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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二十七章 文 / 未小七

    客人一走,昊大夫人怕知微發作她,乖覺的忙著安排收拾打掃一類的事,不敢在這當頭出現在知微的視線範圍內。

    文杏扶著知微坐下來,瞧著知微冷凝的神色,稟道:「姑娘,方才前院的人來說,二爺又出去了。」

    畫薔一邊給知微取了手爐來,一邊忿忿道:「定是一計不成,又想著要打什麼歪主意了!沒想到連二夫人竟也是個白眼狼,咱們姑娘為了她的孩子不顧自己的身體為她操辦這洗三禮,她倒好,竟與二爺狼狽成奸!若非今兒有允香縣主在,那姓趙的正要開棺驗屍,四太太的事可就要瞞不了,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流言蜚語出來呢。」

    知微頗有些疲憊的搖搖頭,閉了下眼,復又睜開瞧著神色似有些遲疑的文杏,道:「你怎麼看?」

    文杏瞧了眼知微的臉色,想了想,道:「我倒是覺得,二夫人不是這麼不謹慎的人。況她有求於姑娘,況她將小少爺的前程寄托在姑娘身上,斷沒有要害姑娘的理由。」

    知微聞言,點了點頭。畫薔雖聽著有理,卻還是不服氣道:「反正那紫丹是她屋裡伺候的,這話定然是她說過,那紫丹才會知道。說來說去,還是怪她。文杏,你也瞧出今兒情況的凶險,怎還幫她說話呢?」

    文杏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畫薔什麼都好,就是脾氣急這一點讓人非常不省心。想著不久自己也要離開落櫻園,知微身邊就只剩畫薔和忍冬半夏,那兩個雖是規矩,卻比不得她們這幾個從侯府帶來的丫鬟與知微親厚。姜嬤嬤又年邁,前兩日受了風寒,今天連床都起不來,想來日後能替姑娘拿主意的日子也不多了。

    文杏想起這些,便忍不住心煩,一把拉了喋喋不休的畫薔往外走去,「姑娘累了,讓姑娘休息一會吧。你跟我來,我有話同你說!」

    畫薔正不平的說著二夫人的壞話,不妨被文杏打斷拉走,不免有些不滿,不過瞧一眼知微滿臉的倦意,便忙閉上了嘴,跟著文杏出去了。

    知微不知道文杏到底與畫薔說了些什麼,不過畫薔再進來伺候時,眼圈紅紅的,不時偷瞧過來的目光帶著歉意與自責。知微笑著衝她招手:「文杏欺負你了?」

    畫薔咬住唇,搖了搖頭,眼裡忽然升起些水霧來:「姑娘,就算文杏不在你身邊伺候了,奴婢也會好好照顧姑娘,不會給姑娘招來麻煩!」

    知微挑眉,她平日裡縱著畫薔幾個,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自稱過了。「文杏與你說什麼了?」

    畫薔卻是搖頭:「姑娘放心,奴婢曉事了,以後會更盡心盡力的服侍姑娘!」

    絕口不提文杏與她的談話內容,知微見她態度堅決,也就沒再追問了。

    到晚膳時,文杏領了人來傳晚膳,瞧了還有些委屈的畫薔一眼,便湊近知微耳邊耳語了幾句。「什麼時候的事?」

    文杏回道:「晌午尚未開席前,太太想必是要掩人耳目才挑了這個時候。沒多久她便回來了,方纔她屋裡的小唯來找我,說是又去了。姑娘,也不知太太是何用意,咱們……要阻止嗎?」

    知微神色微變,半晌道:「她去了多久了?」

    「將才盛妝打扮了,才過去不到一刻。」文杏頗有些擔憂,「原以為她不再抱有什麼念頭了,不想還是……枉費姑娘還曾替她打算過。她與太太二人再湊到一處,不定還會想出什麼陰險的法子來。姑娘,要不要人嚴密盯著他們?」

    知微點頭,神色卻帶了些困擾:「先叫人盯著,太太這樣做想必有她的用意,咱們只作不知,勿要打草驚蛇。」

    文杏擔憂道:「姑娘當真相信太太她會……二爺到底是她養大的,太太又並非那起子心狠手辣的,萬一太太心軟了……反過來與二爺聯手對付咱們也不一定啊!」

    知微卻不覺得文杏的擔憂會成為事實,「再是太太帶大的,可太太只要想到自己的孩子做了二爺的墊腳石,也是因為他才沒有了的,那養育之情只怕也會令她更加難堪。她與二爺聯手便更不可能了,她雖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但當一個人完全被恨意主宰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來誰也料不到。且先瞧瞧,太太與沈靜欣到底要做什麼吧!」

