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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13 文 / 未小七

    悠然居.

    賀氏剛進屋,甘嬤嬤便迎上前去,小聲提醒道:「太太,侯爺在裡面等你。」

    賀氏瞧一眼甘嬤嬤凝重的神色,深吸一口氣,才抬腳往裡走。

    掀了珠簾進去,便見侯爺背對著臨窗而立,背影蕭索,然卻從裡到外都冒著冰涼寒氣。她走近,還未開口,侯爺已經轉過身來,對著賀氏便是一巴掌,厲喝一聲:「是不是你?」

    賀氏毫無準備,被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扶著身側的幾桌,才堪堪立穩身子,然而不等她為自己辯白半句,侯爺猛地衝過去,對著她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賤人,你竟敢殺她!我要殺了你!」侯爺雖不是個孔武有力的,可到底也是個男人,又是悲怒交加的情形下,下手全無章法卻一點也沒留力。

    賀氏被打得發懵,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慌忙抱頭閃躲。

    甘嬤嬤在外間聽得聲音,慌忙衝了進來,張臂護著賀氏哭求道:「侯爺快住手啊,太太是無辜的。侯爺,太太與您生活這樣多年,她是怎樣的人您還不瞭解嗎……啊!」

    侯爺哪裡聽得進去甘嬤嬤的話,一腳飛起,便將護著賀氏的甘嬤嬤踢飛出去,撞倒了檀木幾桌,發出匡啷的巨響聲。

    賀氏慌張扭頭去看,便見甘嬤嬤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顯是被撞暈了過去,不由得更加驚恐。想要站起來跑,卻全身都疼,在侯爺發紅的瞪視下更是全身僵硬,動都不敢動。

    侯爺狀若癲狂,對甘嬤嬤的話如若未聞,隨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就扔了過去,直砸的賀氏額頭一角,哀哀直叫,鮮血噴湧而出。

    「你這娼婦,賤人!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誰給你的膽子,你竟敢殺她!我唯一的念想,你竟敢……」

    他的神情更加瘋狂,抓起身邊能扔的東西劈頭蓋臉就往賀氏身上砸,賀氏嚇得蜷在地上不住往後縮。

    侯爺猶不解恨,冷笑聲聲,抽出牆上用以裝飾的鑲寶石佩劍,雖是觀賞作用,但因是三太太所贈之物,故而平日裡侯爺常常把玩維護,那劍光寒寒,直逼賀氏那張慘白的臉。

    賀氏尖叫一聲,右臉上已被劃了一道猙獰的大口,血肉翻飛,好不可怕。賀氏吃痛的慘叫兩聲,受不住疼痛與驚嚇,兩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饒是如此,已經癲狂狀的侯爺仍是沒打算住手,滿眼恨意已經燒掉了他所有理智。

    他瘋狂的目光緊緊盯著賀氏的臉,猙獰扭曲的面部線條緊繃鋒銳的猶如刀刻。

    他再次舉起劍,對準了賀氏的胸口。

    卻有人腳步凌亂匆匆趕至,猛地撲上來搶奪他手中寶劍,「父親,是我!是我殺了那個女人,與母親無關!」

    侯爺渾身一震,似受了驚嚇般直直盯著撲上來救了賀氏一命的李思瑞。看著他焦急惶恐卻故作鎮定的臉龐,手中一鬆,寶劍叮噹一聲掉落在地。

    他彷彿再也站不穩,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口中不住喘息著,雙目晦澀又複雜的看著李思瑞。彷彿用盡力氣才逼出一句話來:「你說……什麼?」

    李思瑞跪在侯爺面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昏死過去的賀氏,見她面上鮮血直流,心中又急又怕。不過瞧著她胸口微弱的起伏,這才放下心來,鼓起勇氣直視侯爺,道:「是我殺了那個女人,父親要怪便怪我,母親她什麼都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張殺了她!」

    「你,你……你這個孽子!」侯爺似受了很大打擊,雖眼中清明不少,痛苦卻更難以遁形。

    他的手緊緊摳著窗欞才勉強站住了,渾身哆嗦,指著李思瑞的手指抖的停不下來。他張了張嘴,似還要狠狠罵一通,然還未出聲,一口心血噴湧而出,赤淋淋一股,血雨一般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來。

