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走了三娘之後,周承業轉身對張氏兄弟說道:「你們且在屋內等候,我這便去面見大人。」
兩兄弟抱拳向周承業行禮,齊聲說道:「一切有勞二公子做主!」
周承業楞了一下,然後有些好奇地問道:「昨夜倒是忘了問一句,你二人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並且正好埋伏在永安裡與永平裡之間的石橋上的?」
張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周承業,然後回答:「我們來了長安之後,本欲直接尋那楊汪報仇,奈何四處打聽之下,竟然發現朝中已無楊汪此人。聽說年初御史台新任命了一位周御史,於是我兄弟兩個便欲前來求見,奈何無人引薦,被你家那位冷臉的僕人死活攔住。無奈之下,便在府外等候,看到公子你昨日午間乘車離去之後,便跟了上去,後來到了陳記酒樓,聽門口招呼的那個少年喊你『二郎』,所以知道你是周家二公子。」
「擦,我坐著馬車,你們餓著肚子就靠兩條腿,竟然能從永平裡一路追著我到長安東市,夠牛的!」周承業撂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大哥,周家二郎是不是生我們氣了?」張琇小聲問道。
「我看不像,他沒有那麼小心眼,沒看臨轉身時,臉上還掛著笑容麼。」張瑝有些底氣不足地回答。
周承業來到周子諒起居的屋外時,周子諒已經起床,正在屋裡做一套周承業教他的鍛體之術,據說天天早晚堅持一刻鐘,不僅可以去除疲勞,還能延年益壽。
看到周承業在門外等候,周子諒於是開口問道:「二郎,一早上便過來見我,有事?」
門外的周承業回答說:「確實有一件事情要稟報大人,還請前往書房一敘。」
周子諒聽了周承業這話,便停下了運動,立即出了臥室,直接朝自己的書房走去,周承業則落後一步,緊跟了上來。
周子諒心裡清楚,如果沒有特別重要而且急切的事情,自己家的這位「軍師」是不會一大早去書房談事的。
進了書房,走在後面的周承業轉身就把書房的門關了起來,也不怕這盛夏裡即將升騰起來的暑氣。
「二郎,昨日夜裡你回府時,我已睡下,所以晚上並未與你談話。你一大早便來見我,可是遇到什麼緊要的事情?」周子諒坐在書桌後邊的椅子上,一臉詢問地看著周承業。
周承業於是回答說道:「父親,孩兒昨夜從東市陳記酒樓返回永平裡的途中,被人劫道了。」
周子諒聽說兒子在大街上坐著馬車回家都能遇到劫道的,頓時怒了,一臉火氣地說道:「什麼?竟有此事!看來我要好好向天子參奏一本負責金吾衛左右街使的統領,問問他們這夜裡巡街是怎麼巡的!」
「還請父親息怒,孩兒如今不是毫髮無損地站在你面前麼。參奏的事情暫時不提也罷,倒是我這裡有個十分棘手的事情,非大人相助而不能決。」周承業真怕父親火爆脾氣上來了,藉著哪天入朝奏對的時候,參人家左右街使統領一本,結果把那群丘八出身的將軍們給得罪了。
周子諒於是關心地問道:「你當時是如何脫身的?劫持你的人如今是否被官府緝拿歸案?」
周承業一臉神秘地回答:「嘿嘿,我靠一張嘴脫身的。劫持我的人如今被我關在臥室之中!」
「什麼?!」周子諒聽說劫持他兒子的兇徒竟然關兒子關進了臥室裡,而身無縛雞之力的兒子如今卻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當時就覺得有些頭暈。
周子諒看著一臉笑嘻嘻的周承業,頓時拉下臉來訓斥著說道:「給我好好說話,再賣關子,直接家法伺候!」
見父親有些恚怒,周承業不敢玩的過火,於是一五一十地將昨日夜裡遇到的「劫持事件」告知於周子諒。
聽完兒子的講述,周子諒眉頭緊皺,臉色變的凝重起來。
過了許久,周子諒輕聲說道:「張審素的案子,我卻是聽說過的,當年便覺得有些蹊蹺。自擔任監察御史以來,我藉著在御史台中辦理公務的機會,曾經私下裡查閱此案的卷宗和線索,結果發現所有關於張審素一案的卷宗皆無影蹤,似乎此案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周承業說道:「凡事但欲不為人知,不為人查,其中便有著不可告人的隱情。如果與那楊汪無端之下改名為楊萬頃相聯繫,孩兒以為此事真的有很多疑點,說不定正如張氏兩兄弟所言,其父是被冤殺的。」
「是不是冤殺的暫且不提,如今的關鍵卻是該如何處理此事。若是此案幕後牽扯到朝中某位大人物,只怕稍有不慎,便會釀成軒然大波。」周子諒有些擔憂地說道。
見父親難以做出決定,周承業於是接著說道:「父親,還有一事不得不防。我從那張氏兄弟口中聽得出來,如果此次您不答應幫張審素平反昭雪的話,這兩個膽大的傢伙準備提著刀子直接找楊汪報仇。」
周子諒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急忙說道:「此事萬萬不可!且不說他們直接行刺於朝廷官員本就犯了禁忌,單單是為張家一門著想,也不能讓張審素留下來的骨血走上絕路!」
「如今此事不宜久拖,要麼答應張氏兄弟,幫助他們徹查張審素一案,這樣您可能會遭遇許多阻攔甚至是危險;要麼拒絕張氏兄弟,看著他們找到楊萬頃之後,成功殺死楊萬頃,然後被官府捉拿斬首,或者在動手的時候被楊萬頃的手下殺死。」周承業有意提醒父親,他想看看面臨如此重大的選擇時,父親的態度會是怎樣。
周子諒毫不猶豫地說道:「既然此事疑點重重,那就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不然我如何對得起監察御史這個稱呼!但是,此事也不能莽撞,我們先將張氏兄弟安撫下來,免得他們魯莽行事,而徹查張審素謀反真相的事情,卻要相機而動,或許拖個三年五載的也有可能。」
周子諒的態度,讓周承業心裡舒了一口氣。他就怕自己這位「唐代父親」是個色厲內荏,徒逞口舌之能的「假青天」,一旦遇到真正棘手的事情就會認慫。
若周子諒真是那樣的人,周承業也就懶得費神替他謀劃了,直接自己另立山頭,謀劃一條能讓自己安穩生活下去的出路。
如今看來,周子諒這位檢察御史,確實是有節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