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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太太有請 文 / 未小七

    「你還記不記的狩獵那次?」沉默許久,李思淵忽然問道。

    知微當然記得,因為安佳怡的事還因此記憶深刻,遂點頭道:「記得,那次便是李思瑞要害你,卻被咱們反將了一軍。」

    那一次若非李思淵憑借自己身後有人以及對地形的瞭解,成為京城笑柄的可就是他們了。事後知微每每想起,還總會驚出一身冷汗來。「你懷疑對嬤嬤下毒的也是他嗎?」

    李思瑞是曾對他下過手的人,嫌疑自然比其他人要大。沒能害了他,便遷怒宋嬤嬤因此對她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雖然很會裝相,能裝那麼久也沒讓人懷疑,自然耐心也足夠,但我卻覺得,憑他一個人,是做不到這麼周密的。」李思淵想了想,客觀的評價道。

    知微在他懷裡動了動,試探道:「那太太呢?」

    李思淵鬆開知微,皺眉看著她,似有些不確定:「你懷疑她?」

    「你很相信她?」

    李思淵思索道:「她,她也是皇上指婚,在我母親去世後不久便嫁給李守正的。她並非出自顯貴之家,雖是書香門第,賀家老頭到死也才掙了個五品官,娘家兄弟也沒個爭氣的,她嫁來府裡又是做填房,自比旁人要謹小慎微些。對我雖不是特別親近,卻也比其他人親厚的多。小時候我在外頭惹了事,李守正滿府追著罵我,也是她攔著說好話。旁的兄弟姐妹罵我時,她聽見了也會訓斥他們。雖比不得李思瑞他們,卻每年春夏秋冬的衣裳也會親手給我各做一套……」

    知微只安靜的聽著,卻也有些明白李思淵對賀氏的複雜感情了,也許他並不是沒有懷疑過賀氏,只是當除了宋嬤嬤以外的所有人都討厭他唾棄他時,賀氏卻是唯一一個至少從表面上接受了他的人。他說起侯爺時,眉宇間陰霾頓起,只以李守正稱呼,說起賀氏時,無疑語氣要溫和許多。

    只是,帶著也許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一絲惶惑與不安。

    知微心頭微酸,拍拍他的背:「許是我想多了。」

    頓一頓,轉移話題道:「方纔平安找你說了什麼?」

    「李守正大發雷霆,令舒姨娘即刻墮胎,送到莊子上去。後來李思瑞苦苦哀求,二房三房也裝模作樣的求情,說到底是侯府的骨肉,這樣做太殘忍云云,於是那孩子暫時保住了。」李思淵嗤笑一聲,語帶嘲諷的說道。

    知微微愕,「……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可剛才侯爺看起來那樣生氣,何況,那孩子平安生下來,安府勢必也要知道的,安大人一家怕也要不依吧?」

    何況,不管是侯爺還是賀氏想拿回中饋來,都不能任由那孩子生下來成為二房拿捏他們的把柄啊!置老太爺遺訓於不顧,就是大不孝,還憑什麼能管理侯府內務?這位侯爺與侯爺夫人做事,還真有些出人意表,完全叫人摸不著頭腦啊!

    李思淵瞧她驚訝的模樣,敲一敲她的腦袋,笑道:「安佳怡在府上過的什麼日子,安府未必就不知道。但知道又如何,安府有什麼底氣給安佳怡撐腰?李思瑞原本想娶個嫁妝豐厚的,安府抬的嫁妝,多是以次充好,進門便被二房三房的嘲笑了,安府讓李思瑞沒臉,李思瑞又怎麼會善待安佳怡?」

    知微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才嫁進來頭一天,就硬塞給她這樣多的資訊,害她完全吸收不了,只得暫時將問題拋到一邊與李思淵商量如何送宋嬤嬤回鄉之事。

    不多時,卻有小丫鬟來稟,說侯爺叫李思淵去書房。李思淵神色明顯不耐,知微便勸了兩句,磨蹭了半天,他才沉著臉往書房去。

    「老爺同姑爺父子情分淡薄,是世人皆知的,姑娘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需要顧慮太多。」姜嬤嬤自也知道李思淵被侯爺召見走了,進來時瞧知微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笑著道。

    知微歎口氣,這父子倆之間怕也有古怪啊!