    「父親!」李思瑞大驚失色,忙起身奔過去,扶住侯爺搖搖欲墜的身體。

    「孽子!孽子啊!」侯爺雙眼死命盯著他,嘴裡不住冒出血來。

    李思瑞顧不得多想,扯開喉嚨拚命叫道:「來人,快把大夫給我找來!」

    昨兒夜裡,他輕易翻進三太太的房裡將人殺了,拋屍之後便回房安穩的睡下了。這個女人害自己的母親傷心難過,害自己的妹妹有家不能歸,他怎麼能容她?想著殺人後再嫁禍給落櫻園,一舉兩得,看日後誰還敢欺負母親對她不敬。

    更何況落櫻園的他早想除掉,卻礙於她身後的靠山與李思淵,又被母親勸阻著來日方長,這才沒對她痛下殺手。如今將三太太的死推到她頭上,就算上頭有人保她,她在這京城中的名聲也要臭不可聞了,到時可還有誰肯與她來往。等她再沒人庇護,再除了她與她肚子裡的孩子,豈非是輕而易舉之事了?

    他卻做夢也沒想到,父親竟然會為了那個女人,不但對母親拳腳相向,而且,若他來遲一步,母親定要血濺當場。

    那個女人,對父親竟然這樣重要?

    李思瑞冷著臉安置好自己的父母雙親,他不敢冒險將兩人安排在一處,生怕父親醒來後猶會狂性大發,再次傷到母親。

    賀氏臉上傷的極重,左臉從眉骨到下頜,長且深,猙獰可怖。向旭也不怕得罪李思瑞,直言道:「太太驚懼過度,一會兒喝了藥就能醒過來。只是臉上這傷十分嚴重,即便好了也會留疤。」

    「沒有別的法子?」李思瑞臉黑如墨,冷聲問道。

    向旭坦然道:「傷口太深了,便是華佗在世也沒法子。」

    李思瑞冷眼看著他:「聽聞你就要娶孔知微身邊的丫頭了?」

    正頭也不抬寫著方子的向旭聞言,動作一頓,抬頭道:「二爺這是疑心我沒有盡力?」

    他語氣淡淡,不等李思瑞回答便丟開手裡的筆:「二爺若信不過我,便另請高明吧!」

    說罷,也不停留,拂袖就走!

    「你給我站住!」李思瑞沒料到一個小小的大夫竟也敢甩臉子給自己看,怒聲喝道。「你吃我侯府,用我侯府,竟敢拿這態度對待侯府主子,你信不信我立刻發賣了你!」

    向旭撣了撣衣袖,平靜的看著狂怒的李思瑞,「二爺似乎並不知道,我不是貴府的奴才下人。」

    他頓一頓,指了指被自己扔下的方子:「這藥三碗水熬成一碗,太太服了立刻就能醒。至於侯爺,大悲大怒五臟皆損,若不細心調理,只怕沉痾難治。若沒旁的事,請二爺允許我先退下了。」

    說罷便揚長而去。

    氣的李思瑞抓起桌上的硯台便朝他砸去,向旭後腦勺似長了眼鏡般,頭也不回的避過了,從容走出悠然居。

    侯爺發作太太,自個兒也氣暈倒了的大事,很快便傳遍了侯府。悠然居亂成了一團,且人心惶惶,是以各自心裡都開始打起了小算盤來。

    賀氏的屋裡用的都是老人,不過賀氏一向不得權,這些人除了一心向主的甘嬤嬤,旁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別的心思。原本以為太太定要藉著三太太的死大做文章發落落櫻園裡的淵夫人,誰料動作還未展開,她與侯爺竟不知為何夫妻反目,上演了這樣血淋淋的一幕。於是有那不安分或想另謀出路的人,便打起了主意來。

    如今侯府死的死傷的傷,能做主的除了落櫻園裡的淵夫人,便只有三房的昊大夫人。雖然淵夫人進門不足一年,可到底小有積威,不但年紀輕輕已是一品夫人,且手握豐厚財產,更兼有太后公主這樣強硬的後台,不論從哪方面,都勝出昊大夫人許多。可偏偏她現在又是疑凶,若投靠了她,這萬一有個什麼差池可怎麼辦?若選昊大夫人吧,她也與淵夫人交手過幾次,她們這些奴才哪個看不分明,昊大夫人根本不是淵夫人的對手……

    太太是不能指望了,便是日後侯爺不嫌棄她臉上的疤,她也沒法子再出門交際應酬,沒法子交際應酬,又如何能做得這當家太太。下人們如此這般的糾結著,觀望著,對於賀氏下令嚴加看管落櫻園的事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故而,此時九姑娘才能堂而皇之的坐在知微對面。

    「雖沒親眼瞧見,不過底下的人講的有鼻子有眼的,侯爺與太太鬧翻之事,怕是**不離十了。」九姑娘扯著帕子道:「怕是因為三太太的事,聽說侯爺還險些殺了太太,後來還吐血了。」

