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剛過,羅鄴就接到了螃蟹提醒他來酒吧的電話,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掛掉了電話。維多利亞和虎熊一上午都不見人影,馬彼得則忙於檢修設備,羅鄴覺得一個人躺在床上實在無聊,乾脆穿好衣服,下樓開車往酒吧去。
雪後的空氣濕冷,但讓人神清氣爽。前幾日的奔波勞累,終於暫時的告一段落了。院落裡的雪景很美,跟羅鄴此時的心情別無二致。他一邊欣賞著美景,一邊發動雷文頓,聆聽著公牛之心的野性咆哮,直到周圍樹梢上的積雪簌簌下落。
儘管溫度很低,但雷文頓幾乎不需要預熱,很快就轉動閃亮的輪轂,駛出了女子會館。
只可惜再美的雪花,落到京華市這片土地上都會變得污穢不堪。正午的大街上堆滿了麻木的行人,未被及時清理的積雪漫過他們的小腿,使他們的腳步拖沓踉蹌。
羅鄴不再關注雪景,城市這種地方,向來是很難發現美的,而且他之所以留在這所城市裡,完全是出於另外的目的。
雷文頓剛剛駛出女子會館不久,羅鄴就從後視鏡裡發現了異常情況。
兩輛停靠在路對面的車同時發動了引擎,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後面。其中一輛是商務別克,另一輛則是金盃麵包。
中午的車流比較多,積雪也使雷文頓無法發揮自己的優勢,羅鄴也不著急,慢慢悠悠的行駛在馬路上。隨意的拐過幾個彎後。他看到別克和金盃仍跟在雷文頓的車尾後面。
這樣低劣的跟蹤技巧顯然不是幕後黑手的人,更不可能是中情局或者其他組織的人。羅鄴很快就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劉醒龍派來「教訓」他的人。
劉醒龍是鼎新公司質量監察部的部長——哦不,應該說是前部長。林宛瑜聰明的將他升任為內務部部長。同時又把方天鳴的笨蛋兒子提升為內務部部長,這下劉醒龍可有的受了。那個老傢伙,自從在電梯裡被他折騰了一番後,顯然是嚇的慌了手腳,居然找一群街頭混混來對付他——羅鄴嗤笑一聲,猛踩剎車衝過了路口的紅燈。
別克車上的司機有些慌亂,「二松哥,那小子闖紅燈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坐在後排叫二松的傢伙粗蠻的扇了司機後腦勺一巴掌,「咱們也闖!別讓他跑了!劉總有令,打殘有賞,打死了算他的!」
「是是!」司機小弟猛踩油門。緊跟著雷文頓衝過了紅燈,最後面那輛金盃麵包車見此情景,也緊隨其後的衝了過去。而他身後的其他車以為紅燈結束了,也跟著衝了過去,整個路口的交通頓時亂了套。
二松才不關心身後發生了什麼事呢。他緊鎖著眉頭,一雙鷹隼般的三角眼狠狠的盯著羅鄴的蘭博基尼雷文頓。五十萬呢,在這個人命比狗命還賤的世道上,居然有金主願意出五十萬買一條腿。
這個買賣真是太划算了。闖次紅燈又算的了什麼?現在經濟不景氣,黑社會也不好幹。小弟一大群,個個都像是張嘴的等餵食的小鳥。以前還能收收保護費什麼的,現在當官的也來搶他們的飯碗,弄個了吊城管組織,逼得他們這些傳統的黑社會也只能幹點偷雞摸狗的小事。
在這樣的時候,能有人出錢僱傭他們,二松簡直要樂瘋了——可其實,二松的大哥卻不同意這樁買賣,當劉醒龍從十萬加價到五十萬的時候,他的親哥哥卻一口回絕。
二松充其量只是個小頭目而已,但他的哥哥大松卻是京華市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陸有松。大松年輕時,曾憑借一把殺豬刀,連挑了十個尋釁滋事的地痞無賴,名噪一時,後來慢慢開堂立社,手下的人頭也不斷壯大,至今已經有一二百人,其實力絕對在黃狗和螃蟹之上。
大松性格沉著陰狠,藏而不露,二松比哥哥年少八歲,滿身的肌肉紋身卻行為浮躁,時常會做出讓他親哥哥都恨不得掐死他、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情來。
大松回絕了劉醒龍的買賣,原因就是不想因此得罪黃狗和螃蟹。可二松卻不這麼想,他覺得這五十萬就像是天下掉餡餅,不吃白不吃。於是,他送劉醒龍出門的時候,替大松收下了定金。只要能做成這筆買賣,拿到剩餘的錢,大松絕對不會怪他的。
想到這裡,二松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兄弟們,千萬別讓咱們的財神爺跑了!」