    還未開口,就見如急急忙忙進來了:「姑娘,太太著人來請姑娘過去說話。」

    姜嬤嬤一愣,知微卻笑了,輕聲道:「侯爺與太太還真有默契呢。」

    來傳話的居然是賀氏身邊伺候的甘嬤嬤,知微收拾出來時,金鈴正陪著在外間用茶,見知微出來,那甘嬤嬤立即便從杌子上起身,笑出滿臉的褶子:「給夫人請安。」

    知微細細看了她兩眼,矮矮胖胖的,容貌並不出色,雖是賀氏身邊伺候的,衣著首飾等卻一點也不張揚,又長著一張兜兜嘴的笑臉兒,憨厚福相讓人覺得很是親切。知微忙也微笑著虛扶了一把,「甘嬤嬤喊個人來傳話便行了,怎好勞煩嬤嬤親自跑這一趟呢。」

    說著,姜嬤嬤便遞了個頗有份量的荷包過去,甘嬤嬤推辭著不受,姜嬤嬤笑道:「這是咱們夫人一點心意,也是見面禮,嬤嬤可推辭不得。」

    姜嬤嬤這般說了,甘嬤嬤便不好再推辭,笑著受了,又給知微福了一禮,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往悠然居行去。

    對於一天上兩趟悠然居來,知微倒也算是熟門熟路了。只不過早上敬茶是在中堂,現在轉移到了賀氏的正屋。甘嬤嬤親自打了簾子,知微進去了便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下屋裡的擺設,這屋子跟賀氏一樣,貴重擺設並不多,八寶閣上有一半是空的,屋裡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兒,想來這賀氏也是常年禮佛之人。

    賀氏坐在羅漢床上,見知微請了安,便溫柔的笑道:「來,我旁邊坐著說話。」

    甘嬤嬤奉了茶來,笑道:「這是太太特地為夫人準備的六安瓜片,說是夫人喜歡的呢。」

    知微心頭一跳,六安瓜片並不是她喜歡的,卻是雲錦亭最常用的。知微不知這是巧合還是賀氏想試探些什麼,不過面上卻是含著感激驚喜,忙雙手接過來,「多謝太太費心了,其實不拘喝什麼的,太太便是給我白水喝,那白水定也是透著甜滋味呢。」

    賀氏抿著嘴笑的一派溫婉,指著知微對甘嬤嬤道:「你瞧瞧,這小嘴喲,難怪連太后都喜歡呢,還是咱們家淵兒有福氣。」

    甘嬤嬤也笑著奉承道:「這也是太太的福氣呢。」

    如此打趣了兩句,倒也算和樂融融。丫鬟送了糕點瓜果來,賀氏熱情的招呼知微道:「也不知道你喜歡些什麼,便叫都準備了些。這糖蒸酥酪我平日裡愛吃,你也嘗嘗。」

    知微也不推辭,細細的品了一塊,才笑道:「味道果然是極好的。」

    知微一旦對賀氏上了心,就不可能對她全無防備,因而用了一塊糕點後便不吃了,賀氏似未察覺一般,笑著吩咐甘嬤嬤:「既是夫人愛吃,一會你讓人送些到落櫻園去。」

    甘嬤嬤應了,知微也忙謝了,微垂下的眼簾卻掩著一抹深思。

    賀氏忽的斂了笑,歎口氣道:「唉,你頭一天過門,倒叫你瞧見這些事情,我心裡實在不安。想跟你說道說道,又怕淵兒不高興,這便讓侯爺將淵兒叫去了,咱們也好說說話。」

    她這般坦然承認是她故意支開李思淵,知微倒有些驚訝,忙放下茶杯一臉誠懇道:「這種事誰也不想的,太太也別放在心上。」

    賀氏滿臉愁容,道:「唉,我也知道瑞兒媳婦很委屈,我也時常敲打瑞兒,這孩子面上答應的好好地,一回頭便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只一味寵著舒姨娘。那舒姨娘是早年他啟蒙先生的閨女,也是好人家出生,明明可以許個好人家做正室,卻跟了瑞兒做妾,我心裡亦是不安,平日裡便也沒拘著她學規矩,倒縱出了今兒這樣的事情。說起來,也是我管教無方。」

