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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所圖的 文 / 未小七

    回到春熙院,知微便找了姜嬤嬤來說話:「雖然咱們二姑娘出了這種事,不過老太太很是不忍,要我把她送到莊子上好好養著,嬤嬤怎麼看?」

    知微知道,是時候讓姜嬤嬤在她與老太太之間做出選擇了!老太太雖表明了姜嬤嬤從此是她的人,然而姜嬤嬤到底服侍了老太太這麼多年,在老太太的積威之下,真會視她為主,與她一條心嗎?

    知微這般問出來,姜嬤嬤自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心只微微一跳,便笑道:「老太太到底還是心疼二姑娘,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府裡還有夫人,老爺就算因此事厭棄了她,也定不會在這當頭休棄夫人。且夫人嫁妝豐厚,雖眼下被困,可為長遠計,姑娘還是得好好打算一番!」

    知微眸裡含笑望著姜嬤嬤,語氣仿似依賴,又似撒嬌般軟糯可憐,神情透著不安苦惱,「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呢,嬤嬤,依你看,這事兒我應該怎麼做?既要不得罪祖母,又要保證自身安全,還請嬤嬤指點我!」

    姜嬤嬤自知知微對她並未完全放心,否則孔詩喬這件事,知微就不會有意無意瞞著她,只倚重畫薔幾個。而眼下,卻是知微給她的機會,若她能完全忠於知微,站在知微這邊,日後少不得要被倚重,若她有所遲疑,知微定會想法將她調離她身邊。畢竟,誰也不希望身邊跟著的,是別人的眼睛。

    就算那人,是老太太也不行!

    「老奴方才聽姑娘的意思,似乎有意要在姑娘長大的地方建莊子養著二姑娘?」姜嬤嬤一思索便已經想好了其中利弊關係,老太太既把她給了知微,日後也是要做為陪嫁嬤嬤跟著知微去夫家的,知微好,則她才能好。

    「祖母不忍,我也只好這般建議,好教祖母放心。」知微歎道。

    「姑娘心慈,只是有時候對別人太過仁慈,反而會給自己招來禍事。」

    「嬤嬤所言極是。」知微又歎口氣,接過姜嬤嬤遞來的手爐,唏噓道:「母親雖暫時被困,可她還是孔府的當家主母,哪有娘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兒受苦的。況還有父親疼惜著,嬤嬤方才也瞧見了,就在老太太跟前呢,父親就要打我出氣。父親顯然只記得妹妹才是他的女兒,發生這樣的事,便連問我一聲也不曾,容不下我對妹妹下毒手,卻似乎覺得妹妹對我下毒手是天經地義一般。」

    知微頓一頓,瞧著桌上搖曳的燭火,輕笑道:「祖母雖護著我,可祖母眼裡心裡,最重要的還是孔府的前程。若今日遭禍的是我而不是妹妹,嬤嬤覺得府裡頭這一大家子,誰會向著我可憐我?」

    姜嬤嬤立在她身旁,聞言亦是一歎:「說不得,姑娘只得萬事依靠自己。」

    知微卻抬眼望向她,搖頭笑道:「只我一人哪裡行,想要日後走的平坦些,少不得嬤嬤的扶持幫助呢。」

    姜嬤嬤立刻趁機表明心意,垂首恭順道:「姑娘信得過老奴,老奴定忠心服侍姑娘,絕無二心!」

    知微歡喜的拉著她的手,道:「我自然信得過嬤嬤。我這一院子人啊,除了畫薔幾個,嬤嬤便是我最親近的人了。我聽聞嬤嬤的媳婦在洗衣房做事,那差事太辛苦了些,我見過她一次,倒也是個伶俐人,便讓她先管著府裡採買事宜吧。」