    文杏見知微這般胸有成竹,心裡的擔憂便也去了一些,伺候著知微用了膳,見她並沒用多少遍放了筷,忙勸道:「姑娘今兒午間便沒用多少,再用一碗湯吧。這母雞湯還是姜嬤嬤特地叮囑半夏親自在廚房盯著的,熬了好幾個時辰呢。」

    知微在文杏的督促下,實在沒法子又用了半碗雞湯,「陪我去二夫人處走走吧,正好消消食。」

    雪雖然停了,可北風還是呼呼的。雖然文杏並不同意知微這樣晚了還出門,卻也明白她的用意,與畫薔合力幫知微穿的厚實暖和,又披上厚厚的狐狸毛滾邊錦繡披風,這才提了燈籠出門去。

    知微到二夫人院裡時,她正倚在床頭滿臉慈愛的逗著她的心肝寶貝,見知微過來,愣了一下,忙堆起笑臉來:「弟妹可用過晚膳了?若沒有,便與我一道用一點吧。」

    她說著,又有些窘迫起來:「我這裡的吃食是比不得弟妹院裡的,弟妹莫要嫌棄才好。」

    知微細細打量她兩眼,見她窘迫的神色不似偽裝出來的。微微笑了笑,湊近床邊逗了逗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的小孩子後,才看向神色略有些不安的二夫人:「嫂嫂別忙了,我用過膳才過來的。嫂嫂這樣晚了怎還未用膳?可是院裡的奴才太過憊怠的緣故?」

    二夫人忙搖頭道:「不是,是我沒什麼胃口。弟妹這麼晚還未休息,可是有什麼事嗎?」

    知微見她神情疑惑,白天發生的事似絲毫未聞,便盯了她的眼睛試探道:「嫂嫂院裡可是有個叫紫丹的丫鬟?」

    二夫人雖然一頭霧水,卻仍是點頭回道:「沒錯,我這裡確有個紫丹。弟妹,發生何事了,可是這紫丹惹了什麼禍事嗎?」

    知微瞧她神色緊張,並不回答,只淡淡笑道:「嫂嫂可否讓她來一趟,我有幾句話想問她。」

    二夫人忙叫伺候在旁的嬤嬤去找紫丹來,她本是個敏感的,心知定是那紫丹做了什麼,知微才會趁夜尋來。就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何事,知微又不願透露一星半點來,累的二夫人愈發心驚膽戰起來。

    不多時,嬤嬤便將一個身材高挑容貌白淨的丫鬟帶了來,那丫鬟一見知微,似是愣了下,忙上前請安,卻是先與知微請安,隨後才是自己的主子。

    一般人家的府裡,兄弟妯娌間看的不是誰人的官階誥命,而是長幼有序。一來知微不是外來的什麼客人,二來,二夫人再怎麼不受寵被忽視,知微也要叫她一聲嫂嫂。長幼的秩序擺在這裡,這丫頭卻一上來便先給自己行禮,可見平日裡並不是個規矩的。

    知微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對著那雙略顯輕浮隱隱透露出狐媚之氣的眼睛很有些反感。

    二夫人瞧一眼知微,見她不吭聲,便也不敢自作主張叫紫丹起。

    紫丹漲紅了臉,頗有些難堪的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

    半晌,知微才輕抬了下眼簾,對二夫人道:「嫂嫂,你這院裡的人規矩似乎學的不怎麼好,想來是少了二太太在府裡調教的緣故。一個奴才,心裡得先有自己的主子才行。」

    二夫人微微紅了臉,瞥了那臉色快要漲成豬肝色的紫丹,低了頭不說話。

    卻是那位嬤嬤接口道:「夫人說的是,二太太離府後,咱們夫人又是個軟性兒的,底下那些蹄子便愈發的張狂了。說來也是老奴的疏忽,夫人產後體虛,院子裡一應事宜都該老奴管著才是,不想卻還是得累夫人與淵夫人操心,是老奴無能!」

    知微笑了笑:「嬤嬤忠心護主本是好的,不過照顧嫂嫂之餘,這院裡也要好好管管,否則哪一日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大禍來,可是誰也幫不了你們夫人了。」