    知微原以為賀氏叫自己來,不是提中饋的事便肯定是李思淵親娘嫁妝的事,不料卻料錯了,她竟是說起舒姨娘來,想了想便安慰道:「這些事也非夫人所願,我瞧著二弟卻是孝順懂事的,不過少年人心性,如今成了親,再博一番功名,行事自然也就穩重了。」

    甘嬤嬤倒是多瞧了知微一眼,見知微看過去,忙是笑道:「太太,夫人說的沒錯哩,這事兒侯爺已經有了定論,太太便且安心吧。況且雖老太爺有遺訓,可舒姨娘到底也是正經人家的好女兒,便是生了小少爺,養在二夫人名下,二夫人好好教著,不常與姨娘親近,也是不礙的。」

    知微也道:「甘嬤嬤說的有理。」

    這賀氏應該也是想留下這個孩子的,只是吃不準她對這種事的態度,於是特地來試探嗎?不過,她的態度重要嗎?

    賀氏抬眼看了知微一眼,歎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委屈了瑞兒媳婦。她自小產後,身子也不好,甘嬤嬤,你往她屋裡送些好的燕窩人參去,教她好好補補身子。」

    甘嬤嬤卻有些遲疑著沒有應,賀氏瞧她一眼,道:「怎麼了?」

    甘嬤嬤瞧了眼知微,似有為難。知微低眉垂眼,眼觀鼻鼻觀心。賀氏也跟著甘嬤嬤的視線瞧了一眼,而後笑道:「夫人又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不能在夫人跟前說的?」

    甘嬤嬤這才道:「太太,前兒您也吩咐了給二夫人院裡送些燕窩人參等補品,只是咱們院裡的那些剛分下來便送到二夫人院裡了,奴才沒法子便去找二太太,誰知二太太道每房的定例都是一樣的,沒得因為咱們是大房,便要比旁人多了去。奴才只好道是給二夫人補身子,二太太卻道,再補也生不出個孩子來,何必浪費好東西。奴才想著,只怕今兒去問二太太要,也是要無功而返的。」

    賀氏雖是個和善人,但一聽這話,仍是變了臉色,「她竟敢這般說!」

    那甘嬤嬤苦著臉道:「太太,自二太太主持中饋後,咱們大房受了多少零碎氣,只不過從前是太太,現在是二夫人。」

    知微低頭喝著茶,還是過度到中饋這事兒上了,只是這話題轉換的可謂水到渠成天衣無縫啊!

    「太太,侯爺上回瞧中了一塊好硯,結果身上銀子不夠,便要掌櫃的記了賬,讓二太太著人把錢送過去,二太太很是不高興了一陣。正好要迎娶夫人過門,侯爺聽聞夫人在家時將孔府治理的妥妥帖帖的,便與您商量,要您跟二太太說一聲,等夫人過門後,便讓夫人管侯府事務,二太太當面說的好好兒的,誰料今兒卻又不同意了。」甘嬤嬤甚是不平的道,「二太太近年,是愈發不將侯爺與太太放在眼裡了。」

    這主僕兩人絕不是個笨的,凡事只拿侯爺說項,又道二房如何欺人太甚,竟是仗著娘家與宮裡的靜妃娘娘,便連侯爺都不放在眼裡,更別提知微這個才進門的新婦了,這還是要攛掇她去爭權啊。

    知微應景的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道:「二太太瞧著不是那樣不講理的人啊,而且這既是老爺的意思,二太太便不佔理兒啊!」

    賀氏只是歎氣,甘嬤嬤又道:「誰說不是呢,可二太太有娘家扶持,宮裡又有靜妃娘娘正當聖寵,。咱們大房受了二房這麼多年閒氣,倒也習慣了。夫人初來乍到,在閨中時有老太太疼著,還有太后如珠如寶的護著。太太是生怕夫人進了侯府受了委屈,前些天焦慮的飯都吃不下呢,這才心急著在夫人進門頭一天便跟二太太提起中饋之事,也是不想夫人日後也受了二太太的氣。」

    這樣為自己著想,真是令人感動啊!知微一臉感動的看著賀氏,「太太這般為我著想,媳婦兒又感動又不安。太太請千萬保重身子,中饋之事,早間夫君已代我拒絕了。出嫁前祖母反覆交代,要我收斂脾氣,切記出嫁從夫,不得忤逆了夫君的意思。」

    知微頓一頓,很是為難的看著賀氏:「太太,不若請老爺親自與二老爺商量,興許會湊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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