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與四太太將話說開了,反覺得輕鬆不少。!瞧一眼四太太的神色,她也不似將將上車時那般冷漠不近人情,知微便知自己賭對了。
即便不能得四太太肯定的結盟,只為了今兒這番話與九姑娘,四太太便定會助她。
四太太因對知微放下了戒備,故而身子也不似之前那般緊繃,瞧一眼知微的肚子,似不經意的道:「你不是對醫術頗為精通,怎地自己有無身孕都不知道?」
知微對於四太太的問題倒不意外,雖然她不理俗世,可身在這侯府深院中,怎會對侯府中的人事物沒半點瞭解呢。
知微順著四太太的目光往下看了看,「時間尚短,反應也不似旁人那般明顯。況自己給自己診脈,總怕出差池。為著心安,還是得請吳大夫瞧一瞧。」
四太太看她一眼,眼有讚許。「若真有了,便不是我與三太太說,她遲早也會知道。」
知微坦然笑道:「我也從未想過能瞞得過去,三太太問起,四嬸嬸照實說也無妨。」
四太太會意,「這般年紀,卻有如此心計,我倒真有些好奇,你那娘親是如何養育的你。」
知微低頭笑,「四嬸嬸過獎了。我道娘親柔弱善良並非假話,只這世上,人善被人欺。四嬸嬸若肯分出些注意力來,便知九妹妹維護四嬸嬸之心,一如知微不願娘親被人欺負只好自己多些心計手段了。」
四太太的臉色有些掛不住,微微沉了沉,「還是個好打抱不平的。」
「並不是誰的不平事我都好管,只是不想瞧著九妹妹與四嬸嬸之間嫌隙越來越深。」知微對四太太的變臉不以為意,仍是笑吟吟的,「若四嬸嬸不喜,我日後再不提便是。」
四太太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知微該說的都說了,便也不再惹四太太心煩,端了杯子小口小口喝著蜂蜜水。
一會後,四太太似有些惱的瞪了知微一眼,「先頭你與我說九丫頭的親事,你可有瞧著滿意的?」
知微心下瞭然,四太太面上對九姑娘不聞不問,私底下卻是極關心的,也不知她這彆扭性子到底如何來的,當著九姑娘像對待陌生人似的,背著又是這般著緊。想是她們母女倆這些年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故而四太太眼下說出這話來,於她而言已是拉下臉面來了。
知微便將之前告訴九姑娘的那番話重又對四太太說了一遍,四太太聽得仔細,末了道:「門第低些卻是無妨,只是……卻還得九丫頭自己中意才行!」
四太太自己嫁了不愛之人,一輩子都因此而痛苦不得解脫,自然不希望九姑娘重蹈自己的覆轍。
「我也是這樣同九妹妹說的,不過也不用太心急,九妹妹還未及笄,那人品性如何還得再瞧瞧。」
四太太眼裡多了絲感激,語氣也誠懇了許多,「讓你費心了。」
知微搖頭,笑道:「九妹妹信任我,這也是我這做嫂嫂的該做的。」
正說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畫薔敲了敲車壁,便聽外頭平安緊張的說道:「夫人,不好了,姑娘們的馬車驚了!」
「什麼?」知微大驚,與四太太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慌。
四太太霍的起身,一把拉開車簾,嗓音很是不穩,急聲追問:「現下情況如何了?」
平安臉色發青,他的目光定在某一處,又很快收了回來,抿著發乾的嘴唇道:「已經……已經去追了,只是鬧市之中,恐姑娘們會受傷。」
知微也探出頭去,「快,多叫些人追過去幫忙!」
視線一掃,正看見姑娘們的馬車在鬧市中橫衝直撞,街上百姓嚇得四處躲閃。
「有人受傷了。」知微見不少人因為驚馬受了傷,有些事躲閃不及被馬匹踢到,有是躲開時刮到磕到,痛叫聲四起。
「畫薔,你領人去,好生安撫受傷的人。」知微吩咐身邊的畫薔道。
畫薔應了一聲,就要下去,卻聽平安道:「畫薔姐姐好生照顧夫人罷,奴才去處理便是。」
知微也沒多想,點頭應了,平安便安排好人安撫受傷的無辜路人,自己又領了另幾個去追馬車。
「姑娘,那位姑娘似乎傷的不輕。」畫薔眼尖,指著不遠處一名蹲在地上靠在丫鬟身上捂著腳踝的年輕女子說道。
「瞧她穿戴不似小門小戶的。」四太太淡淡提醒道。
知微細細一看,那女子穿一件綾紗裙,長而黑亮的髮梳成齊整的垂柳髻,兩隻鑲藍寶石粉珍珠的蝴蝶形金釵分別插在金海棠珠花步搖兩邊。
女子面龐白皙如玉,烏黑細長的眉形,大而明亮的眼睛,豐潤的唇瓣因痛苦而微微發白,是個惹人憐惜的嬌美可人兒。
