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白塔寺的路上,知微與五姑娘七姑娘同乘,九姑娘與安佳怡坐一輛馬車。:
五姑娘一上車便忍不住問知微,「嫂嫂,妥當嗎?」
知微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笑道:「你可別小瞧了九妹妹,她們在一處,我最放心不過。」
七姑娘遲疑了下,瞧著知微道:「嫂嫂,有件事……舒姨娘小產之前,小禾說她看到瑞嫂嫂身邊的芸豆悄悄在園子裡埋藥渣子。」
她小心翼翼瞧著知微道:「當日舒姨娘的事情鬧的太大,故而我才不敢提起。嫂嫂,瑞嫂嫂也許跟咱們看見的不一樣。」
知微傾身,笑著拍拍她的手:「你能同我說,我很高興。這事咱們幾個知道便成,別再同旁人提起。」
七姑娘忙點頭:「我知道的。」
「這兩日昊大嫂嫂可有為難你?」
七姑娘抿嘴道:「昊嫂嫂叫五姐姐嚇得連房門都不敢出,嫂嫂放心。」
五姑娘甚是得意道:「能不嚇到嗎?我可費了不少功夫,未免旁人追查,那貼在陸虎臉上的面具可是我自己親手做了畫好的,與我娘的容貌至少有七八分相像。」
知微笑吟吟的白她一眼,叮囑道:「夜裡行動須得謹慎些,莫讓人發現了。」
五姑娘洒然一笑,目光幽幽:「嫂嫂放心,陸虎武藝超群,不會被人發現的。你看咱們的昊大嫂嫂,當日言辭灼灼不畏鬼神,眼下卻被嚇得連身都起不了。聽聞昨兒在她屋裡守著的丫鬟便有十個之多,怕是被嚇破膽了呢。」
「二太太不比昊大嫂嫂,這兩日你瞧她仍如平日一般。想來她已經有所懷疑,才會下令搜查。」知微想著二太太這兩日的活動,雖說臉色是難看了點,但的確並不像昊大夫人一般被嚇得神魂俱裂。
五姑娘興沖沖的建議道:「嫂嫂,不如咱們玩個大的吧。」
知微靠著軟枕,瞧著五姑娘眼裡頑光熠熠生輝,笑道:「怎麼個玩法?」
五姑娘湊近知微,壓低聲音,如此這般的說了幾句,知微凝神細聽,眼裡似有流光流轉,嘴角笑意悠遠深長:「是個好主意。不過二太太想來已經有所防範部署,此事難度怕有些大。」
「嫂嫂你如此說,是沒見過那陸虎絕妙的輕功,他當真可以踩在小指粗細的樹枝上不掉下來,便是二太太調了府裡所有侍衛來,也防不住陸虎的。更何況,哪有將侍衛全調進後院來的,旁人知道二太太也要沒臉了。嫂嫂放心,此事定不會出紕漏。如此,能嚇得二太太精神不濟最好,嫂嫂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接手中饋。」
「哪有這樣簡單。」知微忍不住笑了,「此事慢慢來吧,我給你出這個主意,原就一個目的,讓你自個兒出出氣。再玩兩日便不能玩了,仔細驚動了靜妃娘娘到咱們府裡來捉鬼就不妙了。」
五姑娘懊惱的皺了下眉,嘟嚷道:「我還想多玩幾日呢,既如此,便再兩日好了……咱們回去便跟昊大嫂嫂說,得道高僧最近很忙,要兩日後才能上府裡來做法事。」
知微點頭,自是依了五姑娘。
五姑娘便興致勃勃的開始策劃,七姑娘雖膽子小,但到底年紀小,仍是好玩,聽知微與五姑娘說的熱鬧時就已經忍不住了。原本她也是怕五姑娘跋扈不講理的,這兩日相處下來,卻發現她跟以往完全不一樣,慢慢的親近了起來。此刻兩顆腦袋湊在一起小聲的說個不停,不時傳出小小的笑聲。
知微在一旁看著,五姑娘自那一晚哭過後,直到銀姨娘下葬,她也沒有再流一滴眼淚,只聽姜嬤嬤回來轉述,說五姑娘在銀姨娘墳前只說了一句「您放心」,知微便知道這個堅強的姑娘已經挺了過來。她想,這是五姑娘能給銀姨娘最好的交代。
