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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七章 孔府賀喜 文 / 未小七

    馬車直入二門,知微扶著李思淵的手下車來。

    府中處處張紅掛綵,一派喜慶。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眾多,這是太后的懿旨,不管於孔府抑或建寧侯府,都是無上榮光之事,前來慶賀的客人便是不給這兩府的面子,那也得太后老人家面子啊。

    孔府沒有女主人,老太太又年事已高,負責接待的自然便是灩姨娘。遠遠見知微下車來,灩姨娘立刻便要迎了上來。

    李思淵與知微說了兩句,便被小廝迎著往前院去了。

    知微卻對灩姨娘的笑臉視而不見,恰逢林夫人與金夫人攜著林姑娘與金姑娘二人下車來,兩位夫人見到知微,忙走上前來給知微行禮。

    知微微笑著受了,金姑娘與林姑娘二人也上前來行禮,知微一手拉了一個,笑道:「許久不見兩位妹妹了,可別與我生分了去才好。」

    金姑娘性子向來直爽,挽著知微的手,打趣道:「如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女英雄,我們姐妹才要擔心你瞧不上我們呢。」

    金夫人忙從旁低聲呵斥:「怎可對李夫人這樣放肆!」

    知微搖頭安撫金夫人:「夫人莫怪,我們姐妹素日如何相處的,日後自也一樣,夫人莫要苛責才好。」

    這般溫和從容又親切大方的態度,令金夫人暗暗點頭。這般年紀便這般不驕不躁,可不是誰都做得到的,心裡更是放心自家女兒與之交好了。

    林姑娘這一多年也長高了不少,她本就喜歡親近知微,與金姑娘一樣,並不因為如今知微身份的不同而畢恭畢敬,挽著知微另一隻手,甜甜笑道:「金姨放心,知微姐姐才不會與我們計較這些呢。不過前幾天我與金姐姐本來約好了去侯府拜訪的,誰知遞了帖子過去,卻沒有回應。先前我還猜測莫非是知微姐姐如今身份不同,不屑與我們來往了。金姐姐卻道絕無可能。如今想來,定是下頭的人疏忽了去,姐姐才未看到帖子吧。」

    知微驚訝的挑眉,隨即歉意的笑道:「定是府中下人疏忽了,妹妹若不提,我還被蒙在鼓裡呢。」

    她劫後餘生,回到京城後,金姑娘與林姑娘確實遞過帖子,不過後續事情太多,以至於她都將這事兒給忘了。

    金姑娘得意的笑道:「看吧,我就說知微姐姐不會是那樣的人。我說姐姐,你那府中的下人這般懈怠懶惰,你怎麼也不管管啊?」

    知微瞥一眼金夫人與林夫人同時豎起耳朵望過來的模樣,顯然她們對侯府的八卦是很感興趣的。知微抿唇,笑道:「府中向來是二嬸嬸主事,一直井井有條沒出過差池。不過最近她身子不大好,侯爺便令弟妹暫為主事,那些個奴才恐是欺弟妹年幼,又未操持過任何事物,這才敢這般大膽的偷懶耍滑吧。待我回去後,定會說與弟妹聽,讓她好好整頓府中下人。」

    金夫人聽得直皺眉,忍不住道:「你才是長房長媳,怎地侯爺竟越過你去,讓李二夫人主事?」

    知微神色微黯,卻在瞧向金夫人時勉強一笑,道:「想來大約是因為我能力不足的關係罷。」

    金姑娘立刻反駁道:「哪裡是因為你能力不足了,若你能力當真不足,當年孔府是誰打理的?你那弟妹從未主過事,怎就比你能幹厲害了?我看啊,分明是侯爺偏心吧!」

    金夫人聞言忙又瞪了眼直言不諱的金姑娘,不想林姑娘也接口道:「侯爺本就偏心瑞二少,當年不還請旨想讓他取代李世子繼承侯府嗎,放眼京師,誰不知道這件事啊!幸好李世子後來爭氣,不然吶……」