    姜嬤嬤喜不自勝,連忙福身謝道:「老奴代那不爭氣的多謝姑娘大恩。」

    知微扶起她,「嬤嬤客氣了,今兒嬤嬤也累了,坐下來咱們好好說話。」

    姜嬤嬤忙推辭一番,知微自是不依,姜嬤嬤只得坐下來與知微說話,「姑娘的隱憂,其實安排得當,準保夫人與二姑娘再掀不起什麼浪來。」

    「還請嬤嬤教我。」知微即刻接道。

    「老太太道沒得孔府的姑娘下嫁給奴才的道理,可世人皆知,二姑娘與那梁方卻是情投意合,姑娘若能成人之美,倒也是美事一樁!」姜嬤嬤獻出計策道,而她敢這樣說,實則,也是篤定了知微正是打著這個主意。

    知微果然撫掌讚道:「還是嬤嬤最厲害了,莊子清苦,雖有人服侍,二姑娘難免會覺得沉悶,不若我們便做了這個順水人情。嬤嬤,那梁方眼下何在?」

    姜嬤嬤忙道:「在柴房裡關著,今兒事多,想也沒人會注意他。」

    「甚好。」知微瞇了眼睛笑:「此事便交給嬤嬤了。」

    姜嬤嬤立刻起身道:「老奴定不會讓姑娘失望,老奴這就去辦。」

    知微點頭,瞧著姜嬤嬤退出內室,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畫薔進來服侍,見她懶洋洋窩在軟榻上,笑道:「姑娘這下可安心了?」

    知微笑瞇瞇的張口,由著畫薔往她嘴裡餵了一塊薏仁綠豆糕,「那梁方,你可都吩咐過了?」

    「姑娘放心,梁方聽說不但不會送命,還能……高興得很呢,直叫姑娘儘管放心,有他看著二姑娘,絕不會讓她掀起一丁點風浪來。奴婢還跟他說了,老太太一定很願意早日聽到二姑娘肚子裡傳來的喜訊。」畫薔見知微吃的開心,便又撿了兩塊來喂,「姑娘今兒便沒正經吃過一點東西,要不要讓小廚房做點飯菜來?」

    知微搖頭:「罷了,天兒也不早了,點心墊墊就好了……梁方這事兒,你做的極好。不過這人我沒接觸過,到底信不信得過卻是難說啊。」

    畫薔利落道:「姑娘大可放心,那梁方的老子娘都在府裡做粗使,咱們拿捏著,還怕他生出二心來嗎?況且這也不需要多長時間,只待老太太知道二姑娘竟與梁方還有牽扯,再聽了二姑娘的喜訊,只怕也要厭棄二姑娘,再也不願多看一眼了。到時,夫人便是想著法子把人弄回來,老太太定也不會讓她進府門半步。再者,出了這樣的事,還有夫人娘家的事,夫人只怕要焦頭爛額了,顧得了這頭便顧不得那頭的,姑娘只管安心便是。」

    知微笑了笑,復又愁眉深鎖:「你說的不錯。只是府裡的事兒了了,卻還有一攤子事等著人煩惱呢。」

    畫薔輕聲安撫道:「姑娘也別多想了,十一殿下向來仁厚,與沈姑娘是自幼的交情,他對姑娘也是……姑娘若是求他,為了保住沈姑娘的名聲,殿下必也不會推脫的。只是……」

    「只是什麼?」

    畫薔覷著知微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如此一來,殿下卻要委屈了,畢竟他對沈姑娘並無心思。」

    知微何嘗不知道,於是神色愈發黯然:「……就當我欠他吧,大恩大德,只好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他了。」

    畫薔少不得又是一番安撫,兩人又說了幾句,便洗漱了睡下。明天,還要面聖呢!

    翌日,知微天不亮便乘坐馬車趕往皇宮。竟有御前伺候的公公親自等在神武門,引著知微往勤政殿的方向走,知微嚇一跳,勤政殿是皇帝辦公的地方,她大喇喇的進去了,不小心讓朝中大臣瞧見了還得了?正猶疑驚恐之際,那公公卻是領著她進了偏殿,「孔姑娘,皇上吩咐你在此處等。」

    知微鬆了口氣,連忙道謝,將裝了金子的荷包塞到那公公手裡,公公推辭一番,也就受了,喚了宮婢進來伺候,便出去了。

    進皇宮不是逛別人家的園子,自不能大意的隨心所欲,陪同進宮的畫薔與夏荷二人,只能等在宮門口。雖有宮婢恭敬的伺候著,知微輕易也不敢開口與人交談,規規矩矩的坐在椅子裡,等著皇帝下朝。

