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業回到西市別院之後,剛想摟著楊玉瑤睡個回籠覺,把精神養足之後下午好去承恩樓一趟,結果就有貴客登門。
來的這人,是唐昌公主的駙馬薛琇,現在官拜從三品的光祿卿,相對於尚屬白身的周承業而言,當屬貴不可言。薛琇來的時候,帶著足足一大車的禮品,這可讓出門迎接的週二大感意外和驚訝。
薛琇看上去三十六、七歲的年紀,身材略微有些臃腫,皮膚白皙而富有光澤,相貌儒雅之中透出幾分和善,倒是與光王李琚的氣質有幾分相似。
因為弄不清對方的來意,周承業只得客客氣氣地將薛琇迎入客廳之中,讓念奴給這位不請自來的駙馬爺上了茶果點心,然後靜待薛琇說明來意。
「二郎,今日冒昧登門,卻是受了高將軍的點撥,特意向你求助來了!」薛琇開門見山地說道。
「薛駙馬真是說笑呢,小子不過是一個游手好閒的浪蕩子,一無功名在身,二無才藝傍身,如何能夠幫得了您。」週二口裡說的客氣,心裡想的卻是「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這句話。
薛琇一臉玩味地看著週二,意有所指地說道:「唉,你小子啊,果然如高將軍所言,油滑的很!」
周承業翻了個白眼,有些鬱悶地說道:「你說高將軍咋就能給我這麼高的一個評價?害得我今後都沒臉見人!」
「哈、哈、哈!二郎果然是個有趣的人,今天看來我是來對了!」薛琇暢快地大笑出來。「二郎可知我這個光祿卿到底做些什麼?其實就是掌管皇室的酒醴膳饈之事。說白了跟承恩樓陳大掌櫃幹的是一樣的活計!」
薛琇如果不解釋的話,周承業還真的不知道原來聽起來牛逼無限的光祿卿居然只是個掌管皇室伙食的後廚「大總管」。
薛琇繼續說道:「這段時日,承恩樓新式菜餚不斷推出,不僅紅透了整個長安城。惹得朝中百官紛紛微服前去品嚐,就連十六王府和宮中都有不少嘴饞的皇室子弟悄悄前去捧場。如今眼看壽王納妃的日子將近,陛下和武貴妃對此事十分重視,特意交待下來,讓我好好操辦壽王納妃那日的婚宴。」
「現在朝中百官和王侯公卿們都在承恩樓中吃慣了各種新式的炒菜,將口味養的難以伺候,如果我們光祿寺依然用原來的菜餚待客,只怕難以讓大家滿意。正當我為此事頭痛著急的時候。被高將軍無意之中看見,他便指點我前來求教於你,說是一定會有意外之喜。二郎,說起來光祿寺遇到的難題。可是因為承恩樓的緣故,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呀!」
說到最後,薛琇竟然把遇到難題的原因歸咎於承恩樓的菜燒的太好,這讓周承業一陣無語。
週二現在已經知道今日薛琇前來,其實是高力士在暗中幫自己和承恩樓。但他可不會這麼容易被駙馬爺的幾句好話說暈了頭,於是他端著架子一臉無辜地說道:「駙馬爺若是說光祿寺遇到的難題與承恩樓有幾分關係,倒也能沾上邊,可這事怎麼又跟我扯上了呢?我不過是個游手好閒的浪蕩子。又不會燒菜做飯,只會品評天下美食。你找我幫忙,這不是求財的拜了送子觀音嘛!」
薛琇能來見周承業。自然是弄清楚了週二的底細,他才不相信週二這番看似自謙實際上卻是擺譜的鬼話,於是佯裝無奈地說道:「唉,看來我這面子還是不夠大啊,還是回頭去找老高合計合計,看如何才能將這次的壽王大婚給對付過去。」
薛琇把高力士抬了出來,頓時讓週二翻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周承業今後需要仰仗高力士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又怎麼會真的把高力士介紹過來的人拒之門外。於是口風一轉,笑呵呵地說道:「其實呢,小子雖然不能直接幫駙馬解決這個難題,但有個想法或許能讓駙馬受到一些啟發。」
「哼,就知道你小子有主意,趕緊說來!」薛琇佯裝惱怒,催促著說道。
「駙馬只要與陳老掌櫃做個商量,等到壽王大婚之前五天,從承恩樓中借調一批手藝精湛的廚師帶著烹飪炊具和各式調料進宮,到時候自然可以烹飪出同承恩樓相同的菜餚來。」
「你小子真不地道!等婚宴結束之後,如果今後陛下和妃子們都覺得這炒菜好吃,天天都要吃這樣的味道,你讓我又該怎麼辦?難不成天天從承恩樓中定做之後送入宮中?」
看來薛琇也不傻,立即便想到了這一層。
周承業一臉無辜地說道:「那駙馬還想怎麼地?難不成強行將承恩樓的大廚留在宮中?你這麼做豈不是等於直接斷了人家承恩樓的生機!」