到城門時,例行檢查。知微正聽外頭畫薔與官兵交涉,便聽掀了車簾往外瞧的的七姑娘發出一聲驚歎:「五姐姐你快看,好多牛啊!」
五姑娘往外一瞧,一撇嘴道:「牛有什麼好稀奇的,不過趕這麼多牛進城做什麼?」
金鈴在馬車下頭聽見了,笑著回道:「許是要送往屠宰場的呢。」
「什麼?」七姑娘瞪圓眼睛:「屠宰耕牛?這可是要治罪的!」
「七姑娘有所不知,這些並非耕牛,正是旁日裡供我們食用的。」金鈴解釋道。
七姑娘趴在窗邊往外瞧,她本就甚少有機會出門,更沒見過活的牛,很是得趣般只盯著那些等候入城的牛們看,此時馬車檢查已經告一段落,緩慢的啟動往城外去。知微正欲叫七姑娘放下車簾,卻聽七姑娘好奇的道:「牛角那麼尖,會傷到人嗎?」
「牛的脾性很是溫和,甚少傷人,不過若遇到危險時,的確會用牛角當武器。」金鈴跟著馬車走,一邊笑著對七姑娘說著,「奴婢家裡,小時也曾養過牛,奴婢的哥哥最是調皮,有一回竟用祖母煮好用來做糯米滋的糯米敷在牛角上,不想竟將那牛角敷的軟了,輕而易舉就取了下來,且不傷牛半分呢。我們偷偷拿那牛角玩了半天,後來被祖母發現,可把我們罵了個半死呢。」
「真好玩。」七姑娘羨慕道,「你們拿那牛角玩了什麼?」
「磨了後可以吹號子呀,還可以往裡裝東西呢。」金鈴嘴角彎彎,面帶回憶道。
知微此時亦是含笑聽著,卻忽的心中一動,忙令馬車停下,喊了文杏過來,悄聲吩咐道:「讓人盯著這些牛送往何處,你即刻去找平安,讓他告訴爺……切莫打草驚蛇!」
畫薔等文杏走了,見知微依舊看著牛群一副深思的模樣,忙道:「姑娘,我們還去白塔寺嗎?」
「去。」李思淵聽了她的懷疑,定然會上心去查。只是,若她猜錯了……想來他也不會怪她的。
不過知微也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他們查了那麼久都沒查出什麼來,哪裡真能讓她一猜便猜著的?
知微讓文杏通知李思淵後,便將這事拋到了腦後。到達白塔寺,已是近晌午。知微將府裡該交的香油錢交給寺裡方丈,並懇請方丈過兩日上府裡做法事,得方丈同意後,便由寺裡的小沙彌引著前往廂房休息。
因侯府只在白塔寺供燈祈福,且又出手大方,故而寺中有專為安樂侯府常年留著的小院子,相當於vip的待遇。當然享受此待遇的並非安樂侯府一家,但凡有錢有勢出手大方的都能享受到這待遇。知微領著姑娘們並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往小院子走去,小和尚六七歲的模樣,胖胖的很是可愛,卻偏要佯裝成大人的成熟老練樣,緊繃著臉在前邊帶路。
離了侯府,幾個丫頭都很雀躍放鬆,金鈴與如兩個一路纏著小和尚說話,每當小和尚故作嚴肅道施主時知微總會忍不住想笑,於是兩個丫鬟更來勁了。
「小師傅,出家人都有法號,你法號叫什麼啊?」
就見小和尚緊繃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閉緊嘴巴裝沒聽見。
金鈴哪裡會放過他:「你不會是叫戒吃吧。」
小和尚的臉瞬間漲的通紅:「才不是呢,施主不要亂猜!」
話音才落就聽後面追來的和尚道:「戒吃,方丈吩咐你領了貴客休息後便去找他。」