「是!」小弟們情緒高漲,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羅鄴衝過紅燈之後,並沒有加大油門,而是重新降低了速度,慢吞吞的行駛在主幹道上。
開車的小弟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困惑的嘀咕道:「這小子在幹什麼呢?闖了紅燈還不趕緊跑?」
坐在後面的老大又伸手扇了他一巴掌,「操那麼多心幹什麼?找個人少的地方,把他的車逼停,然後大麻袋一蒙,大棍子敲暈,抓到咱們車上來,一切不就妥了嗎?明白了沒有!」
「明——」小弟剛說了一個字,就忍不住驚愕的叫道:「不好了,二松哥,這小子又闖紅燈了!」
「跟我說有個吊用!?」二松吼道:「我特麼的又不是交警!衝過去,攔住那小子!」
「是!」
別克車和金盃車呼嘯著衝過了紅燈,直逼雷文頓而去。
剛衝過紅燈,雷文頓的車速就慢了下來。別克和金盃一前一後,將羅鄴逼向輔路。
逼停之後,老大豪邁的大吼一聲:「統統下車,把那小子抓上來!」小弟們得到命令,呼啦一下子全從車上跳了下來。街頭打架從來都是這樣,講究的就是陣勢,誰的陣勢大,誰就先贏了一半。二松頗為得意,眼看十幾萬就輕鬆到手了。
二松耀武揚威的走下車,衝著雷文頓叫囂道:「小子,我看你……」話音未落,雷文頓突然猛的一倒,迅速從包圍中解脫出來,重新駛上了主路。
小弟們全都嚇楞了,那麼窄的縫隙,雷文頓居然能分毫不差的從兩車中間擠出去,這是何等的車技啊。
「都愣著幹嘛!上車追啊!」二松大手一揮。
小弟們這才如夢初醒,呼啦啦跑回了車裡,朝雷文頓追去。
「二松哥,那小子又闖紅燈了!」司機小弟說:「咱們再闖的話,駕照可就要被吊銷了!」
「少囉嗦!追!」二松咬牙切齒的吼道。
闖過了紅燈之後,羅鄴又慢了下來。別克車和金盃車故技重施,二松大手一揮,十幾個小弟呼啦啦跑下車,二松剛開口說了句「小子,你……」羅鄴又貼著縫隙衝出包圍,回到主幹道上。小弟們只能重新跑回車裡,繼續追。
連續幾次之後,司機小弟苦著臉朝二松說道:「二松哥,你看那小子有沒有可能是故意在玩我們?」
「廢話!我也知道他是在玩我們!」二松恨恨的說道:「等我追上他,非弄死他不可!」
「可萬一我們追不上呢?」司機小弟悲觀的說道:「萬一我們一直被他玩呢?」
「這種問題,是你一個臭開車的需要思考的嗎?」二松罵道:「開你的車!我今天非抓到他不可!」
於是,在闖過了一百多個紅燈,反覆上下車幾十次之後,雷文頓引著他們漸漸駛離城區,進入了郊區。
羅鄴找了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停了下來,走下車,點上一根煙,倚靠在車門上,靜靜的瞪著二松他們的到來。
二松等人氣喘吁吁的從車裡走了下來,手下的小弟個個無精打采,不知道羅鄴這次又要玩什麼把戲。
「小子,終於讓我逮到你了。」二松惡狠狠的說道:「有種你別跑!」
「我要是沒種,哪來的你呀?」羅鄴壞笑著說道。
「草,敢罵我?!」二松抄起一根鐵棍,猛的朝羅鄴的頭部砸去。他的動作在羅鄴眼中緩慢無比,而且漏洞百出,街頭打架從來不以技巧取勝,靠的就是人多勢眾,可他的小弟還沒緩過勁兒來,一個個正靠著車門翻白眼呢,反而讓他形成了孤軍之勢。
羅鄴嘿嘿一笑,身形快速一閃,在鐵棍落下前,重重的一掌推到二松的胸口處。他的攻擊直接瞄準了二松的心臟和心室血管的連接處,一掌拍去,本完全可以直接擊碎護胸的肋骨,然後直接將心臟打停,但對付二松這樣的街頭混混,羅鄴只稍稍用了一點寸力。
二松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身體呈直線向後摔飛了出去。
「二松哥!二松哥!」一群小弟急忙上前扶起他來,又是推宮又是過血,好半天才讓他清醒過來。
「剛才怎麼了?」二松困惑的問道。除了胸口之外,他的身體其他部位並無大礙。
「沒什麼,」羅鄴輕輕的一笑,「只是你的心臟驟停了十秒而已。」
「老子跟你拼了!」二松想要站起來,身上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我勸你三年內別做劇烈運動,免得心血管破裂。」羅鄴提醒道:「尤其是要戒女色,嗯,自己的手也要管住。」
「老子……」二松終於知道這五十萬不好賺,他雖然渾身無力,但在小弟們的攙扶下,還是勉強站了起來,他沖羅鄴放下可狠話:「好,姓羅的,你給我等著,咱們……三年後再見!走——」
「慢著——誰允許你們走了?」羅鄴叼著煙,俯身撿起了地上的鐵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