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眉肅穆,聽聞李思淵時眉心微微一動,「你倒是聰明,以為抬了淵兒出來,朕便不追究你了?」
皇帝倒也沒有冤枉知微,她不知道皇帝是真要發作她還是僅僅只是嚇唬她,但她知道,皇帝必定不會在此時取她性命,且不說京城上下恐怕只有她知道怎麼戒除毒癮,便是瞧在李思淵親自求他賜婚的情面上,皇帝也不會這時候把她推出午門去砍了。、.
當然知微也不敢憑借這些有恃無恐,倘若皇帝已經對烏香上癮,李思淵告訴他那烏香不是好物而他眼下正強制忍耐心癮的話,誰知會不會一句話不對就將你就地正法?知微不敢冒險,所以她並不否認,抬了李思淵來當然也是增加自保的籌碼!
「臣婦不敢!」知微心中稍定,「只是北疆王府之事,臣婦並未有所隱瞞,臣婦所言句句屬實,還望皇上明察。」
皇帝正要說話,殿外卻傳來一陣喧嘩,彷彿是什麼人急著要往裡闖,侍衛攔下不讓。
皇帝側耳細聽,看著伏在地上的知微彷彿鬆了口氣般垂下肩頭,冷冷道:「讓他進來!」
不過片刻,李思淵踩著重重的步伐疾步走進來,目光直直落在知微身上,見她並未有任何閃失才跪下行禮,「臣恭請萬歲聖安。」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軍營裡練兵嗎?」皇帝的口吻雖然仍是嚴厲,但一聽就能聽出親疏差別來。
知微心中暗道,什麼是真正得寵的?這才是啊,李思淵未得召而闖宮,皇帝對他的態度只是稍微嚴厲了一點兒,跟她簡直沒法比,什麼叫差別待遇,這就是!
「臣也想安心在軍營裡練兵,若沒有令臣心神不安之事發生!」李思淵目光堅毅,抬頭直視皇帝的眼睛:「賤內的事,臣全都知道,若皇上有什麼要問的,隨時召見臣便是了。」
「你果真知道?」皇帝微微瞇起眼:「包括,她與北疆賊人來往密切之事?」
知微無語的悄悄地吐了口氣,實在很想吐個槽,皇上您老人家實在無須這樣謹慎試探來試探去啊,咱們兩口子雖來不及串供,但這麼點默契都沒有的話也太悲催了好嗎?
「皇上此言有誤。」李思淵直言道,「賤內從未與北疆賊子來往密切,不論成親前亦或是成親後,皇上莫忘了,臣還做過賤內的夫子,許多事,臣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頓一頓,仍是直視著皇帝,一字一字道,「皇上,若非賤內及時發現與提醒,北疆賊子揮兵直入京城怕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吧。皇上與其懷疑賤內,不如先想想法子要如何禁斷烏香之物!」
知微伏在地上,聞言簡直嚇得要暈過去。李思淵這才是恃寵而驕吧,敢直言皇帝說的話錯了,還直言不諱要皇帝不要搞錯了事情的輕緩緊急,這要換了她,一百顆腦袋都不夠皇帝砍吧!知微剛下去的冷汗刷刷又冒了起來,李老爺,讓你來是救命的,不是讓你來催命的好不好?
「放肆!」皇帝果然面上掛不住,若是單李思淵在跟前,倒也容得他放肆,但當著知微的面,他怎麼也得要擺出皇帝的威嚴來才行,「朕還要你來教朕怎麼做!怎的,這樣大的事,朕還不能宣她來問一問!」
李思淵一進來便跪在知微身前,這是一種下意識的保護動作,皇帝便知道,這個女子在這向來不羈的小子心裡,確實佔了不少份量。一時心裡還有些發酸,也不想想到底是誰手把手把這小子養大教大的,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朕!
皇帝如此想著,瞧知微便愈發不順眼,「朕是刑囚了她還是鞭打了她?你這般不顧軍中要務,若讓言官得知,參你一本你心裡就舒服了?你不但是朕的侄子,還是朕的臣子,守護朕的江山社稷才是你的大事,你還敢給朕擅離職守!」
皇帝越說越氣,就為了個女人不但扔下軍務,還敢擅闖入宮,若是旁人,早被砍成肉泥兒了!他不但不思過請罪,還敢將朕當成敵人一般防著,實在……可氣!
李思淵平靜道:「在皇上心裡江山社稷至關重要,在臣心裡卻不然。皇上若想要臣為你守護江山社稷,便不要為難臣身邊的人!」
知微慢慢抬頭,愣愣的瞧著擋在身前寬闊筆挺的後背。好吧,這個時候便是皇帝下令誅殺了他們這對狂妄自大的夫妻,跟他死在一起她也認了!
「混賬東西,你給朕滾出去!」皇帝怒了,可惡的傢伙,保家衛國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他竟還敢跟他講條件!
「皇上政務繁忙,臣與賤內便不打擾皇上了。」李思淵拉了知微起身,一把抓住她汗涔涔的手,用力緊了緊!