    約莫兩盞茶後,皇帝才下朝歸來,一進偏殿,知微忙跪下請安。身著龍袍一身威嚴的皇帝自她身邊走過,帶過一縷冰涼的冰雪氣息,仿似閒聊家常一般:「怎地來的這樣早?」

    他不叫起,知微只得繼續跪著,眼睛也不敢往前看,小心恭敬的回道:「皇上日理萬機,臣女不敢叫皇上等。」

    皇上撩袍坐下來,便有宮人奉上熱茶熱巾子,皇上擦了把手臉,將帕子扔給宮人,又喝了口茶,才又道:「聽說昨兒是你生辰?」

    知微實在被這看似溫馨的家長裡短給嚇得不輕,惶惶不安的回道:「是的。」

    「那麼關於虎符這事,你是如何看的?」皇上話鋒一轉,沉聲問道。

    知微心裡一突,忙磕頭道:「皇上恕罪,事關朝廷社稷,臣女不敢妄議。」

    「這件事到底是發生在你府上的,你就不替你父親分辨分辨?」

    「皇上英明,此事箇中情由如何,皇上定然早已有了定奪,臣女……臣女相信父親,也相信皇上必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為朝廷社稷鞠躬盡瘁的臣子。」出門時,孔紹卿倒是交代了又交代,叫她尋著機會便為他分辨求情,皇帝叫他避嫌,放了他半個月大假,連官署也不必去。半個月不上朝,若有那起子小人趁機落井下石對皇帝進言陷害,他的官途可就真要被毀了。

    知微能在這時候為孔紹卿辯白求情嗎?當然不能,且不說皇帝讓她進宮來本就沒打算聽她求情分辨,她要真的一上來就急巴巴的求情求饒,倒顯得自己心虛心慌,反倒不妙。再說皇帝若真的要治罪孔府,昨天孔紹卿就不可能走得出皇宮!雖然知微不明白皇帝忽然問起虎符來的用意,不過她想,謹言少言肯定不是壞事。

    皇帝似乎笑了笑,道:「是個通透的,起來說話吧。」

    又叫了宮人賜座,知微謝恩後才起身,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坐下,依然垂首,不敢冒犯天顏。

    「前些日子狩獵,聽說你收穫頗豐。」皇帝依然不急著點明主題,似隨口說著閒話般。

    知微自然謙遜道:「是臣女運氣好的緣故。」她拿眼角偷覷皇帝一眼,見他神色平和,似還帶著笑,便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都是李公子教導有方,還要多謝皇上特地請李公子指點臣女的騎射。」

    皇帝面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點頭道:「看來你二人平時相處的甚是不錯。」

    知微了下,到底做不出小兒女的扭捏姿態,遂道:「李公子盡職盡責,臣女獲益良多。」

    皇帝似沉吟了下,又道:「私底下,那孩子是什麼樣兒的?」

    知微一愣,沒料到皇帝會問出這個問題來,想了想才謹慎回道:「李公子脾氣雖急躁了些,在教學上卻嚴格負責……」

    皇帝什麼意思?難不成要聽她將李思淵一頓好誇?可她就是再舌燦蓮花,也沒辦法把李思淵誇成一朵花兒啊,難度也忒大了啊!

    知微這般吞吞吐吐,顯然皇帝也知道她的為難,倒也不逼她,只道:「那段時間,倒是讓朕很省心。」

    皇帝意有所指,知微只安靜聆聽,又聽皇帝道:「不過這段時間,他卻又開始胡鬧了,你可知是為何?」

    「臣女不知。」知微忍不住抬眼去看皇帝,這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李思淵的胡作非為還跟她有關了?

