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鄴!等等——」
林宛瑜努力的朝羅鄴的背影挪了挪身體,雪地上拖拽著一串長長的血跡,讓她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羅鄴始終沒有回頭,但他走的很慢,似乎並不著急脫離林宛瑜的視野範圍,完全是故意為之。
林宛瑜猛的明白過來,但她仍不敢相信:「你、你是在生我的氣嗎?」一個殺人如割草,切人手指頭如同切菜一樣漫不經心的人居然也會生氣?!
羅鄴停了下來,聲音低沉的問道:「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我?」林宛瑜支持起身體,「我從匪徒手中逃脫,並且奮力反抗,直到你來救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羅鄴的黑色眼瞳裡閃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怒意。
林宛瑜的心咯登一沉。她曾經答應過羅鄴,絕對不離開他單獨行動的。「那是因為……」她想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一下,可是話到嘴邊就立刻放棄了。「對不起,我錯了。」她垂下了頭,聲若蚊蠅。
羅鄴冷冷的哼了一聲,「我沒聽到。」
「對不起,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林宛瑜不禁聯想起小時候做錯事向父親保證絕不再犯的場面。
羅鄴盯著林宛瑜楚楚可憐的臉龐,氣已經消了一半。「你還能走嗎?」
「不能。」林宛瑜連嘗試都沒嘗試。「你得抱我。」
羅鄴停頓了足足三秒鐘,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最後,羅鄴歎了口氣,伸手抄起林宛瑜的脖頸和腿彎。「下次你再不聽話,我絕對不會管你,你也看到我對待禿頭的手段了。」
「你不會那樣對我的。」林宛瑜把芊芊玉手放在羅鄴的心臟處,感受著強壯的心跳,想像著熱量逐漸蔓延到自己的胳膊上,感覺更有力了一些。她輕柔而自信的說道:「你絕不會那樣對我。」
「是啊,我會扒光你的衣服,然後把你的雙腿分開。」羅鄴嘴角微微勾起一個譏諷的嘲笑,但林宛瑜分明看到了那個笑意中潛藏的溫暖。
林宛瑜徹底的放鬆下來,靠在羅鄴溫暖的胸膛上無聲大笑起來,笑的眼角都流出了淚水。羅鄴的胸膛很奇怪,竟然能在該冰冷的時候冰冷,該暖和的時候暖和。
「嚇瘋了?」羅鄴問。
「沒有。」林宛瑜抿著嘴,但臉色的笑意依舊很明顯。
「那你笑什麼?」
「我只是沒想到你是這麼在乎我。」
羅鄴的身體一陣僵硬,否認道:「你這樣想那是因為你還不瞭解我,我生性殘忍,以殺人和折磨為樂。」
「那麼你也不瞭解我。」林宛瑜反駁說:「我是很柔弱,但我不是傻瓜。」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著羅鄴,眼眸中柔情如同月光一般。
羅鄴微微一笑,然後把林宛瑜的身體往上舉了舉。
「你要幹什麼?」林宛瑜有種不祥的預感,急忙大聲的叱問道。
沒等她說完,羅鄴猛的將她向上拋起。林宛瑜尖叫起來,她明知道羅鄴不會不接住她,但仍然嚇的不知所措。
羅鄴用一隻手接住了她,將她臉朝後的抗在了肩膀上,這樣就不必觸碰林宛瑜那雙大大的眼睛了。他拍了拍林宛瑜彈性十足的屁股,「不准放屁。」
林宛瑜臉色羞紅,腦袋和頭髮倒垂的感覺極為不舒服,再加上羅鄴背後還拉著幾個屍體碎塊,更是讓她一陣陣噁心。「我受過良好的淑女教育,怎麼會放、放…怎麼會做那種事情!」
「難道淑女都沒有屁眼嗎?」羅鄴說。
「你才沒有呢!」
「噗——」一陣悠長婉轉的屁聲響起。
林宛瑜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你、你真是……」
又走了幾分鐘,林宛瑜發現經過的路面全是新鮮的積雪,絲毫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
「你是不是迷路了?」
「沒有。我走的路是對的。」
林宛瑜指出:「這裡的雪只有你自己的腳印,你肯定是走錯了。我偏離了定位針的方向,但有一顆被子彈打穿而倒下的樹,找到那顆樹,我們就能找到篝火營地。」
「誰說我們要回營地?」羅鄴平靜的反問道。
「不回營地?」林宛瑜幾乎想從羅鄴的肩膀上掙扎下來,「逸風表哥他們都被抓起來了!我們要去救他!」
「我知道。」羅鄴輕描淡寫的回答說。
「那你還不趕緊回去!」林宛瑜在羅鄴的腰上捶了兩下,她沒有勁,軟綿綿的像是在給羅鄴撓癢癢。「虧我表哥他們都拿你當朋友,你居然這樣見死不救!」
