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一聽那小丫頭提到灩姨娘,便知道定是她事敗連累了自己!低罵了一聲蠢貨,連忙讓人給自己整理了儀容,這才趕往老太太的福安院!
福安院裡氣氛格外緊張,徐氏一路過去,便見眾人皆是噤若寒蟬,老太太院子裡的眼線連視線與不敢與她對上。,她心裡疑惑,一進院子,就見雲珠被婆子們按在長條凳上,其餘丫鬟婆子也跪了一地,仔細辨認了下,有自己院裡的,有灩姨娘院裡,似乎還有那賤丫頭院裡的。
灩姨娘則跪在旁邊,身體伏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彷彿在打擺子,默默地垂淚,不時發出一兩聲小聲的抽泣來。楊嬤嬤也跪在灩姨娘身旁,目光焦急的瞧向她。
老太太則是不怒而威的坐在椅子裡,知微坐在一旁,眼睛睜大大大的,一臉無辜又心悸的模樣。
徐氏心下一跳,也不知這到底是個什麼陣仗,便賠了笑臉道:「娘,這是發生何事了?」
老太太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徐氏身上,竟看的徐氏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老太太痛心疾首道:「雲倩,自你嫁進孔府後,老婆子便放了權利,將府裡事務一應交予你打理,這些年你亦做的很好,沒讓我這老婆子操心。你出自大學士府,知書達理,孝敬我也將我兒照顧的很好,老婆子心裡都記得!可自打知微入府後,對你也是恭敬有加,為何你卻總與她過不去?她還只是個孩子,你便這樣容不下她麼?」
徐氏聞言愣了一愣,瞥見知微抽嗒嗒的紅了眼睛,不由厭惡的別開了視線,對老太太道:「娘,媳婦實在不明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知微入府後,雖與我有些小小摩擦,可她到底是老爺的骨肉,我又怎會與她過不去?」
「你還狡辯!」老太太怒道,拄著枴杖的手指一指雲珠的方向:「你再將你剛才的話好好說與夫人聽一聽,細枝末節都給我說清楚了,有那不清楚的,我便當場打殺了你!」
雲珠嚇得從條凳上滾了下來,一張臉上汗淚涕橫,慌慌張張的磕頭道:「回老太太話,姨娘因為大姑娘剋扣伙食與布料之事去求夫人做主,夫人先是不理,後又將屋裡的下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了楊嬤嬤在屋裡。夫人將人趕走後,便要姨娘為她做一件事,夫人說著話便將一包東西遞給姨娘,奴婢在旁瞧的真真兒的。姨娘打開紙包看了看,奴婢便瞧見那是包藥粉。夫人接著便說,那賤丫頭那般折辱於你,你找個機會,把這東西給她用了,便也給自己報仇了。姨娘嚇壞了,忙問夫人那是何物,可是會要人性命的東西?夫人卻只是道,這東西不會要人性命,不過是給那個賤丫頭一個教訓罷了!姨娘自是不答應的,楊嬤嬤便威脅姨娘說,若是姨娘不從,便要去告訴大姑娘說姨娘對她不滿想要下毒毒殺大姑娘,姨娘嚇得六神無主,只得先佯裝應了夫人,隨後脫身出來,便領著奴婢往大姑娘院子去,不敢隱瞞的將整件事情告訴了大姑娘。老太太,事情的經過便是這樣的,奴婢絕對沒有撒謊,老太太明察啊!」
徐氏氣的目眥欲裂,「你這賤蹄子,你說謊,你竟敢污蔑我!說,這是誰的注意?」
「夫人,你明知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夫人,姨娘與奴婢都好害怕,姨娘自小長在閨中,便連只螞蟻也捨不得踩死的,如何敢對大姑娘做下這等事來……」
「你這賤蹄子,你還敢渾說!」徐氏氣的發抖,上前一腳重重踢在雲珠背上,雲珠當即慘叫一聲,險些痛昏過去。
灩姨娘驚呼一聲,淚如雨下,忙膝行至雲珠身前,張開手臂護著雲珠,仰起頭來哽聲道:「夫人,您有氣便打賤妾吧,都是賤妾的主意,可賤妾實在是怕啊……大姑娘是老爺的骨肉,我怎麼能對大姑娘做出這等豬狗不如之事來?夫人,大姑娘也是無辜的,她還這樣小呢,便是有天大的錯處,也不能這樣對她呀!」
「你!」徐氏眉心倏地一跳,恨聲道:「你胡說!你說,你跟那賤丫頭早就合計好了來害我是不是?你們在我跟前演了那麼一齣戲,便是為了今日來陷害我!你們好狠,娘,我沒做過,我也沒有給過任何東西給這賤人!」
「夫人,您如何能這樣說!賤妾因得罪了大姑娘,這些日子除了到老太太處請安,餘下時間皆是在自個兒院裡。您道賤妾與大姑娘合計好了來還您,可賤妾與大姑娘自在你院裡那日後便連面也未見過,又是如何合計好了來害夫人?今日賤妾也實在無奈,這才求到夫人面前望夫人為賤妾做主,卻不料夫人竟對大姑娘存了那樣的心思。夫人,賤妾實在害怕,只得佯裝應了您,脫得身後將實情告與大姑娘知,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啊……」灩姨娘淒婉的哭訴道。
