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公子越眾而出,也是個俊俏的少年,他一拱手,自得的笑道:「我那愛犬可是尋了好久,請了專人來訓練的,已經咬死了好幾條狗了。世子爺有所不知,那黃公子的愛犬可就是被我那愛犬咬死的。」
「那可得好好瞧瞧。」世子爺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側頭往身後一看,那瘋女人竟十分乖順的被人押著往鬥狗場走去,竟也不似方纔那樣又哭又鬧了,不由得挑了挑眉。
知微被兩個下人架著拖行著,她發誓,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樣狼狽過。從亂七八糟垂下來的髮絲下,她定定的瞧著前頭張揚華麗的那名公孔雀,嘴角緩緩勾起,是興奮到詭譎的笑容。
前方的草坪上,一排堅固的鐵籠子裡關著近二十隻威風凜凜的大狗,它們急躁的在狹小的鐵籠裡踏步低狺,露出陰森森的牙齒,讓人有置身狼群的錯覺。
鬥雞、斗蛐蛐、鬥狗,有錢人家的消遣玩意兒。知微垂著頭任由自己被拖著走進這些凶狠的鬥狗中間,將冷笑抿進唇裡。
員外府的那位姨娘,同那員外去看了一場鬥狗回來後,便喜愛上了這血腥瘋狂的比賽。請了城裡最好的馴狗人為她馴狗,知微很感興趣,忙完了手裡的活計就去後院看馴狗,一來二去,就與馴狗的師傅混的熟了。
她原還在想,這位世子爺身份尊貴,日後要報今日之仇怕根本沒有機會,沒想到,轉眼這世子爺就將這個機會送到了她跟前。
「世子爺,先放一隻出來與我的愛犬好好玩玩,如何?」周公子笑瞇瞇的站在一個鐵籠旁邊,籠子裡一隻黑色大狗,皮毛閃閃發亮,警惕的注視著外頭的動靜,一咧齒,露出兩顆長長地尖牙,讓人一瞧便無端的膽寒心怯。
「就讓我這隻狗跟周公子的愛犬玩玩吧。」一名著銀色華服少年不服氣的上前來,他身旁籠子裡的黃色大狗雖然體型不似周公子那只那般龐大,但也差不多有半人高,瞧著也是凶神惡煞的模樣。
世子爺一走過來,就有下人搬了椅子來,他歪坐在上頭,明明沒有半分美感,偏那份隨性張揚瞧著竟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懶洋洋的一揮手,旁邊侍候的人立刻對周公子二人道:「兩位公子爺請開始吧!」
鬥狗是十分危險的比賽,馴養鬥狗也是十分危險的事情,當然,這些身嬌肉貴的公子哥兒們不可能親自馴養鬥狗,他們都請了專門的馴狗師傅,需要比賽時,馴狗師傅當然也會陪同在旁。
世子爺首肯後,周公子與那位銀色衣服的公子的馴狗師傅便帶著鬥狗進入用柵欄圈起來的鬥狗場內,呼啦一聲,神色興奮的公子們兒們便齊齊聚攏在柵欄外,興致勃勃的開始下注。
被暫時遺忘在一旁的知微瞥了眼世子爺,他也正雙眼發亮的瞧著鬥狗場中,似乎興趣很濃的模樣。
兩隻狗被放了出來,兩名馴狗師傅同時做了手勢下達命令,只見兩隻狗如同離弦的箭般猛地竄上前,包頭撕咬在一起,兩隻狗彷彿宿世仇敵一樣瘋狂的撕咬對方,很快,兩隻狗的頭上、身上都鮮血淋淋,戰況十分激烈,越是殘忍血腥,那圍觀的公子哥兒們越是興奮的吶喊助威。
那周公子黑色大狗果然彪悍非常,沒多久就佔了上風,一口下去,狠狠咬在黃狗的脖子上,尖利的牙齒扎進皮膚裡,那黃狗慘烈的哀嚎了一聲,全身的黃毛似乎都要豎起來,卻也拚命反擊著。
幾個回合下來,那周公子的黑狗毫不意外的贏了,那只被咬的遍體鱗傷的黃狗奄奄一息的躺在場中。黃狗的主人卻是恨恨一拳砸在柵欄上,似乎極不服氣,恨那狗兒不爭氣輸了一般,再也不看那可憐的黃狗一樣,連馴狗師傅也不再理會,只叫了兩個下人將狗拖出去扔了。