    二夫人臉都白了,手指下意識抓緊被面,迷惑的看一眼知微,又看向紫丹,想問又不敢的模樣。

    知微也不多解釋,這才正眼瞧向紫丹,眼眸平靜無波,淡聲道:「起身回話吧。」

    那紫丹忙謝了起身,忐忑的偷覷了眼知微的神色,正對上知微黑漆漆的眼睛,驚的忙低下頭去,耳邊便聽得知微漫不經心的發問:「你今兒可是去了外院找瑞二爺?」

    那紫丹心裡一沉,面上便現了驚慌之色,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沒……」

    「你與瑞二爺說了什麼?為何他聽了你的話會匆匆命人出府請順天府伊趙大人來府上?」知微緩聲問道,見那丫頭欲搖頭否認,幾不可見的冷笑一聲,「我若什麼都不知情,也不會找上你了。你是自己老老實實說,還是要我打你一頓板子再說?」

    知微一邊說著,一邊拿眼尾覷著二夫人的神色,見她聽聞自己的話先是一驚,隨即便惶惶失色。顯然對於那場鬧劇,還沒有傳到她耳中來。

    那嬤嬤卻是驚了驚,湊到二夫人耳邊說了幾句。

    「什麼?」二夫人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氣,似是不敢置信的瞧著紫丹。隨即又驚又怕的看向知微,卻是質問那嬤嬤:「你怎麼早沒告訴我呢?」

    「夫人夜裡總睡不好,今兒好不容易睡著了,老奴不好驚動夫人,本想等夫人用了晚膳再告訴的。」

    紫丹撲通一聲跪下來,磕頭道:「夫人救我,奴婢……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什麼都不知道?」知微慢條斯理的重複了一遍,「打量著我與你家夫人都是笨蛋不成!既如此,便先叉出去打二十板子吧!」

    頓一頓,冷漠道:「留一口氣回話便成!」

    畫薔立刻吩咐帶來的粗使婆子行動,將那嚎啕求情的紫丹叉了出去。

    實則,知微也並沒指望要從那丫鬟口中知道些什麼,她要看的,也不過是二夫人的態度而已。

    二夫人白著臉,顫聲道:「弟妹,這事……我真的不知情,我不知道這賤婢竟這樣大膽,給弟妹招了這樣大的麻煩,都是我平日裡管教不嚴,才讓她闖了這禍事來。弟妹……」

    知微瞧一眼二夫人小心翼翼的神色,淡淡道:「四太太的事,她一個丫頭怎麼敢胡說八道?」

    二夫人又是一驚,與那嬤嬤對視一眼,福至心靈的想起晌午時知微走後她與嬤嬤的談話,臉色又白了些,她絞著被面,甚是艱難的咬了咬唇,又是驚怕又是愧疚自責,「這事……怪我。」

    她也不敢撒謊,將先前與嬤嬤的談話遮遮掩掩的講了來。

    知微挑眉,瞥一眼面色與自家夫人一般難看的嬤嬤,勾出一抹笑冷笑來:「哦,原來如此!難怪他狀告我的是謀害四太太的罪名,而不是……」

    她意味深長的頓住。

    二夫人與嬤嬤說起四太太時,只說可以用這個作為把柄威脅知微,卻並沒有提及四太太如何,因而那紫丹便自以為是的推測出,知微是殺害四太太的兇手。

    二夫人慌的手一抖,鼓起勇氣抬頭來看知微,結結巴巴道:「弟妹,我……我並沒有想過要拿這一樁來,來要挾與你的,我不知道竟會被紫丹偷聽了去,還……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弟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知微見她並不像說謊的樣子,又見她眼巴巴瞧著自己,急的眼淚都要滾出來的模樣,便也信了幾分,「四太太的事,嫂嫂是如何知道的?」

    二夫人不自在的別過視線,抿了抿唇,才聲若蚊蠅道:「四太太下葬那一晚,我本是要去靈堂拜祭,因天色晚了,便沒帶太多人,只與嬤嬤一道去了。哪曉得剛到靈堂,便見……便見九姑娘開了棺材將四太太從裡頭扶了起來。四太太她……安然無恙的樣子,我心中好奇地緊,便隱身在旁,瞧見九姑娘給四太太換了婆子的衣裳,又急匆匆的將四太太送到落櫻園去了。緊跟著,弟妹身邊的人便進宮了……弟妹,這事我從未對人說起過,除了我與嬤嬤兩個,再無第三人知道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知微挑眉,歪了頭露出些許天真的神色來,「嫂嫂當真從未想過拿這件事來威脅我?」

