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三太太的院子,一路上姜嬤嬤與文杏都難掩擔憂的瞧著神色如常的知微。:.
文杏扶著知微發涼的手,偷偷瞧一眼姜嬤嬤,輕聲道:「姜嬤嬤,你先前不是說,之前姑娘讓查的事已有眉目了嗎?」
姜嬤嬤下午匆忙來找知微確實是要稟告這件事,只是突然聽聞起成華街那一位的事,太過擔心知微而將這事拋到了腦後。文杏突然提起來,自不是要給知微增加壓力,而是希望能暫時轉移她的注意力。
姜嬤嬤何等精明之人,幾乎是立刻便明白了文杏的意思,忙道:「是啊,你瞧我這記性,險些便給忘記了。果真人愈發老了,便這樣不濟事了,姑娘可千萬莫惱了老奴。」
知微淡淡一笑:「嬤嬤這是哪裡話,嬤嬤便真是老了,也有我與你養老,你儘管安心便是。」
姜嬤嬤一愣,腳步也停了下來,直直盯著知微,仿似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隨機低下頭,借由抹汗的動作悄悄抹了下眼角,笑道:「姑娘真是……忽然說這樣的話,這是存心教老奴失態不成。姑娘便是不說這話,老奴這輩子也賴定了姑娘,姑娘便是攆我走,我也不走的。」
「我不攆。」知微靜靜笑道:「我誰都不攆。」
可若人要走,她也絕不會挽留!
要走的心,是挽不回來的!
姜嬤嬤抬起眼,眼裡有閃爍的淚花。文杏忙道:「這可是姑娘自個兒說的,到時姑娘若要攆我們,姜嬤嬤可得與我作證才行!」
姜嬤嬤知文杏這般賣力是希望知微能快樂一點,忙配合道:「作證作證,就怕到時我老的不中用了,記不住可就要糟了。」
知微也知她們這般不過是要博自己一笑,到底還是牽動嘴角笑了笑。
姜嬤嬤與文杏對視一眼,悄悄鬆了口氣,「姑娘,那梁太醫已經打探清楚了。原來他竟與四太太一樣,也是茲江人士,家中世代行醫,頗受當地人敬仰。」
姜嬤嬤頓了頓,又道:「四太太嫁來侯府沒多久,那梁太醫也上京來了,考進太醫院後一直擔任太醫院院判。後來,彷彿是被宮裡的小人攀誣,被趕出了太醫院。因曾為老侯爺瞧過病,侯爺對梁太醫的醫術很是讚賞,聽聞後便重金將人請進了侯府。到如今已有十餘年了,侯爺一直很是禮遇,因而梁太醫也從未想過離開侯府另謀出路。不過……」
知微微微側首,十分認真的傾聽著。
姜嬤嬤接著道:「梁太醫離開茲江後,再未回去過。梁家家主逝世時,恰逢四太太臥病在床。再有,梁太醫沒有成家,膝下也無兒女,這麼些年,便是侯爺也為他安排了好些姿色好的女子,梁太醫卻一個都沒收。他的徒弟向旭,亦他好心撿回來的孤兒。」
知微點點頭,姜嬤嬤雖說的隱晦了些,但她已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輕聲道:「這事旁人不知道吧?」
「姑娘放心,沒有第二人知道。」
「那梁太醫素日裡與四太太來往似乎並不密切。」若是來往密切,只怕許多人都要瞧出來了,「這般隱秘,三太太都能知道,病以此脅迫四太太,想來咱們這位三太太,還真不是簡單的角色。」
文杏遲疑道:「姑娘,咱們現下過去,可是要揭穿她?」
「當然不。」知微平靜道:「如今倒成了她在明咱們在暗了,既她這樣喜歡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便陪她好好玩一玩吧!」
「可姑娘,如今你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以身犯險吶!」姜嬤嬤急忙勸說道。
知微彎了唇角笑:「嬤嬤不必擔心,我會顧惜自己的身子。」
再沒人比自己更重要,這道理她比誰都清楚!
