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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辭長作嶺南人 第二十五章 十年不晚 文 / 華岳青陽

    與父親定下計議之後,周承業於是將張瑝和張琇兩兄弟領進書房。

    這兩個半大孩子也是心思敏捷之輩,在隨周承業前往周子諒書房時,將手中所持的兵刃全都留在了周承業的屋內,只是兩手空空地過去。

    「罪民張瑝(張琇)見過御史大人!」兄弟兩個見到周子諒後,躬身行禮,卻是執的晚輩面見長輩時的禮儀。

    周子諒並沒有因為看到對方是兩個少年,說話便含含糊糊,直接說道:「你們的事情,我已經聽二郎說過了。張都督當年的案子早已有了定論,如今此事已經過去整整四年之久,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想要為乃父平冤昭雪,只怕是千難萬難啊!」

    聽了周子諒的話,兄弟兩個的心情漸漸往下沉去。

    張瑝急忙說道:「御史大人說的是,吾兄弟二人亦知此事不易,因此才會登門叨擾。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是我兄弟二人卻心知肚明家父是被冤殺。當時那董元禮帶人圍攻楊汪時,吾父並不在城內,而是帶著我們兄弟二人在山中捕獵。若是吾父真有造反之意,又豈能在舉事之前如此玩忽懈怠?在董元禮被援兵所殺之後又毫不反抗地引頸待戮?」

    張琇也補充著說道:「那楊汪只因為董元禮是吾父部下,當時帶兵圍困和威脅了他,就一口咬定吾父意圖造反,直接返朝覆命,結果害得吾父含冤而死,母親不久便鬱鬱而終,而張家也被抄家流放。我兄弟兩個當年尚不滿十歲,跟此事又有何干?卻要被流放萬里以外的嶺南惡瘴之地,這跟趕盡殺絕又有何區別?」

    站在父親與張氏兄弟中間的周承業,進屋之後一直沒有說話,聽了這兩兄弟口齒清楚的言談,心裡也是暗暗讚歎不已。他覺得,張瑝和張琇到底是一州都督的後人,說話有理有據,絲毫不顯慌亂和無序,還真是可塑之才。

    周子諒對於兩位少年的言談舉止也十分欣賞,他方纔還怕兩人見到自己之後胡攪蠻纏,又或者是哀求啼哭,如今看來,兩個孩子果然如二郎所言,是真的有別於普通之人。

    周子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語氣誠懇地說道:「孩子們啊,雖然我與你們的父親從未謀面,也談不上什麼交情,但我見到你們之後內心十分欣喜。張都督生前教導的好,養了一對好兒子!今日我既然答應接見你們,其實也就表明我對此事的態度。不妨直言告訴你們,張審素的案子我一定會查的,但卻要在合適的機會下去查,而不是現在便去面見皇帝,要求為張都督平反昭雪。」

    兄弟兩個能夠看出來,面前這位與他們父親年歲相當的中年人,是真心想要幫張家的。可是,四年的流亡艱辛,使得他們心中只剩下復仇的怒火,那怕就是多等一天,他們都覺得痛苦的難以安生。所以,當他們聽到這裡時,便欲轉身離去。

    周子諒一眼便看出了張氏兄弟眼中的離去之意,他還想起了方才周承業提到的兩人欲尋楊汪復仇的打算,於是不待二人說話,又說道:「我要提醒你們一句,就算乃父張審素的案子日後得以平冤昭雪,那楊汪確實在此案中犯下大罪,也需皇帝親自審定,方可以對其行刑。如果在此之前,你們擅自行刺於楊汪,便是重罪,甚至是死罪!」

    言盡於此,周子諒也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何去何從,卻是要看這兄弟倆自己決斷。

    兄弟兩個沒有被監察御史口中所說的「重罪」和「死罪」嚇倒,他們一起再次向周子諒行禮,然後說道:「小的兩個感謝御史大人一片苦心,既然平冤之事尚需時日,吾兄弟二人這就去尋個地方躲藏起來,靜待那一日到來。」

    說完這話,兄弟兩個扭頭便向外走。屋子裡剩下的兩人,又豈是聽不出來,這兩個孩子明顯已動了死志,只是隨便找個借口離開而已。

    不等父親提醒,周承業便緊跟著已經走出屋外的兩兄弟而去。他得盡最後一把力,爭取將張家這對慷慨赴死的兄弟給攔下來。

    「張家兄弟且留步!」出了書房,周承業便高聲說道。

    聽到周承業叫喊,張瑝和張琇停步轉身,他們以為周承業是要跟自己再說上幾句送別的話。

    「走、走,先到我屋裡去,外面的日頭已經到了頭頂,曬的人難受!」周承業不由分說地兩手各拽一人,將張瑝和張琇拉進自己臥室。

    進得屋中,周承業堵在門口,瞪眼看著兄弟二人,說道:「你們此去是要找楊汪拚命吧?那也得把落在我屋裡的刀帶走,不然你們靠什麼殺楊汪?」

    兄弟兩個沒想到周承業一上來竟然冒出這話,這跟方才周子諒的勸說完全是背道而馳,但聽在耳中卻是格外的刺耳。

    年幼一些的張琇氣不過,於是說道:「不用你管!我們自有我們的辦法!」

    「那是哦,想一想你們多能耐啊,在流放途中能夠逃亡出來,四年之間竟然沒有被官府捉拿歸案!這長安城內有一百多萬人口,將你兄弟兩個丟進來,不過是一粒沙落入大漠,一滴水落入長河,誰能發現?你們只要一直打聽下去,那怕是沿街乞討,總能找到那楊汪的下落。到時候埋伏在他家附近,趁著夜晚無人之時,暴起殺人,終於可以報得父仇。嘖、嘖,想一想都讓人熱血沸騰呢!」周承業像看懂人心的魔鬼一般,將張氏兄弟心裡的想法全說了出來。

    被他夾槍帶棒一陣數落地張家兄弟,此時氣得小臉通紅,張瑝斷喝一聲,怒道:「周家二郎,休得再言語!吾兄弟二人與你非親非故,輪不到你來替我們瞎操心!若非看在你昨夜收留的份上,我這就要了你的性命!」

    「啊呸!我真是奇怪了,張家明明養了兩個蠢貨,吾父方才為何還要稱讚張都督養了一對好兒子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們兩個小蠢驢,現在完全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根本不知道復仇的最高境界是讓人生不如死,而不是一刀宰了仇人!」

    「想想看,那楊汪不過動動嘴皮子,便害得你家破人亡,如今你們只想著圖痛快,一刀瞭解他的性命之後,便追隨已故的張都督而去。你們想過沒有,若是到了泉下,你們的父親真的會開心麼?作為一位手握兵權的都督,張審素當初明知有人陷害於他,為何卻心甘情願地伸出脖子被人殺頭?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一對蠢驢!」

    「你們只有活下來,活的好好的,親眼看著當初陷害你們父親的奸人,一個個遭受了你們當初所承受過的痛苦之後死去,這才叫真正的復仇!」

    周承業一口氣罵完這些,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急忙抓起桌上的涼白開猛灌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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