知,卻看到了忍香正等在院側的樹後,看到了兩人眼睛一亮,連忙上前。
「姑娘,姨娘請您過去呢!」
年嬌如一怔,有些猶豫的看了眼後院的方向。
「姑娘,姨娘說了有急事,想和姑娘說上幾句話。」忍香又勸了一句,年嬌如聽了,咬著唇嗯了一聲,跟在了忍香身後,直接去了年秀如的房裡。
剛一進房,一股冷意就湧上來。年嬌如說不上心裡的感受。其實房裡並沒有那般寒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進到這裡,她就覺得寒意上揚。
「妹妹,過來。」
年秀如只幾天,瘦得臉頰乾澀,原本的明艷的線條都淡淡的,反倒有一股清麗的氣質在臉上,雙眼澄澈,帶著幾分溫柔。
「怎麼了姐姐?」年嬌如的心就是一抖。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在年秀如面前,她幾乎根本就是力求鎮靜。只是,心裡卻依然難免發虛。
之前,她曾托會看的人看過,都說年秀如這一胎像是個男胎,她這才慌了神,可是卻不想,竟然讓年秀如以後子嗣上艱難,這是她並未想的,卻又不免在心底想著,幸虧如此,姑姑終於想到了她。
可惜,這一切都在她剛剛的經歷中化為了泡影,她苦心經營一心謀劃,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口中一陣苦澀,年嬌如看著年秀如,竟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妹妹快坐。」年秀如伸出手,把年嬌如的手抓得緊緊的。年嬌如低下頭,看著年秀如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是低低的喚了聲姐姐。
「妹妹怎麼了?好似哭過?」年秀如仔細的觀察著年嬌如。
「沒事。」年嬌如眼眶不禁一紅。
人都是這樣,在脆弱的時候,受挫的時候,很害怕別人會問,會關心,越是關心越是安慰,越是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而年嬌如顯然也是如此。
原本已經咬著牙要離開的,結果被年秀如這樣一問,她更回的心痛難忍,只覺得無比的委屈,眼淚先是只是滴落,後來乾脆在年秀如的詢問中嗚咽失聲起來。
「嬌如莫哭!」年秀如看著年嬌如低垂的頭頂,眼睛裡的寒意一閃而過。「有什麼事和姐姐說吧,姐姐定然幫你。」
「沒事,沒事!」年嬌如雙手捂著臉,邊哭邊不斷的搖著頭。
「好吧,那妹妹就哭出來,哭出來,也就好受了。」年秀如的聲音極溫柔,有耐心的看著年嬌如也不再開口。
年嬌如又哭了會兒,這才漸漸止了聲。剛剛被傷心、挫敗與之前的恐懼驚嚇混到一起的情緒終於平息下來,慢慢的,她的理智也在抬頭。
年秀如看著年嬌如停了哭聲,這才開口。
「是不是,爺兒說了不納你?」
關於蕭君昊,她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事情如果沒鬧成這樣子,說不得蕭君昊真的會納了她,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蕭君昊是絕對不會納她的!
「才不是!」年嬌如的臉色一變,她自幼就好強,而年秀如是她最恨最在乎的存在,她又怎麼會願意在對方的面前示弱呢?
「妹妹!」年秀如歎了口氣,「你莫要逞強。要是按我的心思,我是半點也不會幫你的。看你,我就心裡有氣!」
「那你還問什麼!」年嬌如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年秀如抓住了手。年秀如的手指已經枯瘦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抓骨頭都有些咯手。
「自是因為我們都是年家的女郎。」年秀如臉色一肅。「年家一定要有女郎進來生下郎君,妹妹想來也是知道的。這件事情,如果是別人,我是絕計不會服氣的,可是如果是妹妹,倒也認了!」
「可是……」年嬌如聽了一怔,看向年秀如只看到對方溫暖的眼眸與眼底的關心。心底的愧疚一下子湧了上來,讓她哽咽的不知說什麼才好一些。
「妹妹不用擔心。」年秀如輕輕拍了拍年嬌如的手背。「這事兒,就交給姐姐吧。姐姐不敢說對爺兒瞭若指掌,卻也知他的心思。妹妹事情鬧成這樣子,自然是要有個說法的。這納與不納,恐怕已經不是爺兒說的算的了。年家與宣王府的關係,錯綜複雜,妹妹,這事兒,可是要從父親那邊下手才是。」
「是這樣?」
年嬌如心頭一動。
當年,蕭君昊亦不想納年嬌如的,可是卻在父親的暗示下無奈之極,只能把年秀如抬了進府。而這一次,要是有父親來出手……
年嬌如的眼睛一亮,連忙起身,對著年秀如福了福身。
「真是謝謝姐姐了,姐姐放心吧,這事兒要是成了,妹妹必定會感激姐姐一輩子!」說著,年嬌如就扶著曉春興沖沖的往外走。
年秀如看著年嬌如一掃之前的頹廢,唇角冷冷的笑起來。
「姨娘,為什麼一定要讓她進府?」冬香不由得有些不舒服。
「當然要讓她進府。」年秀如笑盈盈的。「她鬧到這個地步,爺兒是一定厭棄了她,與其讓爺兒娶個合心意的年家女,倒不如娶她回來!爺厭棄她,她必定要傷心絕望,甚至會想辦法讓那個狐狸精來幫忙,到時,不就有法子把這一對狐狸母親全部治了!」
最後幾句話,年秀如幾乎是咬牙切齒。