    二夫人一頓,在知微洞若觀火的注視下,低了頭艱澀道:「我……我不能否認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弟妹在幫了我後,我便決定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裡,只當自己從不知道。我也知道這話聽來牽強得很,弟妹若不信……我,我也沒別的法子了。」

    知微聞言笑了,甚至還傾身拍了拍二夫人被面上那只冰涼的手,意味深長的笑道:「嫂嫂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要怎麼做,才能長長久久的保咱們小少爺健康長大、前程似錦才是。」

    二夫人驚懼的抖了下,隨即便鎮定了下來。

    她再膽小,也是一位母親。

    「有弟妹照拂,我的孩兒不愁沒有好的前程。」她鼓起勇氣瞧著知微的眼睛,似保證般鄭重說道:「四太太的事,我全然不知情。那紫丹,便全憑弟妹做主了!」

    知微滿意的點點頭:「紫丹是嫂嫂的丫鬟,我怎好越過了嫂嫂處置嫂嫂的丫鬟,還是嫂嫂做主吧!沒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她說著,便要起身離開,卻見畫薔掀了簾子急匆匆進來,聲音不穩的稟告道:「夫人,清暉院出事了!」

    「什麼事?」知微蹙眉問道。

    畫薔似有些難以啟齒,吞吞吐吐道:「沈姑娘先前前往悠然居探望太太的傷情,不知怎的遇上了二爺。二爺他……他不顧沈姑娘的拒絕將人帶去了清暉院。也不知怎的,二爺竟是強迫沈姑娘以口……服侍。沈姑娘悲憤交加之下,將二爺的……咬了下來,二爺眼下已經昏死了過去。昊大夫人已經趕過去了,侯爺彷彿也聽到動靜了,又吐了血,太太叫人將二爺抬往侯爺的房間了。」

    知微驚愕的瞪大眼,愣了一愣才回過神來,「可派人去請了大夫來?」

    畫薔也愣了愣,「許是事發太過突然,彷彿都忘記了……奴婢這便讓人請大夫。」

    畫薔反應極快的聽出了知微的弦外之音,李思瑞的……命根子沒了,這消息要是傳了出去……

    嘿嘿,看他以後還敢害她家姑娘!

    知微清楚瞧見畫薔嘴角詭異的笑意,不由得瞪了她一眼,「還不趕緊去!耽擱了二爺的病情,我唯你是問!」

    畫薔忙惶恐的應了,慌慌張張的散播……呃不,找大夫去了!

    二夫人想來也被這消息驚的失了言語:「這……」

    知微不知道賀氏到底用什麼方法說服了沈靜欣聽她的話,但……她不得不承認,賀氏對李思瑞還真是狠得下心。

    這結果不管對侯爺還是李思瑞而言,都是致命的打擊。日後不管侯爺如何偏心,耍多少手段,便是他們真的得逞除掉他們自以為是的最大敵人李思淵,形同廢人的李思瑞也再沒有襲爵的可能性了。

    賀氏一舉,毀掉了侯爺與三太太謀劃多年的心血與努力!

    這一招不可謂不絕!

    「嫂嫂還在月子中,便安心調養著,外頭的事自有人操心,嫂嫂便別擔心了。」知微迅速調整了心情,對驚慌失措的二夫人說道:「我先過去瞧瞧。」

    二夫人忙點頭:「太太定然是最傷心的,弟妹好生安慰太太,讓她……別太難過了。」

    雖說不至於人死不能復生的這麼悲傷,不過沒了子孫根,在這世上並不比死好過多少!

    知微點頭應了,扶著文杏的手出了二夫人的院子,直奔悠然居而去。

    ###

    悠然居。

    賀氏命人將即便昏死過去仍是滿面痛苦之色的李思瑞抬進侯爺房間,便命人退了出去。

    侯爺瞧見面色慘白下身全是血的李思瑞,目眥欲裂,抖著手指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賀氏站在李思瑞身旁,瞧夠了侯爺悲憤欲絕的模樣才上前去,溫柔的扶了他,手勢輕柔而熟稔的撫著侯爺的後背,語氣輕柔而焦急:「侯爺,你別著急,已經讓人請大夫去了,瑞兒他會沒事的。」

