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深覺有理,冷笑道:「我倒真是小看安佳怡了。」
「倒也不是你小看她,誰知她背後多少人出謀劃策呢。若單挑,她肯定不是你的對手。」卓然木著臉,語氣卻透著「你大可不必如此長他人志氣」的意味兒。
知微歎口氣,「想過點清淨點的日子怎就這樣難啊。你怎麼樣,我不在的時候,那灩姨娘沒為難你吧。」
卓然搖頭:「她還沒把我放在眼裡,想是等著收拾完了老太太才輪到我吧,不過誰知你回來的這樣快,還被封了一品夫人,她這兩天巴結我都來不及。」
他頓一頓:「眼下最緊要卻是三皇子會如何動作?」
知微以指叩著桌面,沉吟一陣,挫敗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他接下來有什麼動作。再說最近五皇子風頭正勁,聽聞三皇子稱病閉門不出,連早朝都推了沒去。這樣面兒上瞧著風平浪靜的,你讓我如何分析得出底下到底醞釀著什麼風暴。」
卓然瞥她一眼:「那倒也是,如今不清楚他們要出哪招,也只能按兵不動。」
知微煩躁的皺了下眉,「等著挨打可不是我的風格!既然知道安佳怡這是有備而來,不回敬她一番如何說得過去!」
卓然點頭表示贊同:「自己小心點,別以身犯險到時候把自己摘不出來。」
知微沉澱好思緒,這才能好好與卓然噓寒問暖一番。直到外面響起一陣喧鬧聲。
知微蹙眉,微揚聲調:「畫薔?」
畫薔在外頭略有些氣憤的回道:「夫人,灩姨娘身邊的雲珠要見你,奴婢已經同她說了你正歇著,不得打擾。」
這雲珠倒是個忠心耿耿的,知微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前來的用意,還未出聲,門外雲珠的聲音已經急急響起:「奴婢帶二姑娘前來給姑奶奶請安。」
灩姨娘這是把腦袋動到知語身上了,以為她見了知語就會心軟?
「讓她進來。」知微淡淡道。
雲珠抱著知語連忙走了進來,知語在她懷裡很安靜,粉雕玉琢的小人兒長的極可愛,比知微出嫁時又長大了不少。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直直看著知微,微偏著頭,似在打量一般。
這樣可愛的人兒,任是再鐵石心腸的人,只怕也要心軟的吧。若是尋常,知微只怕也早就將小人兒抱過來逗弄一番了,如今卻只是隨意掃了一眼,目光冷淡。
雲珠慣會察言觀色,見知微這般神色,心裡一慌,忙抱著知語跪下來,俯下身去,口中道:「二姑娘給姑奶奶請安了。」
「起吧。」知微拂一拂衣袖,漫不經心道:「今天客人這樣多,府裡人手可夠用?我日後又不是不回孔府了,想瞧知語隨時都可以回來,不用特意將她抱了來。」
雲珠卻並不起身,恭敬道:「姑奶奶說的是,只是二姑娘吵著要過來,二姑娘如今已會喊人了,姨娘便叫奴婢帶了二姑娘來,讓姑奶奶也聽聽。」
她說著,便垂首引知語說話,「二姑娘,這是大姐姐,快喚一聲。」
知語卻只是睜著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打量知微,並不開口說話。
雲珠有些急了,「二姑娘,你快叫啊,昨個不是會嗎?快喚一聲……」
知語當然不懂雲珠的焦急,打量完知微,很快收回目光,扭著身子要往卓然撲去。
卓然依然木著臉,卻似做順手了般張開手臂將人接過來。知語咧嘴,咯咯笑了起來,露出幾顆可愛的乳牙來。
知微略有些詫異,卓然這傢伙向來獨善其身,除了她便連老太太也不怎麼親近的,且往日在府中也不見他如何喜歡知語的。
卓然也不打算當著雲珠等人的面解釋什麼,逕直抱了知語一邊玩兒去了。
知微依然不說話,雲珠卻猛地開始磕起頭來:「求姑奶奶瞧在二姑娘的份上,救救姨娘吧。」
知微瞥一眼卓然,她有些拿不準卓然的態度,這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啊?