「對了,五姑娘今個回來可有什麼異樣沒有?」知微這才想起被魏一鳴送回來的五姑娘。
文杏疑惑的瞧著知微:「五姑娘?她直接回了東廂,若說有什麼異樣……」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陣,「便是今晚沒過來陪姑娘用晚膳。怎地,五姑娘莫不是身子不適?」
知微搖搖頭,對姜嬤嬤道:「嬤嬤,你帶個話給百靈,讓她暗中訪一訪那魏一鳴,有了結果通知我。」
姜嬤嬤忙應了。
這般說著話,很快便到了三太太的幽蘭居。
三太太的幽蘭居便如她平日裡的人一般,安靜清幽,半點人聲也不聞。她居住的小院還沒昊大夫人的院子大,位置也略顯偏僻了些。院中翠竹幽幽,雖名為幽蘭居,卻並未見一株蘭花。服侍的人也不多,走了一段路才見一個婆子從裡面出來,見知微一行,明顯愣了愣,直到知微走到近前,這才慌慌張張行禮請安。
「三太太可是歇下了?」知微調整了下面部表情,笑的與平日一般溫和。
那婆子忙道:「回夫人話,三太太將將歇下,夫人稍待片刻,老奴這便去稟告三太太。」
知微似沒發覺這婆子故意提高音量的作為,也似瞧不見她閃爍的目光以及慌張的神色。
她不動聲色的越過那婆子,一邊往裡走一邊道:「聽聞三嬸嬸這兩日不舒服,正巧我這裡有些好物,放著也是放著,便給三嬸嬸送過來了。你也不用特特兒去稟告,我進去瞧瞧三嬸嬸,與她說說話便回去。」
「夫人,夫人且慢!」那婆子聲音愈發大聲,竟是雙臂一張,心一橫攔在了知微面前,「太太,太太她喝了安神湯已經睡下了,夫人還是明日再來吧!若驚醒了太太,今個晚上太太只怕又要不得安眠了。明兒一早老奴會與太太說明,夫人還是請回吧!」
文杏橫眉道:「你這婆子好生囂張!夫人來探三太太,你不但不通報,這般阻饒可是心懷叵測?三太太身子不適,你們可請了梁太醫來瞧?咱們夫人便是知道你們憊怠沒能好好照顧三太太,這才親自過來,你竟還這般阻攔,可是做賊心虛的緣故!」
那婆子神色變了又變,卻還是沒有讓開,陪著笑道:「文杏姑娘實在是誤會了,老奴哪兒敢自作主張,真是三太太臨睡前吩咐過。咱們太太這一段都睡不安穩,所以才會身子不適,因不是什麼大毛病,這才不讓奴才們去打擾梁太醫!」
「到底是不是大毛病,也不是你說了算!」文杏態度強硬的說道,「咱們夫人既來了,總要當面兒將東西交給三太太才放心。」
她目光涼涼的落在老嬤嬤身上:「誰知會不會有那起子膽大妄為的,覺得自己主子好欺,便連主子的東西也敢貪墨了去!」
那婆子膝蓋一軟,差點就要跪在地上喊冤,「夫人明鑒啊,老奴跟著三太太已久,一直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這等沒臉沒皮之事!」
「行了行了。」知微似不耐的揮揮手,「你這聲音這樣大,三嬸嬸又是淺眠的,只怕這會兒已經教你給吵醒了!我進去瞧瞧,你放心,若三嬸嬸沒醒,我自然輕輕地,放下東西就走!」
「這……」那婆子為難的往裡間望了一眼,有些拿不準的遲疑著。
「這什麼這!」文杏虎著臉一把將她推開,「咱們夫人都這般說了,你還百般阻攔,存的到底是什麼心啊!」
說著便扶著知微往裡走:「夫人,奴婢瞧著,三太太這屋裡的奴才似乎太少了些,且……也太憊怠了些。三太太可是府裡的正經主子,若讓旁人知道三太太院裡伺候的連個像樣的都沒有,可要如何想咱們侯府啊!且侯爺讓夫人管好侯府,若此事讓侯爺知道了,只怕也要責夫人不用心了!」
知微點頭,「你說的很是,這事待我與三嬸嬸商量了再做定奪吧!」
眼尾輕輕一瞥,卻見那婆子神色掩不住慌張的緊跟在她們身後,不時拿眼往裡間張望,似乎極擔憂的模樣!
知微不由得起了疑心,往裡間也望了一眼!
這婆子緣何這般緊張?莫非裡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姜嬤嬤不等知微暗示,已是一個箭步竄過去,飛快的打起了珠簾。
知微再瞧那婆子,果見她的瞳孔飛快的緊縮了下,緊張的扯著衣袖往裡看。然而下一瞬,卻又似鬆了口氣般,不自覺的露出慶幸之色來!
知微的目光瞄到那扇半開的窗戶已經隨著夜風飄蕩的窗簾,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嘴唇。
而屋裡的三太太正虛弱的半撐起身子,一副虛弱的模樣,一手打起床幔來:「雲嬤嬤,什麼事這樣吵?」
那嬤嬤忙上前去,一邊扶了三太太坐起身,一邊道:「太太,是淵夫人聽聞你病了,特意過來瞧你呢。」
三太太似這才瞧見知微般,忙道:「淵夫人來多久了,怎的也沒個人來喚我?」
一邊扶著雲嬤嬤的手要下床來,知微忙上前按住她的肩頭,「三嬸嬸快躺著吧,今個回來才聽說三嬸嬸身子不舒服,正好今兒在外頭買了些首飾頭面,便給三嬸嬸送了過來。不想三嬸嬸竟睡得這樣早,倒是我打擾了,三嬸嬸莫怪才好!」
三太太笑的虛弱又討好,「不怪不怪……若早知你要過來,我便不那麼早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