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思淵將前往三皇子府的事情說得輕描淡寫,但臨行前知微仍有些擔心。『.小知語洗三時,因只是個庶出閨女,灩姨娘與娘家來往也不緊密,故而那一日便只是府裡眾人隨便鬧一鬧,開了兩桌席面就算禮成了。至於別人府裡的洗三禮是怎麼個程序,知微雲裡霧裡鬧不太明白,她唯一清楚的是,嬰兒的洗三禮一般都是邀請近親或好友前來觀禮。所以李思淵身為三皇子殿下的表弟,也算是近親了吧。
知微整裝待發,姑娘們也都準時到了。五姑娘雖然一貫的端莊嫻雅,今兒倒是打扮的甚是隆重,穿了件紫紅色如意纏枝上襦,淡紫色繡蘭花的襦裙,烏黑的頭髮梳成牡丹髻,戴著一套鑲藍寶石的赤金頭面,胸前是顆顆均勻圓潤的東珠項鏈,耳朵上墜著紅翡翠滴珠耳環,很是雍容華貴。
知微暗笑,確有一番嫡女派頭,只是眼裡的雀躍太過明顯!
七姑娘也稍作打扮了一番,只髮髻上一支簡單的鎏金釵卻顯得過於單調,知微讓畫薔找了兩支上好的金釵給她戴上。九姑娘明顯沒費什麼心思,一身極襯膚色的淡綠色縐紗滾邊上襦,配白底繡杜鵑湖綢大擺襦裙,珠翠釵環綴於烏髮雲鬃間,並未刻意妝點過的容顏眉眼精緻,容色靚麗,卻比刻意打扮過的四姑娘更奪人眼球!
知微自也發現了姑娘們之間那微妙的氣氛,不由有些好笑,看來這四姑娘「覺醒」後,對建寧侯府那位二公子還真有些看不上眼了呢。不過,這婚約人盡皆知,她就算看不上眼沒個正當理由也退不了婚,建寧侯府的怒氣就算是安樂侯府也得掂量掂量,更何況,沒人會為她的任性妄為買單吧!
不過,知微轉而一想,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呢,也許這四姑娘只是常年壓抑的太厲害,以往出去見人也因二房壓了一頭而謹小慎微,如今大房因為李思淵而日漸興盛,她也是時候揚眉吐氣一番了。可若真是這般,知微倒有些擔憂了,藉著幫九姑娘挑選合適手釧時,知微將人帶到內室,悄聲囑咐了一番。
三皇子的府邸自是氣派非凡,飛簷畫棟,曲欄迴廊,恢弘大氣卻又不不失雅潔精緻,雄渾肅穆卻又點綴著麗纖巧。知微與李思淵乘馬車到了二門,被府裡的下人熱情接待著上了軟轎,一路上知微的眼睛簡直不夠看,雖極力不讓自己表現的好像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卻仍在見到那一整條白玉石鑄的環橋時張大了嘴。
「這麼長一座橋,得燒多少錢啊。」她忍不住小聲嘟嚷道。
李思淵目不斜視的端坐在她身旁,倒真有幾分不怒而威的氣勢,見知微好奇的東張西望,也不制止,聽見她的嘟嚷,嘴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你要喜歡,回頭讓人在落櫻園也給你搭一座這樣的橋。」
知微一怔,將唇角不自覺溢出的笑容抿進唇裡,嚴肅的教育道:「咱們便是再有錢,也不能這樣燒。」
這人從沒過過缺穿少食的窮困生活,故而根本就沒有一個正確的對待金錢的態度,大手大腳揮霍慣了,想起一出便真的能做的出來。以前知微便不追究了,現在她當家,掌管著他的經濟命脈,才不會像宋嬤嬤一樣縱著他胡天海地的燒錢。
「有個事差點忘了跟你說。」李思淵見她繃著一張俏臉,忍不住想摸上兩把,四下一瞧,便悻悻的放棄了這念頭。
「燒錢的事你趁早別提!」知微堅決嚴肅,小聲警告道。
李思淵見她臉色愈發警惕凝重,不由感到好笑,「是你表弟柳弘文,他日前到軍營找過我,說要棄文從軍,這事兒只怕外祖父和舅母並不知情。」
知微一愣,柳府的雙胞胎明年就要下場參加會試,外祖父與舅母都希望他們做文官,家裡有個舅舅征戰沙場,外祖父與舅母無一日不是提心吊膽,怎會同意雙胞胎棄文從軍?只怕這的確是柳弘文自己的意思了,若李思淵不知會外祖父與舅母,擅自做主將人弄到軍營裡去,只怕與外祖父家定要生出嫌隙來!