薛琇帶著幾分商量的口氣說道:「你看這樣好不好,從明天開始,我讓光祿寺珍饈署選送一批御用廚師前往承恩樓學藝,等到兩個月後的壽王婚宴,應該可以做出像樣的菜餚,而且今後都不用三天兩頭地去麻煩承恩樓。」
周承業一動不動地看著薛琇,直到薛琇臉上路出了幾分羞愧之色,這才幽幽地說道:「薛駙馬打的倒是好算盤,難道不知道有句話叫做『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麼?這些御用大廚只要學會了承恩樓密不外傳的手藝,今後他們再悄悄地教給自己的親屬徒弟,用不了多久,承恩樓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
薛琇知道週二這是在跟自己討價還價,於是把牙一咬,說道:「二郎就不要再繞彎子,我可是知道陳老掌櫃事事都聽你的,只要今日你定下了主張,這事情就算是成了。你倒是說說看,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才願意將這炒菜之技傳入光祿寺珍饈署。」
周承業知道凡事過猶不及的道理,於是也不再跟薛琇打哈哈,而是一臉認真地說道:「難得駙馬如此看重小子,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第一,承恩樓可以直接向珍饈署定期輸入手藝精湛的廚師,但這些廚師的賣身契依然屬於承恩樓,等他們在宮中干滿兩到三年之後,則要被後面的廚師替換返回承恩樓。在他們入宮掌勺期間,薪俸仍由承恩樓發放,而光祿寺則需要向承恩樓提供一筆僱傭費用。在這期間,不可逼迫他們收徒傳藝,不可將他們轉給其他王侯公卿。」
「第二,承恩樓如今遇到了同行酒樓的肆意詆毀和打壓,光祿寺需要出力幫助承恩樓度過難關,並且替承恩樓掃除一些障礙,讓承恩樓在西市和南門的兩家分號順利開張!」
薛琇聽了周承業的條件之後,一陣無語,心想這還叫簡單?這他麼地實在是不簡單!週二這麼整,就相當於是向全天下宣佈承恩樓是宮廷廚師的培訓基地,而且還擁有這些廚師的最終歸屬權,今後豈不是要成為整個大唐的第一酒樓?
至於第二個條件,薛琇倒是不怎麼在意,甚至也樂見其成。畢竟承恩樓若是大規模地發展了,才有能力向宮中輸出足量的廚師,今後王侯公卿肯定會效仿珍饈署的做法,向承恩樓提出僱傭廚師的要求,所以這廚師的數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顯得緊缺。
薛琇沉思片刻,然後說道:「可不可以不用替換?畢竟兩到三年之後,大家都熟悉了這些廚師的手藝,若是忽然換掉,只怕會引得許多人不喜歡。」
「其實,我提出這個要求,卻是為了駙馬著想。我敢肯定,這些廚師在宮中待上兩年之後,他們的手藝或許十分嫻熟,但一定跟不上承恩樓內的廚師,因為承恩樓的菜品會一直的更新。」周承業解釋說道。
聽了週二的這個解釋,薛琇點點頭,說道:「既然二郎連這一層都想到了,也足見誠意,我今日便做主答應了你的條件!承恩樓近日遇到的麻煩,我也聽到了一些,只怕不等我出面幫忙,二郎也有了應對之策了吧?」
「嘿嘿,能借力的事情,幹嘛非要自己廢上九牛二虎之力呢?」周承業十分光棍地說道。
「既然如此,需要光祿寺那邊怎麼做?」
「其實很簡單,駙馬只需如此這般即可……」周承業一臉輕鬆地說了起來。
薛琇一聽到「其實很簡單」這五個字,心裡就覺得有些發毛,週二嘴裡說出來的很簡單,已經讓他有反應過敏。等到聽完週二的話,薛琇張著嘴好半天,終於冒出來一句:「何玉襄那幫老傢伙遇到了你小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周承業於是一臉無辜地說道:「這可是他們先來招惹我的。如果一次不把他們整治的服服帖帖,只怕日後還是麻煩。再說了,如果真的能夠實現這個目標,對於整個大唐的酒樓行業可是極大的一次促進啊!」
薛琇對於周承業最後這句話倒是很認可,他點頭說道:「但願到時候二郎能給那些酒樓留一線生機,畢竟都是長安城內的百年老店,如果都因為你而關張歇業,只怕會引起群情洶洶啊。」
「這個還請駙馬放心,小子做事從來都有分寸,只要別人不把我往絕路上逼,我就會給別人留一條活路。」周承業一臉雲淡風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