羅鄴拍了拍她的屁股,「老實點。我剛剛放掉那名匪徒,他回去報信後,那個叫大東的頭領肯定會加強戒備,三十一個劫匪,就算我再厲害,也不可能一瞬間秒殺三十一人。一旦打草驚蛇,他們說不定會鋌而走險,報復在你表哥等人身上。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哭都來不及。再說,現在雪這麼大,別說是那些人質逃不出去,就算是劫匪也一樣寸步難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是不會殺人質的。」
林宛瑜張了張嘴,這些後果她倒是沒想過。「那你打算怎麼救他們?」
「先救你,讓你吃頓飽飯再說,然後再美美的睡上一覺。」說著,羅鄴捏了捏林宛瑜受傷的腳踝,疼痛感讓林宛瑜的身體瞬間緊繃在一起。
「可是你已經救下我了啊。」林宛瑜說。
「是嗎?」羅鄴輕輕一笑:「風雪這麼大,你打算怎麼在山林中過夜?就靠你身上這件破衣服和空空如也的腸胃嗎?」
在爬樹的過程中,衝鋒衣和褲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劃損,尤其在樹被子彈射倒的時候,衣服有些地方被刮破,露出白嫩嫩的肌膚來。這樣的衣服確實不可能在冬夜中御寒,先找個能遮風避雪的地方是正確的選擇。林宛瑜對羅鄴的冷靜表示感歎,但嘴上卻不服氣的說道:「我、我不餓。」
她下意識的看著那些被羅鄴切碎的屍塊,胃部忍不住一陣翻江倒海。「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吃那種東西的。」
「哪種東西?」羅鄴明知故問。
林宛瑜緊咬銀牙,索性把話說的更明白一些。「我不會吃人肉的。」
羅鄴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這是給你吃的?」
林宛瑜驚愕的問道:「之前你不是說這是晚餐嗎?」
「這是給獵物準備的晚餐,」羅鄴笑著回答說:「可不是給你準備的。」
林宛瑜舒了一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給什麼獵物準備的?」肯定不是羊,更不是兔子。
羅鄴神秘的笑了笑。「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不過……人肉味道不錯。」
「你吃過?」林宛瑜驚呼起來。
羅鄴沒有回答,只是用一隻手牢牢的攬住她的細柔的腰肢,另一隻手繼續按摩她的腳踝和腿上其他淤青之處。羅鄴每次搓揉到淤青處都會傳來一陣陣疼痛,林宛瑜試圖躲避那些疼痛,但渾身的疲憊感卻讓她無處可逃。
「疼……」
「疼痛能讓你保持清醒。」羅鄴解釋道。
「嗯。」每次疼痛之後,林宛瑜覺得身體舒服多了。她仍對之前那個未被回答的問題耿耿於懷,小聲的試探道:「你真的吃過人肉嗎?」
羅鄴繼續在風雪中前進,好一陣林宛瑜連他踩在積雪的腳步聲都聽不到,只能聽到狂風的呼號聲。
就在林宛瑜準備放棄的時候,羅鄴卻緩緩的張口了。「你真想聽嗎?」
林宛瑜嗯了一聲。「我想聽,我想知道。」
「那好吧。」羅鄴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回憶往昔。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我幾乎都記不得了。」他聲音平靜的像是在講述一個跟自己不相關的故事。
「那時候我還很小,十歲?十一歲?記不清楚了,總之是小到幾乎握不穩刀,事實上那時候我也沒有刀。我的——怎麼說呢,父母,我的父母將我和其他孩子一起丟在世界上最窮困最暴力的難民窟中。那裡沒有法律秩序,沒有醫療善心,有的只是迫害和殘殺。一小口麵包就可能讓一家人爭的家破人亡,即使是最親密的血緣關係在這裡也毫無用處。
而我必須在這樣的條件中呆滿整整三個月。我身上沒有吃的,一件衣服都沒有,更要命的是連當地人的話都聽不懂。為了生存,我必須不停的學習新東西,但多數都是痛苦的教訓。我學會了如何乞討,這是一種非常實用的察言觀色的技能,我能不通過人的外在穿著而判斷出:跟誰乞討會得到食物,而誰又會置之不理,誰又會暴打我一頓。
另外,為了學習如何正確的割破錢包和扒竊我斷了五根肋骨,膝蓋也受了重創,我曾被一個體重二百斤的壯漢拎起來當玩具甩,頭上、胳膊上全是被碎石子擦傷的血痕,我曾在混合著尿液糞水和腐爛屍體的臭溝裡躺了整整幾天幾夜,當我終於從十幾米深的溝底爬出來時,連最飢餓的鬣狗都不願意吃我。還有很多傷痛我記不得了,我只記得這些傷口直到三個月後被我的——父母——接走後才漸漸復原。
所以,林大小姐,我的淑女妹妹,問問你自己吧,你真的準備好聽吃人的故事了嗎?」
林宛瑜摀住嘴,眼淚噙滿了晶瑩的淚水。
「我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