    她說著,低下頭去,面上露出淒惶又難堪的神色,「咱們府裡,日後只怕會愈發的亂了。」

    知微拍拍她的手,她才嫁過來,又想著總有一日會離開,對這地方本就沒有歸屬感,不若九姑娘自小便住在這裡,她的難過介懷,知微自然不能感同身受,故而也只好以這種方式安撫她。

    待她低落的情緒好了些,知微才道:「三太太屋裡有可疑的線索嗎?」

    九姑娘打起精神來,想了想,道:「三太太的床幔被人大力扯了下來,除了這個,旁的什麼都沒留下。只是,我在三太太置放香料的櫃子裡發現了這個」

    九姑娘說著,從袖裡取出一隻顏色陳舊的木匣子來,「這只瞎子藏在香料盒裡,又帶了鎖,似乎極是神秘的樣子,我便趁熱不備取了來。」

    畫薔忙上前,從九姑娘手裡接過木匣子,又取了自己頭上的銀釵,就著鎖孔捅了兩下,那鎖便開了。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咦了一聲,臉上現出訝異來:「不過是張紙而已,旁的什麼都沒有哩。」

    知微伸手道:「給我瞧瞧。」

    九姑娘也跟著湊過頭來,知微見那張發黃的紙取了出來,紙張定是上好的,這麼些年也只是有些發黃,如此小心謹慎的保管,可見三太太對其的重視,定然不會只是尋常的紙。

    打開來,卻是一張字跡工整清秀的生辰八字。

    知微與九姑娘面面相覷,都有些不太明白三太太何以這樣寶貝一張生辰八字。

    九姑娘低頭又看了一眼,忽然指著上頭的生辰,蹙眉道:「這個生辰八字……」

    她頓了頓,又道:「三月初七,只比瑞哥哥小七天。」

    知微目光一閃,慢慢抿了下唇,瞧著九姑娘道:「我彷彿聽說過,三太太從前也生了個兒子的?」

    九姑娘隨口道:「是啊,我也聽說過,彷彿是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難道這生辰八字,便是三太太早夭的那個孩子的?也難怪她會保存的這樣好,怕還是難以忘記吧。」

    她似又想到了什麼,輕歎道:「有一回我瞧見三太太做了一身衣裳,使人交給悠然居的繡房,不多久那衣裳便穿在了瑞哥哥身上。瑞哥哥的生辰與三太太早夭的兒子相隔僅短短幾天,想來三太太這是忘不了自己的兒子,移情作用下便對瑞哥哥格外好些吧。」

    知微道:「三太太對你瑞哥哥格外好些?不過只是做了件衣裳,也算不得格外好吧。」

    「昊哥哥還是三太太名義上的嫡子呢,也沒見三太太給昊哥哥做件衣裳穿呢。」九姑娘分辨道:「小時候的事我還模糊的記得一些,有一次我與瑞哥哥昊哥哥他們在園子裡玩兒,瑞哥哥與昊哥哥不知怎的打了起來,瑞哥哥被昊哥哥推了一把,跌倒時手在地上擦破了點兒皮,三太太不知從哪兒跑過來,拉起瑞哥哥連聲問了半天,還打了昊哥哥一耳光呢。」

    知微一愣,九姑娘還在說:「不止是這樣呢,昊哥哥那天回去後,還被三太太罰跪了好半天。其實那一次根本就不是昊哥哥的錯,明明是瑞哥哥搶了昊哥哥親手做的紙鳶。第二天我瞧見昊哥哥,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可想三太太定是罰跪了許久的。還有啊,每次只要瑞哥哥在,三太太都會悄悄看他許久的。」

    「有嗎?」知微扭頭朝文杏求證。

    文杏想也沒想便道:「九姑娘說的沒錯,奴婢也瞧見過兩次,只是三太太似乎對此特別警覺。」

    知微默默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緒,雖然自己都覺得那想法不可思議,卻還是忍不住道:「三太太那早夭的孩子葬在哪裡?她可有去看過那孩子嗎?」

    「雖是三太太的嫡子,可到底早夭不是什麼好的事,而且那孩子生下來不足十天便沒了,並沒記在族譜上,想來只是隨便埋了吧。三月初七……也沒見三太太去過哪裡。」九姑娘想了又想,神色仍是有些不確定,見知微似乎對三太太早夭的孩子特別感興趣,便道:「嫂嫂若想知道,我再問問府裡的老人。想來她們知道的比我多一些。」