    林夫人也急了,使勁扯了下林姑娘的袖子,林姑娘扁嘴道:「娘,我是大人了,有分寸的,這話除了知微姐姐跟前,我又不會與旁人說起。」

    林夫人頗是尷尬,對知微道:「這丫頭的性子著實讓人頭疼,李夫人聽聽便是,莫要放在心上。」

    知微笑著安撫她:「林夫人言重了,林妹妹這樣的性子我很喜歡。那些個虛頭巴腦的,我反不願與之打交道呢。兩位夫人也算是瞧著我一路走過來的,在我心中一直敬你們二位為長輩,你們切莫因為身份而與我生分了去。不然,我才真的會很難過的。」

    兩位夫人聞言,雖不會真的待知微如待小輩一般,卻也如釋重負不少,相視一笑後,也就不拘這姑娘們說話了。

    迎上來的灩姨娘因為知微的視而不見而尷尬不已,她雖然主持著孔府事務,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孔府大喜,孔紹卿要娶進新夫人來。她當然有好好打探這即將入主孔府的新主母是怎樣的為人,也知今日若是不能得到知微的支持,日後在孔府裡頭,連這樣拋頭露面的機會也不可能再有了。

    故而她一早便等在這裡,只等知微來好好的求上一求,希望她看在往日情分上幫幫她。誰知知微卻是這樣的態度,她也知道知微定是惱了她才會如此,一時又是心虛又是心急。知微不理睬,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眾人的簇擁下坐上軟轎往後院而去。

    灩姨娘急火攻心,身子一晃險些摔倒,丫鬟雲珠忙扶住她,覷著灩姨娘的臉色,悄聲安慰道:「小姐別太著急了,姑奶奶便是瞧在二姑娘的面兒上,也不會坐視不理的。一會奴婢便抱二姑娘去求姑奶奶,今時不比往日,咱們千萬不能亂了陣腳,便是為了二姑娘,小姐也該打起精神來才是。」

    灩姨娘緊緊抓著雲珠的手,喃喃道:「你說的沒錯,還有知語,她那麼喜歡知語,連名字都是她取的。她知道那於家姑娘的本性,定不會冷眼瞧著咱們知語受苦的。你等會便去抱了二姑娘,定要求的姑奶奶心軟,否則……」

    知微自然不知道灩姨娘的打算,她攜著金姑娘與林姑娘到了後院的花廳,舅母鄒氏就笑瞇瞇的迎了上來,不過一雙眼睛卻是禁不住在金姑娘與林姑娘身上打轉。

    知微忙給鄒氏見了禮,鄒氏拉著她的手,假意嗔責道:「今個什麼日子,你卻來得這樣晚,沒得讓夫人們道你沒規矩。」

    在場的夫人們自然連聲道不會,俱都羨慕知微如此年輕便得一品誥命的殊榮,但想著人家這誥命可是差點連命都丟了才掙回來的,哪裡還能嫉妒恨,紛紛起身給知微見禮。

    等應酬完各位夫人,知微才得空與鄒氏走出花廳。

    「雖然這陣兒上門來提親的人是少了,不過以防萬一,這親事還是早早兒定下來的好。」鄒氏直奔主題,又是歡喜又是忐忑,「我瞧著金、林兩位姑娘都是不錯的,只是不知能不能瞧得咱們家那兩個。」

    「兩位表弟都是一表人才的有為少年,舅母何需擔心這個。」知微笑著安慰她,「我瞧著金夫人與林夫人,也不是那起子不好相與的,若能與她們兩家結親,確是美事一樁。不過這事兒舅母也別太操之過急,總要表弟們沒有意見,我再從中說和說和,定能成的。」

    鄒氏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今個我讓他們兩個都來了,不過要讓他們見上,卻不是易事。」

    「讓我想想。」知微道:「姑娘們的名譽要緊,便是不成也不能讓她們名譽受損,否則這結親不成反倒要結仇了。」

    鄒氏道:「這是自然。你這是要去瞧老太太?」

    「我也許久沒見她老人家了。」知微蹙眉道:「聽聞她這些日子身子也不大好,她老人家這輩子也不容易,病了還要操心卓然,想必極是辛苦的。」

    鄒氏歎道:「誰說不是呢,老太太倒是個好的,若非她,你怕是連京城都回不來。我前些日子聽聞,那灩姨娘似乎也多有懈怠,連大夫也不肯請好的來,這人心啊……」

    知微亦是一歎,不欲多說。路遇別的夫人姑娘,知微打了招呼,鄒氏知她心裡掛記著老太太,便代她招待,知微這才得以脫身,快步往老太太的福安院走去。

    畫薔已經先行打探了一番回來,「姑娘,少爺此刻就在福安院裡,想是知道你定要過去,便早早兒等著了。老太太今個瞧著精神還好,只是,上次大病了怕是留下了病根兒,說話似有些不利索。」