「你答應他了?」知微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我只說要先問過外祖父和舅母,並未答應。」李思淵在人看不見的角度捏了捏她的手指,以示安撫,「不過我瞧他似決心已定,不會這樣輕易放棄的,你瞧著找個時間跟舅母通個氣兒,別到時候落了舅母的埋怨。」
知微見他將外祖父一家真正當成親人,凡事都設想周全,心裡覺得熨帖極了,回握了他的指尖,「這事兒可大可小,回府便讓人送信請舅母來府裡。」
兩人絮絮說了一陣,便到了目的地。知微扶著李思淵的手下了軟轎,便覺得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與此同時,另三台軟轎也同時停了下來。軟轎上下來的夫人似都認識知微,衝她點頭微笑行禮。這三位夫人倒是面生,知微沒弄明白她們的品級是在自己之上還是之下,正猶豫著要不要回禮,李思淵湊在她耳邊悄聲提醒:「她們品級不如你。」
知微這才坦然,回以那三人和善的微笑。
正在此時,三皇子雲秉涵滿臉喜色的走了過來,知微從前也曾遠遠見過這位風儀翩翩的皇子,卻從沒機會近距離接觸過。眼下見人親自迎出來,雖沒有受寵若驚到不知所措的地步,卻也夠她明白她身邊這位老神在在的男人的確變成了皇子們爭相搶奪的香餑餑了。
「淵表弟,這位便是弟妹吧。」三皇子笑意盈盈的拉著李思淵,一副哥倆好的親熱模樣。
知微忙福身見禮,三皇子親切道:「弟妹無須多禮,咱們都是一家人,還講這些個虛禮作甚?你三皇嫂在裡頭待客,你也受累幫忙接待下客人!」
三皇子這話乍聽讓人覺得他怎麼這麼不客氣,哪有叫客人幫忙待客的?然言中之意卻是並不將知微當成外人,若不是事先知道三皇子是想拉李思淵進他們的陣營,知微真要被嚇得不知所措了!
「那我先帶姑娘們去後頭幫忙了。」知微瞧向李思淵,溫柔本分的徵詢道。
李思淵瞧了知微一眼,知道她這是在給他做臉,便笑著點點頭。
「這新婚燕爾,你儂我儂,可真要羨煞旁人啊淵表弟。」雲秉涵打趣的笑道,一邊命人領著知微幾個往後頭去,一邊拉了李思淵往前廳走。
李思淵微皺眉,隨即吊兒郎當的笑道:「我才要羨慕三表兄呢,你府中的美人姬妾旁人府裡可比不上,方纔這一路過來,便連丫鬟都是絕色尤物,論艷福,我可比不上三表兄。」
雲秉涵哈哈大笑:「淵表弟若有看的順眼的,儘管與為兄提。」
「三表兄這話可當真?別到時不捨得割愛就不好了。」
「我今兒便將這話擱這兒了,我這府中不管你看中了誰,我立刻將人送到你府上去。」雲秉涵眨著眼睛促狹的笑著道:「只怕弟妹要吃心了。」
李思淵淡淡道:「三表兄肯割愛就行!」
雲秉涵說的那麼大聲,還未走遠的知微幾個將他們的對話全聽了去,四姑娘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兩眼,似要從她面上瞧出什麼來,七姑娘則是一臉擔憂,九姑娘卻與知微一樣神色不動。
三皇子妃在後花園中設宴,知微幾個被婢女引領著往後花園走。五月正是不冷不熱的好時節,園子裡風光也正好。知微與姑娘們一路觀景,一路說著話,神色輕鬆愉悅,絲毫不受方才雲秉涵與李思淵那番話的影響。
「嫂嫂,今兒個洗三的孩子是三皇妃所出嗎?」鑒於四姑娘要扮矜持,七姑娘太緊張,九姑娘只好擔當起陪知微聊天的重大責任。
「並非三皇妃所出。」知微搖頭道,「是殿下的段側妃所出。」
「那位段側妃真是幸運。」九姑娘笑道:「我聽聞她父親只是翰林院編撰呢。」
四姑娘豎起耳朵,眼睛明顯亮了亮,「小小的翰林院編撰之女,怎的一躍成了皇子側妃?似乎還深受三殿下寵愛」
四姑娘小心的覷了眼四周,將音量壓得更低:「三皇妃與殿下成親兩年有餘,如今肚皮還未有消息呢。」
「段側妃自有她的過人之處。」知微淡笑著瞥了眼姑娘們,「咱們如今就在這皇子府中,可不能妄意殿下的家務事,讓人聽了去當心給府裡招禍!」
九姑娘極爽快的認錯:「嫂嫂說的是,是我太過大意。」
四姑娘卻有些不甘的瞥了下唇,卻心口不一的道,「嫂嫂教訓的是,我們會注意的。」
知微與九姑娘暗地裡交換了個眼神,皆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九姑娘故意拿段側妃的出身做文章,四姑娘迫不及待的給出了回應,顯然,連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撰之女都能一躍成為皇子側妃,她堂堂安樂侯府的嫡女卻要下嫁給一個六品小官,心裡果真覺得不平衡了。知微正是擔心她會膨脹的忘乎所以,才有了九姑娘在知微授意下的這番試探。
知微不放心的又瞧了九姑娘一眼,九姑娘心領神會的衝她點了點頭,表示她一定會做好知微交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