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李思淵這般信誓旦旦,但知微仍是忐忑難安,「皇上明知我與滄眉很要好,如今你在朝中的勢力已是不可小覷,再加滄眉……皇上真的放心?就算皇上放心,可他現在這一舉動,往好了說是恩寵,落在別人眼裡,尤其三皇子五皇子等人眼裡,你跟滄眉兩個不會被他們嫉恨嗎?他們爭取你一個尚且有困難,倘若他們真抱著得不到便毀掉的變態心理,你跟滄眉都會有危險。:」
知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關心則亂,總覺得皇帝這恩寵太過可怕。也許別人看到的都是無上榮光,可她看到的卻是危機重重。五皇子妃頻頻示好,最近更是流水價的禮物往侯府送來,若非她忙的腳不沾地,這位五皇子妃早就登門拜訪了。知微一想這個就心煩,何況世人皆知她與沈滄眉交好,要拉攏沈滄眉的會不從她這邊下手?只怕日後要應對的還不止五皇子妃。
李思淵沉吟,摟了知微往床上一座,笑道:「你說你就這麼丁點個頭,心也該很小才是啊。」
知微正嚴肅著呢,被他的取笑氣的樂了:「你這是嫌棄我瞎操心是吧,若你跟我沒關係,我才懶得操心呢!」
兩人難得放鬆下來,李思淵插科打諢,好歹將知微從各種擔心忐忑與不安中拉了出來,兩人躺在床上,輕言細語彷彿許多話說不盡般。彼此都累,卻捨不得閉上眼睡覺,誰都知道,明兒一睜眼,各自又會忙的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但再捨不得也扛不住睡意,後半夜兩人還是相擁著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的已是翌日的清晨,知微睜眼摸了摸身旁已經空了的舖位,連絲餘溫都沒有了。
知微歎口氣,喚人進來。畫薔與如兩個聞聲進來,手裡捧著熱水與巾帕。
「爺什麼時候走的?」知微洗漱完了才開口問道。
「天還未亮世子爺便走了。」畫薔笑瞇瞇的給知微梳頭,「走時特意交代我們不要吵醒姑娘呢。」
知微抿唇笑了笑,昨晚兩人絮絮的說了大半夜話,到最後自己說了些什麼都沒印象了,她這幾日著實累的狠了,身體心理無一不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因而難得放鬆下來,才會睡得這樣不省人事。不過說起累來,李思淵也不輸她,倒沒聽他抱怨一句。知微忽然想起從前那個聲名狼藉的李思淵,那時候他雖名聲不好聽,可卻活的恣意瀟灑,無國無家無大志,卻比現在活的輕鬆多了。她心道,也不知這人有一天回想起從前的自己和從前的生活,會不會生出後悔之意來。
待知微用了早膳,畫薔才稟道:「昨兒五姑娘托姑娘給銀姨太太的東西,已經送了過去。方才二太太院裡來了人,見姑娘還在睡便回去了,昊大夫人也來過了,說是見姑娘這幾日累的很心疼呢,送了些補品來。本來還要等姑娘睡醒的,不過好像三房院裡出了什麼事,有個丫頭匆匆來與昊大夫人說了幾句,昊大夫人臉色變得很難看,匆匆走了。只交代了一句,說一會兒再過來看姑娘。」
知微點頭,對二房三房的人過來並不覺得奇怪。「二太太若再讓人來,便推說我身體不適,連身都起不了。」
畫薔沒問緣由的應了,倒是如歪著小腦袋,似乎想不明白。知微笑著瞥了她一眼,「二太太有求於我還擺著高姿態,讓我去見她呢。到底當了這麼多年當家太太,這種時候還不忘她的架子和威嚴。」
小丫頭如立刻明白了過來,撇一撇嘴,嘻嘻笑道:「這樣的話,姑娘便讓她擺個夠吧。昨兒你不在府裡,沒聽見二房鬧出來的動靜,隔了老遠都能聽見二老爺和兩位少爺的聲音來,後來請了大夫匆匆進府來才消停了些。聽聞姑娘進宮是為了烏香的事,便有二房的人不時過來探頭探腦呢。」
「不過,姑娘真的不幫他們嗎?」畫薔懷疑的道,「就算姑娘你不插手,但你的方子遲早會從宮裡流傳出來,皇上為了國之根本,定也會令人大肆宣傳,到時二太太他們不用咱們幫忙也能戒掉烏香的癮。咱們不幫忙,豈不要讓二太太記恨上?」
知微不緊不慢的說道:「二太太親自來了,這忙當然也就幫了。她要是信得過旁人,便由著她記恨吧。」
中饋之爭她既然已經決定參與,與二太太便注定了不兩立,早記恨與遲點再記恨,又有什麼區別。
「佟家的可來回過話?」知微想了想問道。
畫薔立刻道:「來過了,二房除了伊二夫人,幾個主子都吸食過烏香。三房除了三老爺那昊大夫人也未能倖免,佟家的說,她懷疑三老爺買香的銀錢是典當了三太太的嫁妝。」
知微本拿著絹花在頭上比劃,聞言頓了頓:「三太太的嫁妝?」
她想起敬茶那一日,三太太侷促的拿了一串成色算不上好的東珠送她,還生怕她會嫌棄的模樣。
「三太太是京城哪一家的?」連送她新婦禮都略顯寒酸,還能有多名貴的嫁妝給三老爺換鴉片抽?還是三太太留著好東西給自己,把那不好的拿來送人?雖然論起來是人之常情,知微想著那個軟弱的幾乎沒上面存在感的普通婦人,連平日裡穿戴都是半新舊的衣物,便是走了出去旁人也不敢相信這位是侯府的三太太,她連自己都這麼寒磣,又哪裡來的豐厚嫁妝供三老爺揮霍?