怕什麼?來吧,來進到王府裡,年嬌如,你不是一門心思甚至不惜害我也要進來這裡?好,我就隨了你的心,讓你好好嘗嘗,這王府裡的日子,是不是如你想像一般,隨心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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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文敏聽著婆子們報事兒,在看到了門口處裘婆子的身影一閃後,眼睛一亮,揮了揮手,先把廳裡的管事婆子都打發了這才把裘婆子喊了進來。
「怎麼樣?王妃在莊子上可好?」
「好著呢!」裘婆子奉了夏侯文敏的令,把府裡新做的點心送過去,當然,主要還是夏侯文敏有些擔心,讓她去看看華寧錦過得如何。
「王妃在那邊試著用荷葉做點心呢,病好了,看樣子精神也足得多,還賞了奴婢十兩銀子,讓奴婢帶話,告訴您不用擔心,夫人說她好著呢。」
「若不是大郎身體還沒恢復,小郎君又太小,我真想過去看看她,陪她呆些日子。」夏侯文敏輕輕歎了一口氣。
「夫人不用擔心,奴婢看王妃想得通,看得透徹,倒是個灑脫的性子,夫人不必過於擔憂的。」
「但願如此。」夏侯文敏輕輕歎了口氣。
「夫人夫人!」一個小丫鬟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裘婆子一見不由得罵了一聲。
「小丫頭瞎跑什麼!沒規矩的,這忙三慌四的幹什麼!」
小小模大更。「夫人恕罪,大爺兒剛剛吐血了,好大一口血!」
夏侯文敏聽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差一點栽倒在地,還好一邊的嬌鳶連忙上前扶住她嚇得大叫著夫人,讓她有些昏的神智一下子醒了醒。
「怎麼會!」夏侯文敏強壓下已經狂亂不斷的心悸。「怎麼會的,大爺怎麼會吐血,你們是怎麼伺侯的!」
「奴婢不知道,只是今日是鍾姨娘在裡面的,也不知和大爺兒說了什麼,大爺大喊了一聲就吐了血。而且大爺還一直喊著讓夫人您去。」
夏侯文敏一聽哪裡還呆得住,連忙往碧笙院去了,裘婆子看她腳步虛浮,哪裡放得下心,連忙上前扶著。
一行人快步就到了碧笙院,卻只聽到裡面的華寧昱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嘶啞而帶著幾許碎音,讓人聽著就心驚肉跳一般。
「大郎,你怎麼了?」夏侯文敏匆匆進房,就看到了房榻前的那一片黑紅的血跡。心都緊縮到了一起。
「你還敢問!」華寧昱氣得一拍床榻,指著夏侯文敏,半晌,才說出話來。
「說起來你和元七也是一起長大的,怎麼就如此狠心!她在那王府過得不如意,回來住幾天就怎麼容不下她了!居然還把她攆出去,你安得是什麼心!她不是別人,是我的妹妹,我的親妹妹!婆家不如意也就罷了,如今,這娘也也靠不上,你讓她怎麼活!」
「什麼?」夏侯文敏的心咯登一下子,到底是誰說的?眼睛不由得看向一邊扶著華寧昱的鍾綠真,鍾綠真低著頭不看夏侯文敏,只是輕聲說著郎君小心,郎君莫氣,這些不痛不癢的勸慰,讓夏侯文敏的火氣騰的一下就起來了。
「鍾姨娘!」夏侯文敏咬著牙。「之前,我曾下了封口令,不知是誰,居然在郎君面前亂學舌!」
「你做了還怕別人說!」華寧昱緊盯著夏侯文敏,眼睛裡仿似能噴得出火。「怎麼,我只是傷了,還沒殘,也沒死,你是不是當我是個死物!」
夏侯文敏閉了閉眼,心裡的酸痛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一直到達了眼中,卻又被她生生的壓了回去。
算了,算了,當年看爹還看不明白嗎?男人一旦變了心,比毒蛇猛獸還要更可怕。毒蛇猛獸只是在你犯了它的地盤時才會對你下嘴,可是人卻並非如此。已經是這樣了,她還想什麼?
終於,眼睛裡的酸澀吞了下去,她睜開眼睛,看著華寧昱不由得一陣輕笑。
「原來,在郎君的眼裡,妾身,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華寧昱一怔,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緩和下來,他還想說話,可是,夏侯文敏卻覺得已經不必再聽下去了。她搖搖頭,退後了幾步,看著華寧昱的眼神,心灰意冷。
「夫君,既然您覺得妾身是蛇蠍的心腸,那就寫下休書吧!省得以後您又怨懟於妾身,不過,小郎君,妾身是要帶走的,您以後可以再娶正室,想來,您也不喜歡一個蛇蠍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不是嗎?」
夏侯文敏說完想說的,轉身就走,身後華寧昱的呼喊她聽都不聽,華寧昱讓眾人攔她,可是夏侯文敏主持中饋已久,眾人哪個敢上前攔她?因而她直奔了西側廂房,小郎君正在那裡睡著。她一聲令下,只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抱著小郎君就出府而去。
華寧昱的臉色變得極慘白,喊了半晌卻無人上前,除了鍾綠真,幾乎每個下人看他的眼神都那麼怪異。讓他不由得有些後悔起來。
他想要把夏侯文敏喊過來聽聽對方的話,他並不是真的在心底認為夏侯文敏是狠毒的人,只是,長期的病痛讓他心情煩躁而又有些自閉狂躁,一開口就沒了好話。事實上,他何嘗不知夏侯文敏是怎麼樣的人?15164375
只是,覆水難收,無論如何,說出的話已經沒辦法再收回來了,而夏侯文敏,下定了決心,抱著小郎君就直奔向了華寧錦的莊子。
去他的郎君!去他的華寧昱!她夏侯文敏不伺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