    皇帝似乎又打量了她片刻,簡潔說道:「十一求皇后賜婚,那一日淵兒正巧入宮來,聽聞了這件事,然後,他也求朕賜婚!」

    知微呼吸一窒,頭皮一陣陣發麻,口裡直髮苦:「……臣女,並不知此事。」

    「你倒是不裝傻。」皇帝淡淡道:「朕顧忌太后與皇后的態度,便沒同意,結果……後來的事,你都知道吧。」

    知微硬著頭皮道:「臣女聽聞過一二。」

    不但聽聞過,還曾暗地裡猜測那混賬東西這樣作圖的是什麼?他奶奶個腿,沒想到他圖的竟然是她?!

    「如今你都知道了,可有何想法?」

    知微這時反倒平靜了下來,皇帝並未說十一皇子如何如何,說的最多的卻反而是李思淵,並且言語中多有暗示,李思淵是因為她才胡鬧的,而她早已聽聞皇帝心裡更偏向李思淵的,而現在皇帝的意思,卻是要她明明白白說出來!

    「臣女……但憑皇上做主。」知微咬著唇,在心裡親切地問候了李思淵祖宗十八代。

    王八蛋,什麼意思,在外頭沒整夠她,還打算把她弄到安樂侯府那塊可怕的地界裡頭接著整?

    「朕可以做你的主,但卻要你的心甘情願!」皇帝仿似笑了一聲,然而語氣卻是格外嚴肅。

    知微心臟砰砰直跳,全身的血液都隨著慌急的心跳奔湧鼓噪著,波汩波汩,幾乎要穿透知微的耳膜。她猛地一咬牙,起身對著皇帝再次跪下:「臣女,自是心甘情願,絕無二話。只是,臣女有個心願,還望皇上成全!」

    「你說!」知微的痛快顯然讓皇帝龍心大悅,連帶瞧著知微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許,似也不怕知微獅子大開口提一些離譜的要求,甚至連語氣都帶著鼓勵的意味。

    知微磕下頭去,硬起心腸道:「求皇上成全沈滄眉與十一殿下!」

    殿中久久沒有聲音,皇帝似也沒料到她的心願竟是這一樁,半晌才道:「這就是你的心願?」

    「是,還請皇上成全!」知微閉上眼睛,語氣堅定。

    心臟卻緊緊縮成了一團!

    對不起!

    「朕,當初答應過皇后,十一的婚事,全憑他自己做主。」皇帝微微皺起眉,似也有些為難:「不過,沈家姑娘倒是個不錯的,朕會同十一商量。」

    知微心裡輕飄飄的,卻是感覺不到悲喜般,「多謝皇上。」

    「起來吧。如此,朕心裡也有數了。淵兒他……本性並不是個壞的。這件事,等朕回了太后,便會下旨賜婚,不過迎娶之事……總要等你及笄後。」皇帝似也覺得跟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商量其婚配之事有那麼點不太光彩的意思,因而那語氣便有些含糊,「至於你父親,朕願意相信他是清白無辜的,不過他到底是徐槐柏的女婿,適當地避嫌卻是要的。」

    相較起來,知微倒顯得平靜多了,順從的回道:「臣女代父親多謝皇上。」

    對於這場談話,皇帝自然十分滿意,因而賞了不少好東西,知微謝過皇恩,請求道:「聽聞太后最近身子不大好,臣女承蒙太后關愛,十分感激,因而想前去壽康宮看看太后她老人家。」

    皇帝目光頗有些狐疑,卻還是允准了,命身邊的公公帶了知微往壽康宮去。

    宮女通報後,卻是景姑姑迎了出來,知微忙屈膝行了禮,景姑姑也回了半禮,便領著知微往太后的寢殿走去。

    「姑姑,太后身子如何了?」

    景姑姑歎口氣:「太醫道是無妨,好生調理著便成。太后啊,這是氣的,想必姑娘已經有所耳聞了吧。」

    知微點頭,一臉愧疚:「都是我不好,讓太后為我這般操心……」

    「太后甚是喜歡姑娘,姑娘一會多多開解太后,讓她莫再氣了。」景姑姑輕聲請求道。

    知微忙應了,景姑姑掀了珠簾,側身讓知微進去。知微顧不得觀看太后的寢殿,目光直直落在淡青色床幔裡,就見太后身著白色寢衣臉色蠟黃的躺在那裡,緊閉著雙眼,容色很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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