「你們姨娘不是好好的麼,怎就要我救了?」
雲珠急急的磕起頭來:「那於姑娘……於姑娘是何為人,姑奶奶是清楚的,從今往後,姨娘與二姑娘的日子定是難過極了。姑奶奶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救救姨娘與二姑娘吧。」
知微漫不經心道:「你們姨娘手段厲害著呢,哪裡需要我多事。你趕緊起來吧,新夫人就要到了,你還是趕緊過去伺候吧。我若是你,伺候好新夫人才是正事兒,聰明人這時候該趁機給自己搏個好前程,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我這裡。」
雲珠似聽不進知微的話,一個勁兒磕頭:「姑奶奶發發慈悲,奴婢不需要什麼好前程,奴婢一輩子伺候姨娘,一輩子伺候二姑娘。姑奶奶便當可憐可憐二姑娘,她還這樣小啊。」
知微皺起眉,不耐道:「你現下來求我有什麼用?若非她自作主張,哪會有今日之事?我抬舉她,將孔府交予她打理,她卻不知足,讓新人進門來。聽聞這是太后懿旨,人家娘家是建寧侯府,知道惹不起便來求我,我天生便該替她收拾爛攤子不成?今個便是她自己求到我跟前,我也是這句話,這忙我幫不了,讓她好自為之吧!」
雲珠啜泣著,膝行至知微腳邊,拉著知微的裙角哀哀求道:「姑奶奶,姨娘知道她做錯了,她也很後悔,可是事到如今,姨娘便是後悔也沒用了。姑奶奶便看在往日情分上,再幫幫姨娘吧。姨娘日後什麼都不爭了,就守著二姑娘平平安安過日子……姨娘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老太太的,姑奶奶高抬貴手幫幫姨娘吧。」
知微側身甩開她的手,氣道:「你叫我如何幫,我如今是嫁出去的,若然再插手孔府事務,你讓外人如何道我?現在後悔有什麼用,好好兒的太平日子她要嫌棄,非要弄出這些個事情來。自己惹出來的,便自己負責到底,指望旁人有什麼用!你不要再說了,這事兒我不會管的。」
雲珠渾身一僵,心慌意亂之下口不擇言:「姑奶奶便是不幫姨娘,總也該為老太太與少爺著想啊!」
「放肆!」知微勃然大怒,喝聲道:「老太太與少爺也是你能拿來說嘴的!」
雲珠被嚇得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該死,姑奶奶饒命……奴婢只是,只是太過擔心的緣故……」
知微太過大聲,嚇得小知語一怔後,抱緊卓然大哭出聲,將臉藏在卓然懷裡,大眼睛裡充滿畏懼,悄悄地看過來。
卓然立刻輕拍著她,低聲哄了兩聲,不贊同的看了知微一眼。
知微又是一愣,這小子居然為了知微甩臉色給她看!如此一想也就放心了,雖然卓然看起來年紀小了一點,好歹自保的能力是足夠的,如果他要保知語,想來問題也不會太大。
小孩子何其無辜,況且她也真的很喜歡知語,這小丫頭也是厲害,這麼小就知道給自己找好可靠的靠山!
知微想著,慢慢緩了神色,沉聲道:「今個你便是說破天去,我也幫不了什麼。不過有一句話,你可以帶給你姨娘,日後行事低調縝密方為上策,新夫人雖然性子不大好,不過年紀尚輕,姨娘擅於隱忍,又年長過她,想必應付起來不是什麼麻煩事。再有,做事之前想一想後果,若還有下一次,便休怪我無情!」
雲珠仔仔細細記下,感激道:「多謝姑奶奶,奴婢定會一字不漏說與姨娘聽。」
雲珠自小便跟著灩姨娘,自然也是個伶俐的,知微那話聽著似無用,但雲珠卻聽出了弦外之意來。
新夫人再如何嬌蠻跋扈,到底還年輕,又被於老太太保護的好,做事只憑自己高興,從不考慮後果。就算嫁人了,這性子怕也不會改到哪裡去。在家裡做姑娘時家裡人都會讓著,可一旦進了婆家門,還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卻是最要不得的缺點了。而灩姨娘雖然出身不高,不過人生閱歷卻是十分豐富的,且還在徐氏底下憋屈的過了那麼多年,什麼陰招沒見過。
灩姨娘原本怕的便是若新夫人為難她們母女,知微會坐視不理,而知微卻說出再有下一次的話,便表明了,她這次仍是會支持灩姨娘,只是與新夫人的鬥法過程中若是做的太出格而出了差池,她卻是不管的。
雲珠明白了這些,如何能不喜極而泣,當即千恩萬謝的謝了又謝。直到有人來催知微與卓然去前廳觀禮,她才抱著小知語跟在二人身後。
待到禮成送入洞房後,知微也隨著眾人去了新房。孔紹卿穿著大紅綢衣,滿面紅光的揭了新娘蓋頭。
於錦瑟穿著大紅嫁衣坐在床沿,嬌羞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羞答答的垂下頭去。
金姑娘與林姑娘圍在知微身邊,小聲道:「知微姐姐,你要去敬茶嗎?」
知微面皮微僵,小聲回道:「總要先拜見母親。」
金姑娘一臉同情的看著她,「不過就這一次,日後少些來往也就是了。」
林姑娘撇唇道:「若是我,怕是喚不出來的。不過金姐姐說的對,日後少些來往,彼此都自在。」
知微倒也想少些來往,如果於錦瑟不故意找麻煩的話!
待到新人喝過合歡酒,知微接過知語,一手拉著卓然,硬著頭皮上前去,「女兒知微,知語給母親請安。」
於錦瑟忙起身,笑瞇瞇的道:「知微不必多禮,日後便是一家人了。這便是小知語吧,長的真可愛。」
知微因抱了知語,不好雙手奉茶,便由畫薔代她奉了茶。於錦瑟接過茶杯,並未為難,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從身後的丫鬟手中取過一隻錦盒來,「知你在侯府什麼都不缺,這些東西不過是些小玩意,你拿去玩兒吧。」
又拿過一隻來,湊近了親熱的逗知語:「小知語,這是母親給你的禮物,咱們小知語這般可愛,可真是老爺的福氣。」
眾位夫人忙應和著,口中都誇卓然在她身旁,木著臉也不說話,只接過嬤嬤遞過來的茶杯,雙手遞給於錦瑟。
於錦瑟目光微閃,仍是笑瞇瞇的接過喝了:「這便是卓然吧,果真像極了老爺。卓然,日後我們便要住在一起,成為一家人了,你可高興麼?」
卓然看了眼知微,才給面子的點了下頭。
敬過茶,夫人們便被請出去吃酒了。知微落在眾人身後,本也想走,卻被於錦瑟喚住:「知微,你陪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