畫薔用力想了想,不確定的開口說:「三太太彷彿不是京城人士……我讓佟家的打聽打聽?」
知微點點頭,沒有多想。
「昨個咱們剛進宮,二太太便想往院子裡放人來著,說是走了那麼多,咱們院裡的人手肯定不夠使。還好姑娘早有準備,讓灩姨娘早幫咱們買好了人安置子外頭調教著,昨個二太太一提起,姜嬤嬤便道空出的人已經有了填補的,下午姜嬤嬤便讓佟家的小子送了信出去,將人領回了落櫻園,這會子薑嬤嬤正調教著呢。」
如正給知微的指甲上塗上花汁,細心的捧著知微的手吹了吹,笑道:「姑娘,你們是沒瞧見,二太太聽聞姜嬤嬤道咱們院裡已經有了填補的人,那臉色變來變去的有多有趣。最後皮笑肉不笑的說了聲倒替她省事了就走了。奴婢想著,二太太昨兒在咱們這兒落了面子,今兒才沒親自過來,想讓姑娘過去,怕也是要找回昨個的顏面。」
「好不容易才將院子裡亂七八糟的人弄走了。」知微笑著搖了搖頭,看著蔥白晶瑩的手指甲漸漸染上花汁兒的顏色,頗有些得意的翹了翹嘴角,「咱們再有空,也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頭,還做不做別的事了?」
如皺了小鼻子附和道:「就是,咱們院子裡好不容易才清淨了。姑娘,如今我們院裡可比以前好太多了,再也沒有人仗著自己是二太太送來的或自己資歷老便偷奸耍滑,欺負咱們給咱們排頭吃了。」
畫薔笑道:「我們三個倒還好,如幾個小丫頭沒少被那些人刁難呢。」
知微正一正神色,認真道:「你們跟了我這個主子,享福的事沒遇上幾件,倒受了不少零碎罪。我也不能為你們做些什麼,只你們幾個若有什麼事,儘管同我說,能做到的我絕不推脫一句!」
畫薔愣了愣,如卻已經紅了眼眶,用力點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表著決心:「奴婢能伺候姑娘,當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當初若非姑娘將我買了下來,還不知道會被賣到哪一家,過哪一種生活呢。姑娘不但對我們親厚,還這般……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姑娘,伺候世子爺,還有以後的少爺們,奴婢要在姑娘身邊伺候一輩子……」
知微拍拍她的腦袋,欣慰的笑了笑:「傻丫頭,說什麼傻話呢,你長大了自有你的去處。說起來,還差點忘了答應百靈的事兒」
她頓一頓,頗有些煩惱的想了想:「畫薔,一會你拿了百靈的賣身契去找,府衙先消了奴籍……還得給舅母送個信兒,讓她先幫著安頓下百靈,至於親事……也請舅母幫忙留意著。」
畫薔忙記下了,如眼睛晶亮的看著知微,知微笑著刮了下她的小臉:「想什麼呢?」
如眨巴著眼睛,一臉自豪又羨慕的模樣:「姑娘真是好人,百靈姐姐都不在跟前伺候了,姑娘都為她想的這般妥帖。」
知微笑道:「等你長大了,姑娘我會為你想的更妥帖,用不著羨慕你的百靈姐姐。」
如紅了小臉,不依的道:「姑娘就知道取笑奴婢。」
知微與畫薔都笑了起來,如到底還小,也不好逗她,知微便打住了,如扭扭捏捏的看了知微一眼,忽的想起一件事:「姑娘,昨兒晚上奴婢聽清暉院伺候的小綠說,那舒姨娘彷彿不大好了,說是太太請了邵太醫去瞧,今早奴婢特意往清暉院那邊去打探了下,邵太醫昨兒晚上一整晚都在清暉院沒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