    「那些東西可送過去了?」知微聽得不落忍,老太太這一輩子也曲折辛苦,好不容易熬到頭了,卻前頭有徐氏,後頭又有灩姨娘,仔細一想怕真沒過什麼舒心日子。

    畫薔回道:「姑娘放心,我將東西交給李嬤嬤了。李嬤嬤道老太太病了這些日子,身子虛著呢,大夫交代說老太太的身體虛不受補,咱們送過去的那些東西,老太太眼下怕也用不著。」

    金鈴道:「不管如何,這也是咱們姑娘的一番心意,姑娘帶了這些東西來,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金鈴倒是說了大實話,知微如何不知道老太太虛不受補,送這些貴重的人參補品來,也不過是圖個心安罷了。

    說話間便到了福安院,以前覺得孔府又大又漂亮,走起來總也不到盡頭似的,如今住慣了侯府,才覺得孔府也不過如此。

    剛走近福安院,便見夏荷與阿常已等在了院門口,見知微行來,忙上前行禮。

    夏荷道:「老太太從昨個開始便念叨姑奶奶了,今兒天還未亮便要起身,早膳都沒用兩口,姑奶奶一會可得好好說說老太太才行。」

    阿常緊跟著道:「少爺也是,昨個在榻上翻了一夜,卻硬說是屋裡太熱的緣故,少爺屋裡可是放了三個冰盆呢。」

    知微聞言,想著那傢伙彆扭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卻又忙道:「他身體底子本就弱些,你可別太遷就他,這時節便是兩個冰盆也夠用了,若因貪涼出了問題可不好。」

    阿常連忙應了,打了簾子讓知微進屋。

    老太太靠坐在床上,見到知微,一雙渾濁的眼睛立刻亮了。想來她今日也精心修飾了一番,一身赭紅色的喜慶衣裳,盤起的發上戴了滿頭珠釵步搖,胸前一副孔雀綠翡翠珠鏈,如此盛裝妝扮,也是因為一會要接受新人的跪拜。

    知微仔細看她臉色,雖用了不少脂粉掩飾,卻仍可窺見其蒼白衰老的病態。

    老太太掙扎著要起身,口中含糊的說道:「孔葉氏給夫人請安……」

    知微忙幾步上前,按住老太太的起勢,輕聲道:「祖母這般,不是讓知微心中更難受嗎?聽聞你病了,本該早點來探望您的,卻總是太忙,祖母莫要怪我才好。」

    老太太面上現出欣慰之色,動作遲緩的拍了拍知微的手背,似乎想要笑一笑,然而面部肌肉卻似有些僵硬版,嘴角牽扯出不太自然的弧度,「好孩子,好孩子,祖母不怪你……」

    知微鼻子一酸,老太太這怕是得了癱病,若是早前好生治療照料著,哪裡會連床都下不了。知微伸手,借口給老太太掖被角,按了按老太太的腿腳,果見她並未有任何反應,心中對灩姨娘的氣惱更甚了。

    「吳大夫可來瞧過了?」知微抬眼詢問伺候在旁的李嬤嬤。

    李嬤嬤似也老了不少,知微進府時,她不但收拾的體面,頭上白髮也不多見。如今卻是神情萎靡,兩鬢仿若被染上了白霜,老態盡顯。

    見知微眼眶發紅,李嬤嬤心下大慰,按了按眼角才哽咽道:「吳大夫來瞧過了,說老太太這情況,須得以藥石輔佐針灸,即便如此,只怕仍是不如從前了。」

    她說著,忽的跪了下來,沖知微磕頭道:「若非姑奶奶請了吳大夫,老太太只怕……老奴給姑奶奶磕頭了。」

    她一跪,夏荷與阿常兩個也跟著跪下來。知微嚇了一跳,忙示意讓畫薔金鈴將那兩個小的扶起來:「嬤嬤這是作甚?說道感謝,卻是我該多謝嬤嬤替我照顧祖母才是。」

    知微彎腰親自扶起李嬤嬤,「老太太病的這樣嚴重,老爺難道都不知道嗎?」

    「老爺……」李嬤嬤歎息一聲,「老爺來瞧過兩次,總說很忙顧不上,要灩姨娘仔細照顧。誰想那女人竟全不將老太太放在眼裡,如今府中上下,誰不是她的人。她說一,哪有人敢說二。」