    知微點頭,「若可以,問的詳細些。」

    九姑娘雖狐疑,卻還是點了點頭,也未追問什麼,道:「我方才過來時,二嫂嫂的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是個男孩呢。」

    她面上有著喜色,笑道:「這也算是這許多不幸裡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知微聞言亦十分高興,忙叫畫薔取了銀子來交給九姑娘,「我如今不好出門,況二太太的事也與我脫不了干係,怕二嫂子不領我這份情。便借妹妹的名義,置辦些東西送過去吧。」

    九姑娘也不推辭,接了銀子道:「嫂嫂放心。二嫂嫂不是那起子小心眼兒的人,這事兒我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只是太太那裡,我要去瞧瞧嗎?」

    「不管她領不領情,你去探望她是你身為晚輩的本分。」知微明白九姑娘的意思,建議道。

    九姑娘便點頭道:「我明白了。」

    待九姑娘走後,知微扶著隱隱發酸的腰部,擔憂的蹙眉道:「文杏,宮裡還沒消息?」

    文杏也隱隱有些不安,道:「佟家小子如今也算混了個臉熟,之前幾次的消息都是他去打聽的,他又是個機靈的,想來不會出什麼差錯才是。姑娘,宮裡頭,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知微心裡一突,卻斷然道:「宮裡能出什麼事,許是這敗仗不宜宣揚,故而才探不出什麼來。」

    畫薔卻道:「可是大街小巷都傳遍了,皇上即便下令不准妄議也沒用啊。」

    知微眉心一跳,憂色更甚。文杏著急的扯了畫薔一把,安撫道:「姑娘也別太著急,許是這幾日發生的事太多了,我才疑神疑鬼的胡思亂想。姑娘說的對,宮裡有皇上的,肯定不會有事的。那佟家小子定是貪玩兒,才這許久也探不回消息來。」

    知微搖搖頭,愈發覺得不安了,「先遞個帖子進宮,等柳府喜宴後,便進宮探望太后。」

    文杏應了,拉了還想再說什麼的畫薔往外走。

    用了晚膳,正欲休息,九姑娘與七姑娘一道來了。

    三太太死了後,七姑娘也不用時刻擔心自己的安危,也算是自由人了。

    知微注意到七姑娘雖面有哀色,眼神卻是輕鬆,便道:「七妹妹這幾日辛苦了。」

    七姑娘忙道:「只是不能出門,也算不得辛苦。只這幾日時間,嫂嫂竟也被人陷害。嫂嫂,你可知道殺害母親的兇手是誰嗎?」

    知微見她一臉關切擔心,笑道,「雖然還沒有什麼頭緒,不過府裡就這些人,總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三太太,可下葬了?」

    七姑娘點頭道:「原本太太吩咐不准動的,說是要報官。可將才侯爺醒了,什麼都沒說,便令人連夜將母親抬出去了。侯爺親自過來的,我瞧著侯爺的臉色十分不好,不停咳嗽,手帕上頭還有血跡呢。」

    七姑娘忙將自己知道的全說了,道:「嫂嫂,兇手還沒查到,便將母親下葬了,這事,是不是也與舒姨娘一樣,就這樣算了?」

    知微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九姑娘皺眉道:「對嫂嫂而言,只怕不是什麼好事。嫂嫂還未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旁人會不會猜測,侯爺是迫於什麼壓力才不了了之的。」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知微卻笑道:「旁人愛怎樣想便怎樣想,沒有證據的事,頂多讓人多非議一陣。」

    九姑娘點點頭,瞧了眼知微,又瞧了眼七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樣。

    七姑娘神色微變,起身道:「嫂嫂,那我先回去了。」

    知微並不願她多心,挽留道:「還早,你回去怕也睡不著,再坐一會吧。」

    九姑娘忙也道:「七姐姐別多心,只是這事……到底三太太是你的嫡母,我也是怕你聽了會不高興。」

    七姑娘神色稍緩,忙道不會介意,九姑娘這才道:「嫂嫂,我查過了,三太太的兒子早夭那一年,原本貼身服侍的幾個丫頭全換了。如今三太太身邊那嬤嬤,也是後來才跟了三太太的,她對那早夭的孩子一無所知。不過卻提起,說是有一回聽見三太太與侯爺說什麼,那人不除,難保秘密不會被洩露出去。侯爺便道那人如今已是啞巴,又不識字,且又孤身一人,由她去罷……」