知微瑟瑟發抖,紅著眼道:「母親,知微入府後素日俱是謹言慎行,言行舉止不敢有任何錯處。知微自知長在鄉野實在粗鄙,怕母親不喜,更是不敢對母親有任何不敬。對於母親所作種種,知微也是能忍便忍了,不敢有任何抱怨。可母親您告訴我,您究竟為何這般恨我,恨的不能容我,知微自問,並未做任何觸怒母親惹母親不快之事啊!母親,方才大夫已經辨認過了,那是大毒的夾竹桃,母親竟要用那藥來害我,我……」
徐氏氣的都懵了,胸膛急劇起伏,心裡又急又苦,慌慌兒道:「娘,您信我,我真的沒有做出這等事來。」她忽的指向了灩姨娘,「定是她,她與知微有過衝撞,後來讓我說了兩句,讓她給知微道了歉,知微那日大約是心情不大好,言語中便多是輕視之意。她定然便含恨在心了,這兩日又被知微剋扣了食物不料,新仇舊恨加起來,這便要害了知微……媳婦也不知她為何要往我身上潑髒水,娘,娘您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過!」
「老太太,不是夫人猜測的這般。」灩姨娘急急面向老太太,磕頭道:「賤妾自入府後,與夫人相安無事,又怎會突然捏造事端來誣陷夫人,賤妾這樣做於我又有什麼好處?老太太明鑒,賤妾若是真想害大姑娘,只需將那藥放在大姑娘茶水裡,定然神不知鬼不覺。賤妾又為何要冒著這般危險將實情告訴大姑娘呢?老太太,賤妾不敢撒謊,所言句句屬實啊!」
「賤人,你敢不敢發毒誓,發誓你沒有陷我於不義!」徐氏怒目瞪著灩姨娘,那目光便如被人逼至絕路一般,眼裡一片血紅。
灩姨娘毫不遲疑的舉起右手起誓:「蒼天在上,賤妾若有半句虛言,便叫賤妾五雷轟頂而死!」
徐氏的目光凶狠的要吃人一樣:「拿你父母兄弟,你寧氏一族來起誓,若你今日冤枉了我,便叫寧氏族人死無葬身之地!」
灩姨娘霍的抬起頭來,目光一瞬間也露出了凶狠來,猛力一咬唇,仿似發了狠勁,卻最終隱忍下來,盯著徐氏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賤妾寧文灩以寧氏一族起誓,若賤妾有半句假話,便叫寧氏一族死無葬身之地!」
知微心下一凜,心裡極為不忍,她知這世道的人對毒誓這種事是極為避諱甚至害怕的,如今灩姨娘卻被逼著要拿全族來起誓,這其實是十分為難並惶恐的事情,可她竟也這樣毫不猶豫的做了,甚至目光坦蕩的讓人瞧不出半分偽飾來。
徐氏亦是極為震盪,不意她竟真敢拿主人性命來發這毒誓,一時便也怔住了。
「徐氏,你可還有話說?」老太太端坐,聲音四平八穩。
「老太太,夫人冤枉啊!」楊嬤嬤伏地大叫,「老奴可以作證,灩姨娘與那賤婢雖不知為何要陷害夫人,可夫人的的確確是被冤枉的!夫人嫁進孔府後,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掉以輕心分毫,卻不料今日竟被這起子歹毒的賤人冤枉……老太太,您一定要為夫人做主啊!」
「方纔這一地的奴才下人的話你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灩姨娘何時離開自己院子,何時進了碧水院,你又是如何將屋裡的丫鬟婆子打發出來的。若她真是清白的,又如何要將屋裡的丫鬟遣出去?屋子裡就你們四個人,若不是要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需要將人全部遣走麼?」老太太皺眉喝道,「如今實情究竟如何,我也不想過多追問了,便等老爺回來再做定奪吧!」
「老太太,夫人真是被冤枉的,您便是看在夫人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也要相信夫人啊!」楊嬤嬤大聲喊冤道:「奴婢可用這條命來為夫人作保,求夫人將陷害夫人的歹毒之人嚴刑拷打,定能得出真相來的。」
徐氏卻有些心灰意冷,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灩姨娘,淡淡道:「娘,不管您信不信我,這件事我沒做過!等老爺回來也好,他定會相信媳婦是無辜的!至於那些個要害我的,也等老爺回來再發落。媳婦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楊嬤嬤,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