    夏荷在旁恨恨的插話:「府中那些個見風使舵欺上瞞下的奴才更是可恨,老太太病的厲害,求他們通知老爺一聲,竟都被攔下來,這才耽誤了老太太的病情。」

    她一頓,神色有些遲疑忐忑,望向知微道:「姑奶奶,聽聞那於家姑娘也不是好相與的,若是……這樁婚事又是太后所賜,咱們可要如何是好啊。」

    知微也頗為煩惱,那於錦瑟驕橫慣了,且與自己還有過節,若是公然維護,激的那於錦瑟反叛心更甚,因此更苛待老太太,這事兒她不定真能做的出來。

    畫薔見知微皺眉沉默,顯然也是沒有好主意,不由小聲抱怨道:「於姑娘不過去求個簽,那籤文不但言明她就要遇到如意郎君,且還那般仔細到九十九棵樹下,這也太巧合了吧。」

    知微心頭登時如劃過一道雪白的光芒,驟然大亮。

    是啊,這世上哪裡有這樣近乎於神奇的事情。如果不是巧合,於錦瑟嫁給孔紹卿便定然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推手!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其人目的為何?為何偏偏是於錦瑟?她不自覺去看卓然,從她進來,卓然便安靜的坐在一旁,睜著黑黝黝的大眼睛靜靜的打量她。此時見知微看過來,也未移開視線,只是仿似不經意的點了點頭。

    知微心中警鐘敲得匡匡直響,卓然這意思是她猜得沒錯,這件事果然是人為的!

    「知微……」老太太見知微神色不豫,開口喚道。

    知微收斂心神,耐心的陪老太太說話,老太太語速很慢,且還有些吐字不清,知微並未流露出任何不耐的神色。老太太關切詢問她在侯府生活如何,可有被人欺負,以及這次被劫有無受傷等……

    知微一一作答,過了一陣,老太太該喝藥了,前院也來人催促,道新娘轎子就要到了,老太太便要做好前去被跪拜的準備。

    知微這才退出來,手中牽著乖順的卓然。

    兩人避開眾人,去了春熙院。

    待她交代好丫頭們守好院門,自己又仔細關好門,卓然這才道:「我問了孔紹卿身邊伺候的,說那一日他是應邀出門的。」

    「應誰的邀?」知微蹙眉問道。

    卓然淡淡道:「呂志寶,禮部尚書安知廉的侄子。」

    「是她。」知微慢慢瞇起眼,嘴角緊抿成鋒利的弧度!

    卓然道:「她想取你代之,卻為何將腦子動到孔府來?將孔府與建寧侯府擰成一團,又是什麼用意?我若沒記錯,建寧侯府選的彷彿是五皇子。」

    「沒錯,她這麼做……孔府與建寧侯府擰成了一股,建寧侯府站邊五皇子黨,那麼在旁人眼中,孔府自然也是選了五皇子這一邊,與孔府有牽連的我或者李思淵,當然也是五皇子黨了。她用這種方式讓我被迫選邊的意義是什麼?難不成她還能篤定登上皇位的一定是三皇子?」知微諸多不解,「她這樣做,李思瑞與侯爺知不知情?這才只是開頭,後頭還備了什麼招數……」

    「一,她知道於錦瑟是個什麼人,也深知你與那於錦瑟有過節,如此設計讓於錦瑟嫁到孔府來,定是要你分心,自顧不暇從而顧不上侯府諸事。二來,定是三皇子黨要有什麼決定性的動作了,她賭三皇子會贏了,所以將你推到對立面,三皇子一上位,首要解決的,必定是手握兵權站在他對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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