    「秘密?」果然有隱情不成?知微心想著,忙問道:「她還說了什麼?那個啞巴是誰,住在哪裡?」

    「她還道,雖然三太太給那孩子做了靈位,卻從沒見她祭拜過,便連瞧著那靈位似都十分心煩厭惡的樣子,好幾次發脾氣還將那靈位砸了……」九姑娘又瞧了七姑娘一眼,道:「說都是侯爺哄了半天,才哄好了的。不過他們兩人在一處時,是不准她近前伺候的,所以她知道的也不多。那個啞巴彷彿叫芳雯,是有一次她陪三太太去廟裡上香,無意中瞧見了,三太太大驚失色口中念出了這個名字。至於住在哪裡,她卻不知道的。只道那女子看上去很是潦倒困苦的樣子,提了一籃子玉蘭花賣,口不能言,只能咿咿呀呀與人打手勢。」

    「可問了是哪個寺廟?」

    九姑娘點頭:「說是在廣德寺瞧見的。不過侯爺雖不欲殺那啞巴,三太太卻很不放心,暗地裡找人去廣德寺找那啞巴,卻沒找到。」

    知微將這一切都記下了,道:「你再問問那嬤嬤,若再見到那芳雯,她能不能將人認出來。」

    九姑娘頗有些得意的笑道:「我已經問過了,那嬤嬤道,她定能認出來的,只因那芳雯鼻旁有一顆極為醒目的黑痣。她若再見到,定能認得出來。」

    這嬤嬤倒是個見機快的,知微笑了笑:「想個法子把人弄到你那院裡去,莫讓人起了疑心。」

    九姑娘想也不想的應了,七姑娘雖聽得不甚明白,卻也並未出聲追問什麼。

    「還有個事。」九姑娘微抿著唇,「今兒晚間,我閒著無事便去廚房取燕窩,正巧遇到黃姨太太。聽聞侯爺病了,便是她一直服侍在旁的。本來我與她並無交情,取了燕窩就走了,不想沒多久她身邊的丫鬟卻跟了上來,只說,侯爺便是昏迷當中,也罵著孽子兩字。我想著,這黃姨太太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可就算她知道,又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七姑娘見知微神色茫然,便開口解釋道:「這黃姨太太是侯爺屋裡的,生有一個兒子,便是望弟,一直養在太太膝下。」

    知微恍然大悟,腦子裡終於將這黃姨太太對上了號。

    這個女人平日裡亦是沉默寡言,不顯山不露水的。為了自己兒子的前程,不敢得罪賀氏,也受過賀氏不少零碎折磨。

    「不過,她忽然對九妹妹說這話,卻是什麼意思呢?」七姑娘疑惑道。

    九姑娘道:「黃姨太太是個聰明人,她知道找了我,侯爺罵瑞哥哥這件事便會傳到嫂嫂耳中,她這是借我來對嫂嫂示好呢。」

    七姑娘沉默了下,惶然抬頭瞧著知微:「難道她那話的意思,竟是瑞哥哥他……」

    知微一早把李思瑞列為頭號嫌疑人,故而神色鎮定,九姑娘怕也是想到過,是以也並未表現出多驚訝來,倒是七姑娘自己嚇了一大跳。

    「只憑侯爺這話,也不能證明什麼。」知微擺擺手,淡淡道。

    七姑娘吞吞吐吐道:「我原以為是……昊嫂嫂呢。將母親的死嫁禍給嫂嫂,又離間了太太與侯爺,府裡一亂,沒個管事的,昊嫂嫂必然是得利之人。且太太受傷後,昊嫂嫂便迫不及待的……是以我才會這樣想。」

    九姑娘與知微都搖了搖頭,昊大夫人不是沒有嫌疑,只是一來憑昊大夫人自己根本想不到這樣一箭好幾雕的法子,二來,昊大夫人也沒那個力氣折斷三太太的脖子。

    瞧了眼外頭的天色,知微道:「不早了,瞧這模樣只怕晚上又有一場大雪,你們都早些回去,再晚點外頭更冷了。」

    兩位姑娘剛走,如急匆匆領了個人進來,「姑娘,是二夫人身邊的金秀姑娘。」

    知微微愣,如辟里啪啦道:「金秀姑娘說是奉二夫人的命來的,說有話要與姑娘說。」

    金秀上前來行了禮,見知微並不避諱如幾個,便道:「我家夫人使我前來,一來多謝淵夫人的慷慨,夫人托九姑娘送的許多滋補藥物,正是如今我們短缺的。另外,夫人有一事要告訴淵夫人。」

    金秀一頓,一字一字道:「昨兒夜裡,夫人瞧見了瑞二爺往落櫻園這邊來,才會因此驚了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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