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還未睜開眼,便先聞見屋子裡濃濃的藥味兒。:.
她動了動,想起先前那突然襲來的疼痛,心急的想要摸摸自己的肚子。然而越是心急,那手便越是動不了,就連眼睛也似被強力膠黏住了似的,任她如何使力也睜不開,急的她出了一身大汗。
正當她著急時,耳邊卻傳來姑娘們小聲的說話聲。
「嫂嫂的手指彷彿動了一下,可是要醒了?」七姑娘伸過手,怯怯的握一握知微的手。
五姑娘忙道:「七妹妹你別去碰嫂嫂,梁太醫說過嫂嫂無事,只是太過疲累又受了刺激,且讓嫂嫂好好休息吧!」
九姑娘歎道:「嫂嫂今兒是真生氣了吧,我從未見嫂嫂這樣過!那沈靜欣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淵哥哥已經有了嫂嫂,怎還會與旁人……他這樣欺騙嫂嫂,嫂嫂心中一定十分難過!」
「嫂嫂都這樣了,怎會不難過。」五姑娘接口道:「幸好梁太醫醫術高明,否則不但嫂嫂腹中孩兒保不住,連嫂嫂都有性命之虞呢!方才瞧見嫂嫂衣裳上的血,險些沒嚇死我!」
七姑娘小聲的啜泣了聲,「嫂嫂有了身孕,怎的也不告訴我們?我們若早知道,將才就會多注意著些。」
「許是嫂嫂自個兒都沒發覺吧。」五姑娘猜測道:「你沒聽梁太醫說,嫂嫂有孕不過月餘嗎。」
七姑娘輕易就信了:「說的也是。只是嫂嫂如今這般難過,梁太醫囑咐日後萬不能動氣,否則便是神仙也保不住嫂嫂腹中的孩子。但我瞧著……日後嫂嫂不定還得生多少氣呢!那個女人,我一瞧就不喜歡,嫂嫂如何還安排她住在侯府?日後若趕不出去豈不更糟心了。」
「嫂嫂這樣做定然有嫂嫂的用意。」九姑娘沉吟道,「只是,咱們幾個也得幫嫂嫂注意著些。嫂嫂如今有孕,昊大嫂嫂又與嫂嫂有過節,還不知道她會不會趁機胡來。還有太太,雖不知太太心裡怎麼想的,可將淵哥哥外頭的人帶回府裡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想要扶正她的身份,想必她心裡的計較也是沒安好心的。還有那叫沈靜欣的,咱們得先打聽清楚她的底細,才好對付!」
七姑娘驚了一跳,「九妹妹,你想做什麼?」
九姑娘的聲音輕卻堅定:「嫂嫂對我這樣好,現在有人想要欺負嫂嫂,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五姑娘附和道:「我也絕不同意!九妹妹,你比我聰明,你想個法子,咱們要如何幫嫂嫂度過這難關?還有那沈靜欣,到底要如何對付?」
七姑娘慌張道:「可是那沈靜欣不是說她有了淵哥哥的骨肉,這,這要是真的……而且我瞧著,她似乎也是個可憐的。」
「只她可憐,嫂嫂便不可憐了嗎?她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嫂嫂爭淵哥哥!」九姑娘氣道。「且不管她是真是假,那孩子決不能生下來!」
七姑娘掩口驚呼,急急道:「九妹妹,這話可不許胡說!」
五姑娘沉聲道:「七妹妹你若怕,現在便回去!九妹妹說的沒錯,這孩子不能生下來,且不說日後這孩子會如何,眼下只那沈靜欣在一日,嫂嫂便不能安心養胎!嫂嫂為咱們做了多少,咱們只為嫂嫂做這一點,算得了什麼。」
「胡說……咳咳……胡說什麼。」知微終於聽不下去,掙扎著醒了過來,開口太急,險些嗆到自己。
爭辯激烈的姑娘們慌忙奔過來,連聲詢問知微現下的感覺。
文杏往知微身後塞了大引枕,方便她與姑娘們說話。
畫薔在外頭聽見動靜,慌慌兒跑進來,臉上淚痕未消。
知微安撫的衝她們笑笑,啞聲道:「孩子沒事呢,做什麼都這副模樣?」
畫薔扶著門框的手劇烈顫抖著,眼眶裡全是淚,停在門邊止步不前,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嚇得幾個姑娘面面相覷!