知微迅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仍是想不出這女子是哪一家的。她並未梳未嫁姑娘家的髮髻,想來已是許了人。知微又將自己認識的夫人們的臉想了一遍,仍是與這一位對不上。
「畫薔,你快去瞧瞧,看她有沒有受傷。她身邊似乎就跟了一個丫鬟,怕是不便,若她不棄,咱們便送她一程。」她的穿戴確不是尋常人穿戴得起的,知微一來擔心傷了人,也唯恐無意間得罪什麼惹不起的大人物就不好了。
畫薔應了,領著如朝那女子走去。
知微瞧見畫薔與那女子的侍女說了兩句,而後指了指她們馬車的方向,那女子顰眉看過來,勉強笑了笑,和善而柔弱。
接著畫薔便與那女子的侍女合力扶了受傷的女子走過來,待走近了,知微也忍不住因那女子的好容貌而在心裡叫了聲好。
「麻煩夫人了。」她行至馬車前,鄭重地對知微行了禮。
知微忙道不麻煩,又表達了自己的歉意,那女子溫柔大方的表示沒關係。
畫薔扶她上車時,知微從旁扶了一下,聞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木樨香。
那女子坐下來,畫薔奉了茶。
知微見她通體富貴,且言談舉止亦大方得體,不由心生好感,正欲詢問,便聽那女子先問道:「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四太太本是沉默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觀著,聞言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
知微並未察覺四太太的異樣,微笑道:「我夫家姓李,不知……」
「李夫人。」女子輕頷首,微笑道:「我名喚沈靜欣,夫人喚我靜欣便是。」
知微心中狐疑,面上卻一點不露,笑道:「真是抱歉,因府中驚馬讓靜欣你受了傷,先去醫館瞧瞧,再送你回去可好?」
那沈靜欣也不推辭,感激道:「如此便多謝夫人了。」
知微心中擔憂姑娘們的安危,便也沒心情與沈靜欣說話。
待到平安匆匆忙忙趕回來,滿頭大汗道:「夫人,姑娘們沒事了。」
他抬眼,正要與知微詳細稟告,卻在瞧見與知微並肩而坐的沈靜欣時一愣,神色變了又變。
「姑娘們呢?」知微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此時她正翹首往外瞧著,因而並未發覺平安一瞬間的異樣表情。
平安低下頭,定一定神,道:「姑娘們在後面,即刻就來。是魏大人制住了受驚的馬,五姑娘受了點輕傷,魏大人先送她去醫館。五姑娘今個怕是不能前往建寧侯府了,魏大人道他會送五姑娘回府,請夫人莫要擔心!」
知微不想竟是魏一鳴救了五姑娘幾個,輕拍胸口一邊道慶幸一邊回頭去瞧四太太:「四嬸嬸,九妹妹她們無事。」
四太太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並未多言。知微只當她不適應有外人在場,故而也沒多想。正巧平安空了下來,知微便讓他與畫薔先送沈靜欣去就近的醫館。
等了一陣,終於見載著九姑娘與七姑娘的馬車回來了,知微上了姑娘們的馬車,見兩人確無礙,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七姑娘眼裡含了兩泡淚,可憐兮兮的緊緊抓著知微的手。
知微知她是嚇壞了,好一陣安撫,七姑娘才放鬆下來。
九姑娘臉色雖也白的不像話,卻比七姑娘鎮定不少,「嫂嫂,咱們的馬車怎會無緣無故驚了?」
知微也疑心,「一會叫平安好好查一查。你要不要去瞧瞧四嬸嬸,她方才很擔心你。」
九姑娘懷疑的抬眸瞧著知微,知微肯定的點頭:「我這不是哄你開心胡亂說的。」
九姑娘遲疑著,半晌苦澀道:「還是算了吧,娘她並不願意看見我。」
知微知道這兩人的心結不是這麼輕易就能解開,故而也不逼她,只拍拍她的手,「你五姐姐傷得如何了?」
九姑娘神色立刻變得有些怪異,與七姑娘對視一眼。
知微直覺有異,微微瞇起眼來。
兩人似都不好說,末了還是九姑娘咬牙道:「嫂嫂,方才馬車失控,五姐姐從車廂裡摔出去,是表哥……當眾接住了五姐姐,兩人還……抱在一起滾了幾圈。」
九姑娘吞吞吐吐說著,臉上早已是緋紅一片。
知微一愣,下意識去看七姑娘,七姑娘忙垂下頭,手指絞著帕子不敢看知微的眼睛,卻仍是囁嚅道:「嫂嫂,這事……也怪不得五妹妹,當時情急。你便……便不要責罵她吧。」
知微一頭霧水:「我為什麼要責罵她?」
擔心都擔心不過來,還說什麼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