    侯爺卻渾身一震,猛地伸手推開賀氏,雙目發紅,目裡怒火盛炙,幾欲燎原:「你……是不是你!你這毒婦,定是你害的瑞兒如此,是不是!」

    侯爺的質問帶著金屬一般的銳利,卻再也不能令賀氏為之驚惶害怕,她盈盈微笑,唇角笑意柔美的不像話,連那被紗布幾乎包裹住半邊臉的臉龐都顯出一種瑩白柔和的光暈來。

    「侯爺這是什麼話,瑞兒也是我的孩子,我怎會如此對待我的兒子?」她頓一頓,嘴角笑意突地一變,卻是無盡的嘲諷與怨恨:「虎毒尚且不食子,是不是?」

    侯爺那凶狠的眼睛裡只剩下驚愕與絕望,原本挺直的後背也似被人戳中了大穴一般,再也無力支撐他強硬的姿態,整個人便如強弩之末,定定盯著賀氏的眼裡似有無窮的震撼,驚詫與難以置信。

    「你……你知道了。怎麼會?你怎麼會知道?」侯爺語不成句的問出聲來。

    這時賀氏的眼睛像一隻悲憤欲絕的失了幼獸的母獸,她的目光冰冷而鋒利,在侯爺臉上若刀一般,切割著他的血肉,「呵!你是不是以為你們當年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所有知情人幾乎都被你們滅口了,你們這對姦夫淫婦還有這雜種便能安枕無憂了?哈哈……可惜啊可惜,人在做天在看!」

    賀氏笑的前俯後仰,卻不斷有眼淚從她眼裡滾滾而出。她越笑越大聲,不管眼裡的眼淚如何洶湧,仍是恨恨的緊鎖著侯爺那雙絕望的眼睛。

    「你們害了我的孩兒,卻讓我養了這畜生這麼多年!你們還是不是人!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兒,他還那樣小,你們這對喪心病狂的姦夫淫婦,竟狠心到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的地步!」賀氏一字一字,如淬了自己的血淚,「你們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總算老天公允,全都看在眼裡。哈哈……那賤人到死只怕也不敢相信,殺了她的竟是她自己的兒子!哈哈……報應啊,報應!」

    「母親,你說……什麼?我,我不是母親你的孩兒?」誰也沒注意,軟椅裡的李思瑞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他面色慘白,額上有豆大的汗珠流下來。因為臉色太白,便襯的那雙驚慌的眼睛愈黑。

    「瑞兒,瑞兒你醒了,你覺得如何?」侯爺見李思瑞醒了過來,先鬆了口氣,忙又追問道。想從床榻上起身向李思瑞走去,然而三太太走了之後,他的身體算是虛透了,更別提賀氏得知他與三太太竟對她做出那麼殘忍的事後在他尋常用藥裡添加了別的東西。

    因而侯爺雙手撐著床沿用力,卻不想頭重腳輕的從床上栽了下來,一時被撞得眼冒金星。又是一陣猛咳,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

    賀氏端正坐在床沿,對於侯爺的狼狽仿若未見。她神情冷酷的望著李思瑞。

    李思瑞虛弱而倔強的回視她,她威懾迫人的目光如壓在他面前的冷峻山巒,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仍是倔強的望著,眼神帶著迷茫無辜,又是那麼的無助。

    賀氏望著他,許久,才用冷靜到冷酷,決絕到絕望的語氣緩緩道:「不要叫我母親,我不是你母親,你也不是我兒子!你的母親,已經被你親手殺死了!」

    李思瑞短促的啊了一聲,瞳孔劇烈收束:「不,不是……母親你在騙我,你說的不是真的。怎麼會,我的母親怎麼會是她。父親,你告訴我母親說的不是真的,她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我怎麼可能……啊!」

    李思瑞太過激動牽動了下身的傷口,發出尖利痛苦的慘叫聲。他倒在軟椅中掙扎,痛苦的全身發抖,身體扭曲,五內翻騰,恨不得一頭撞向牆壁。

    侯爺眼瞧著李思瑞這般痛苦的模樣,心痛的無以復加,卻又全身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兒子痛苦哀嚎。半晌侯爺才回過神來,伸長脖子往外喊:「來人,來人!」

    「侯爺不必費神叫人,底下的人都去請大夫了。」賀氏緩緩起身,裊裊走向侯爺,「侯爺有什麼事,吩咐我便是。」

    「你,你給我把人叫進來!你這賤人,本侯要立刻休了你,你給本侯立刻滾出去!」侯爺癱在地上,額上青筋畢露,彷彿喘不上來氣一般伸手緊緊扼著自己的脖子,從喉嚨裡發出類似風箱一般的呼哧聲,幾乎蓋掉了他說話的聲音!

    賀氏好整以暇的站在他腳邊:「侯爺,您說什麼?太小聲了,您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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