知微哭笑不得的扶額,沖畫薔招招手。
畫薔這才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跪在床邊哭的稀里嘩啦。
知微知道她是嚇壞了,與文杏好一番安撫,還是沒用。最後還是文杏虎著臉道:「你莫忘了梁太醫的話,夫人如今七情皆不可動,你若害了夫人與小主子,那才有你哭的!」
畫薔果然被唬住了,愣了一下立刻爬起來,慌慌張張擦乾眼淚,「姑娘我不哭了,你千萬不要著急不要生氣。安安心心的養胎,旁的事有我們呢,我……我去取羊乳來。」
知微扯出一抹虛弱的微笑來,「沒事了,你們也別擔心。」
她頓一頓,掃一眼姑娘們:「你們幾個,可不許胡來。」
五姑娘給九姑娘使了個眼色,九姑娘立刻笑道:「嫂嫂安心,我們不會胡來的。」
知微若沒聽見她們方纔那些話,或許也就信了,現在聽九姑娘這樣說,哪裡肯相信。「你們若非要插手,我也攔不住。只是不管如何,都得先顧好自身。我不許你們以身犯險,聽見了沒!」
五姑娘乖巧的笑道:「嫂嫂放心,我們省得!」
「太太回來了,她到底是長輩,該請安便得去請安。如今我這樣,日後侯府的事怕都得歸太太管了。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你們三個的親事,我一定不讓她插手。」知微費勁的叮囑了幾句,話音一落便累的氣喘吁吁。
文杏忙端了晾在一旁的湯藥來服侍知微喝了。
姑娘們見自家嫂嫂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她們的親事,心裡對知微更是親近依賴了。
五姑娘撇嘴道:「她們去不去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她在賀氏母女底下過日子,自家娘親的死雖與她們沒有太直接的關係,可若不是她們時常拿捏著娘親脅迫自己,娘親也不會不忍拖累自己而自戕!
「也罷,你便安心呆在落櫻園裡,對外只說要照顧我抽不開身吧。」知微知道她的心結,故而也不勉強。
七姑娘與九姑娘卻不好敷衍,她們不理會自身,也得想想自己那一房人。故而面上便都有些慚愧,知微看在眼裡,只覺得好笑又欣慰。
除了五姑娘,七姑娘與九姑娘也不好久呆,怕打擾知微休息,約好晚上再來瞧知微,便先離開了。
知微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問文杏道:「梁太醫怎麼說?」
文杏忙道:「梁太醫道姑娘須得靜心休養,切不可再勞心勞力,否則有任何差池他都不擔責任的。」
「好大的口氣。」知微笑了笑,「找個時間請吳大夫來一趟吧。」
文杏有些遲疑:「如此一來,梁太醫豈不要多心了?」
知微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怕他那心早就多了。把他開的方子給我瞧瞧」
文杏了悟,緊緊皺起眉頭,去找方才梁太醫開的方子。
五姑娘卻是一頭霧水,卻也並沒追問,只道:「若那梁太醫不可信,自然要請可信的人過府替嫂嫂診治。」
她一頓,忽的亮了雙眼:「嫂嫂與公主交好,可否請公主派宮裡太醫到咱們府上來?」
知微淡淡道:「到底是府上的事,沒必要累宮裡跟著煩心。」
五姑娘道:「可若太后她老人家與公主得知,定不會坐視不理。聽聞太后最憎女子與人私相授受,若她得知,定會勒令那沈靜欣離開咱們侯府。」
知微卻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當初她選了李思淵,棲桐與自己生了多久的氣,若被她知道此事,還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更何況,眼下李思淵又不在府裡,說了又有什麼意思。
文杏很快取了方子來,知微接過瞧了兩眼,確是補氣養血的安胎方子,只其中份量卻是大有出入,知微瞇眼瞧了一會,笑道:「文杏,將這方子改一改,給梁太醫送過去。」
文杏利落的取了筆硯來,照知微口述,將方子重新謄寫了一遍。
「嫂嫂,這是……」五姑娘很是不解。
知微笑道:「有人不希望我保住這孩子呢。我這樣只能在床上靜養的狀況,所用方子竟是尋常溫和之方,可想,若不是梁太醫不盡心,便是有人要他不必盡心。」
而那人,定是三太太無疑。
五姑娘臉色都白了:「竟有人一早便知嫂嫂有了身孕,這才能買通了梁太醫?梁太醫他竟也敢!」
知微平靜的笑了笑:「這事你知道便行了,別告訴九姑娘她們,沒得讓她們跟著一道煩心!守了我這樣久,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不看著嫂嫂,我不放心。」五姑娘不肯走。
畫薔正好端了溫好的羊乳進來,「方纔小蝶過來尋五姑娘,想是有什麼事,五姑娘還是回去瞧瞧吧,這裡有我們照顧著,有什麼事一定會找五姑娘的。」
五姑娘這才起身離開。
知微就著畫薔的手喝了羊乳,這才抬頭道:「什麼事?」
畫薔忙道:「姑娘,平安在外頭跪了半天,說要見你。」
知微無奈的瞧著畫薔,平安跪了半天,這丫頭現在才來說,可想先前一定給了平安不少苦頭吃。
「姑娘不見我便讓他回去。」畫薔不滿道:「他明知道那女人的事,竟是瞞的這樣緊,如今人都登堂入室了,他才來這邊跪一跪,誰稀罕他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