「周公子,你這隻狗果然不同凡響,爺很喜歡,不知道周公子肯不肯割愛?」世子爺重又沒骨頭似的軟依在椅子裡,笑瞇瞇的問那贏了比賽正接收賭注的周公子。
那周公子嘴角一抽,臉上閃過極為明顯的不捨,卻還是陪著笑巴結道:「世子爺看得上那畜生是它的福氣呢。世子爺喜歡,我雙手奉上別無二話。」
「來啊,再放兩隻狗進去玩玩。」世子爺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揮了下手吩咐一聲,立刻有人前去安排了。
於是又兩隻大狗被送進了鬥狗場中,與那高大的黑色大狗對峙,只待一聲令下,便要瘋狂撕咬。
「把那傻子扔進去。」世子爺又懶懶的發了話。
場中公子哥兒們神色各異,有興奮的、有鼓噪的、也有一兩個於心不忍的。
知微就這樣被人架著扔進了鬥狗場中,她異常溫順,毫不抵抗。垂著腦袋一副認命的模樣,場中所有人幾乎都能預見她被兇猛異常的大狗們撕咬粉碎的慘狀。
連那世子爺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桃花眼閃閃發亮,呼吸略緊,興致盎然的注視著前方的鬥狗場,黑漆漆的眼裡,是明晃晃的嗜血的殘暴,眼角硃砂痣鮮紅欲滴。
場外眾人屏息靜氣,等待知微被撲倒撕咬的那一瞬。
「開始吧。」世子爺發話道。
馴狗師傅們雖然對被扔進來的知微感到不忍,卻也無可奈何的對各自的狗下達了命令,大狗們低狺著就要朝知微衝過去時,一聲響亮悠長的哨音忽的響起。
三隻大狗頓時停住了動作,兇惡的表情鬆了鬆,彷彿是有些疑惑的瞧著本應該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知微。
「咦,怎麼停了?」
「誰吹口哨了?」
「誒?那小瘋子在吹口哨?」
「怎麼回事兒?她不是個瘋子麼?那些畜生不會聽她的吧?」
「嘿,我說你們,木頭啊,還不趕緊讓狗咬死她。」
圍觀的少年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然後他們看見,那衣衫不整亂髮飄搖的小瘋子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馴狗師傅連忙又對狗下達了攻擊的指令,可是哨音又響了起來,比之方才更嘹亮,更悠長,彷彿一曲曲調怪異的小調。
世子爺也發現了場中的怪異,少年從椅子裡緩緩站起身,目光直直瞧向柵欄裡的知微。她的嘴兒微微嘟起,兩唇間含著她的小指。
她吹著口哨,那些先還凶狠異常的大狗竟慢慢的變得溫順起來,它們毫不理會馴狗師傅下達的命令,齊齊走向她的身旁。她口中曲調未停,站在那處,伸出另一隻手,那三隻大狗竟爭先恐後的親熱的伸出舌頭舔她的手,像是她養的寵物一般。
知微滿意的拍拍大狗們的腦袋,哨音漸停。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一群目瞪口呆的公子哥兒,毫不費力就找到了那竟敢如此草菅人命的世子爺。她望住他,他臉上輕佻的笑意已然不見,瞧著她的目光似乎有些發怔,皺起眉頭,彷彿十分費解。
知微抬起手,手指在空中嫻熟的翻飛起來,熟練又漂亮,她的目光緊緊盯著世子爺,忽的一笑,雙臂直指他的方向,低喝一聲:「去!」
原本圍在她身邊溫順異常的大狗咆哮一聲,閃電般飛躍出柵欄,直撲向目標人物,鬥狗場頓時亂作一片。
「啊!世子爺小心,快跑啊……」
「來人啊,保護世子爺!」
「快快快,給我殺了那些畜生!」
「世子爺快躲起來,那些畜生瘋了,來人啊,快來人啊,世子爺……啊,世子爺被咬了,快砍死……哎喲我也被咬了,這該死的畜生……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