「哈哈……」金鈴與如不客氣的笑了起來,直笑的小孩兒臉皮通紅,緊緊攥著小拳頭,眼裡似有淚光閃動。
知微瞧不過去,「金鈴,如,不可對小師傅無禮!小師傅,她兩個平日愛玩,同你玩笑呢,你別生氣,一會兒我自會罰她們。」
小和尚到底修為尚淺,匆匆將人領進院子後,便道:「小僧還有事要忙,各位施主先行休息,一會有人送齋菜來。」
說罷便跑了,一張小圓臉仍是氣鼓鼓的。
知微免不了念了兩個丫頭幾句,不過自己想著也覺好笑,哪個師傅這般不靠譜,給自己徒弟起名叫戒吃的,這不明擺著告訴人這小和尚是個貪嘴的麼。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知微也不拘著她們,讓她們自去玩。三個姑娘聞言哪裡還坐得住,知微讓她們帶了丫鬟婆子一道,又囑咐她們注意安全,這才放行。
安佳怡看起來心情亦很好,笑望著姑娘們歡快遠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長長的吐出來,道:「好久不曾出來,這白塔寺也許久沒來了,如今瞧著竟是仿若隔世般。」
知微笑道:「弟妹若不累,也去逛逛吧,方才走來時,瞧這寺裡一景一物都似別出心裁,倒是散心的好地兒呢。」
安佳怡果然動心了,卻又覺得拋下知微一個不大好,便有些猶豫:「嫂嫂呢?」
「我歇一會,你也別走得太遠,一會便要送齋飯過來了。」
安佳怡起身,微微紅著臉:「我就去殿裡求個簽,聽說白塔寺的簽很靈的,嫂嫂要不要同去?」
「不用了,你去吧。」知微見她含嬌帶羞,又忍不住興奮的小模樣,便知她定是要去求子。
安佳怡這才領著自己的丫鬟與婆子往前殿走去,金鈴陪著姑娘們去玩了,知微身邊只留了畫薔與如兩人。
「姑娘,瑞夫人定是要去求子呢。」畫薔一邊煮著水一邊道,「聽說白塔寺的送子娘娘很靈的,姑娘一會也去拜一拜送子娘娘吧。雖說你與世子爺成親才三月餘,眼下不用太急,可世子爺身份不同,他日後可是要繼承侯府的,姑娘若能早些生下小少爺來,世子爺定然會十分高興呢。雖說都是大房的,但也不能叫瑞夫人趕在姑娘前頭。」
畫薔這番絮叨,知微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沒聽見,只顧著打量小院子。這院裡栽種著一片湘妃竹,再大的日頭,這院裡也絲毫察覺不出炎熱,只覺得清爽。知微便讓如在綠竹下頭安了張躺椅,舒服的躺在上頭,聽風起竹葉的簌簌聲,想著這便是偷來的浮生半日閒,可不能聽畫薔的嘮叨度過了去。
然才剛閉上眼,就聽金鈴跑進院子的聲音。
「怎麼這樣慌張的樣子,莫不是姑娘們出事了?」畫薔見她一臉驚慌,嚇了一跳。
知微聞言也連忙睜開眼,金鈴一邊讓如去關院門,一邊往知微跑去,神色又是慌張又是凝重,悄聲道:「姑娘,奴婢方才瞧見菲燕郡主了。」
知微險些跳起來,雙目圓睜,「……你說誰?」
「菲燕郡主。」金鈴重又說了一遍,「奴才方才與姑娘們到後山去玩,雖然只一眼,但奴婢可以肯定,那就是菲燕郡主!姑娘,菲燕郡主不是已經走了嗎?她怎麼會在白塔寺中?她是不是知道咱們今日要來,故而……姑娘,莫非她是要對咱們不利!怎麼辦?奴婢立刻通知方丈,讓他……」
「不要亂了方寸!」知微打斷她,一雙眼睛漆黑闐暗,神色卻早已鎮定下來:「你且細細說來,究竟是如何瞧見她的?她可有發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