知微也回握了他,兩人飛快的看了對方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對彼此的擔心。
「站住!」皇上氣的眉毛鬍子都要飛起來,今個在知微面前,算是面子裡子都沒撈著好,怒氣沖沖的瞪著李思淵,「你先滾回去,孔知微給朕留下!」
李思淵當然不肯,「臣方纔已經說了,她知道的事臣都知道,皇上若還有疑問,直接問臣便是。賤內身子虛弱,跪了這樣久,只怕身子受損的更厲害,臣可是聽聞過的,身子太弱於子嗣不好,皇上也不希望臣膝下無出吧!」
皇帝聞言怔了怔,醒悟過來李思淵那話裡的意思,竟是認準了孔知微一個,太過不可思議導致他威嚴的面部表情顯得有些。這混小子原本可是個胡天酒地看見個有幾分姿色的就要調戲兩把的,竟真的就被孔知微這個小丫頭收拾的服服帖帖,不但散了丫鬟通房,連以後都不納妾了?這孔知微到底有什麼手段,他從前怎的從未發現她跟其他女子有何不同?
「你留下?」皇帝冷哼一聲,「你知道要如何戒除烏香的心癮?」
李思淵與知微齊齊鬆了口氣,皇帝這話題,無疑是要先將北疆王府的事放一放了,但過後還會不會再提起來,知微卻有點沒底!李思淵倒沒這隱憂,皇帝既然表明了放他們一馬,他自然有辦法讓他過後不再追究。「臣當然知道,臣方才便說過,賤內從不對臣有所隱瞞!」
皇帝忍不住酸不拉幾的說了句,「她說對你沒隱瞞你便相信她沒隱瞞?天真!愚蠢!」
知微抬眼一見李思淵越皺越緊的眉心,心道不好,還來不及阻止,就聽李思淵淡淡道:「皇上不能因為欺騙你的人太多,就把所有人都想的那麼不堪!臣相信賤內,賤內相信臣,怎就是天真是愚蠢了?」
知微默默地垂下眼,李大爺,你跟皇上鬥什麼嘴置什麼氣啊,還想不想走出皇宮去!你怎麼能把皇帝對你的寬容,當成你放肆的資本呢,這是要命的好不好!
「你,你這個混賬東西!」皇帝抓起桌上的鎮紙便朝李思淵砸了過去,「你想氣死朕是不是!」
知微已經被這一出又一出嚇得麻木了,原本想被砸就被砸吧,總要讓皇帝消消氣才是。李思淵卻在知微目瞪口呆的瞪視下,輕鬆熟練的躲開了砸過來的鎮紙,「皇上何必動氣,對身體不好。如今內憂外患,大敵當前,皇上還是當保重龍體最重要。戒除心癮之法,還請皇上容臣與賤內再想想,這事這般重大,容不得半點馬虎,賤內昨兒晚上便愁得一夜未睡,今兒早早的又被皇上嚇了這麼久,若耽誤了,皇上可千萬別治咱們的罪才是!」
皇帝氣的沒了脾氣,索性眼不見為淨,揮手直道:「快給朕滾,都滾都滾!」
李思淵嘴角微翹,與知微行了禮,兩人手拉手的退出了勤政殿!剛走到門口,便聽殿內傳來稀里嘩啦的脆響聲。
「你膽子也太大了,是拿準了皇上不會治你的罪啊!」知微白了始作俑者一眼,忍不住悄聲抱怨道,「差點嚇死我了。」
「爺都來了,你還怕什麼,了不起便是一死,還有爺陪著你呢。」李思淵捏了捏她的手指,「瞧你這點出息,手都滑的握不住了。」
「我哪有你這般氣魄啊,能把皇上氣成那個模樣還能全身而退,有時候我真懷疑……」知微驀地閉上嘴巴,有些不安的瞅了身邊的人一眼。
李思淵神色微冷,隨即便恢復如常,「懷疑什麼?」
「……沒什麼。」知微覺得,即便有什麼,她也不能問,李思淵要能告訴她,早就說了。「菲燕郡主還是沒有消息嗎?」
「那女人狡猾的很。」李思淵也似無事人一般,順著知微的話題道,「不過眼下全城戒嚴,她若還未離開京城,遲早要被抓到的。便是僥倖出了京城,也有官兵沿途快馬追了出去。她一個人還好脫身,將王府所有人都帶走了,目標太大,能逃……」
「等一下!」知微忽然叫道,「你說的沒錯,菲燕郡主並非一個人走的,她帶了整個王府的人,少說也不下百人,這麼多人,怎會消失的無聲無息?不對……北疆王府已經搜過了?」
「雖然不是我帶人搜府,但確實已經搜過了,府裡頭除了一具屍體,的確空無一人!」
「再搜!」知微著急的抓著李思淵的手,臉都漲紅了:「地道,暗道,總會有蛛絲馬跡的,不可能憑空消失!肯定有暗道,說不定早就已經不在京城了……」
李思淵雙眼一瞇,正要安排知微先回府,他即刻領人再去搜查北疆王府,卻見一個內侍匆匆跑來,對勤政殿門口的總管公公稟告道:「方纔有人來稟,北疆王府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