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看那。舒葑窳鸛繯」潘玉伸手一指:「你們看。」
黑暗裡,有一艘黑色的船隱在湖水中央,若不仔細的看,藉著月光,以為那只是晃動的山影。
它如幽靈一樣的出現,讓李相宜驀然一驚,白衣男的眸光也變得沉凝:「幽靈船。」
「那是什麼?」李相宜看著白衣男問。
「聽說是一種在黑夜裡行駛,專門替人收屍的鬼船。」白衣男道:「曾有一年出現在京都,取過一位貪官的性命,沒料到它會出現在江南,聽說有船的地方必有冤案。湄」
「娘子快看,那是什麼?」潘玉驚呼。
李相宜順著潘玉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道人影自船上騰空而起,踏水逐波,往遠處的深山而去,那裡群山起伏,連綿不斷,那一道人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裡,強勁的氣流,旋舞的逆風,纖弱的身形看起來非常的矯捷,也非常的熟悉。
紅色的火光在黑夜裡漫延,只是一瞬,隱約可見鳳凰的幻影譙。
白衣男面色一凝:「是她。」
「艷無雙。」李相宜也看出了端倪。
踏水而去的那個人正是艷無雙,她的那些武功招式都和初見時的一模一樣。
只是她為何會出現在鬼船,為什麼會在江南。
她不是在榕城的嗎,是隨他們一起來的嗎。
柳樹底下,除了他們三人,還有其餘的人在樹下親親我我,似是傾訴衷腸的才子佳人。
全都看見了同樣的奇景。
有女子的驚呼聲:「那是什麼,鳳凰?」
「看花眼了吧。」男人的驚慌聲:「怎麼可能是鳳凰,一定是鬼火。」
「你別嚇我,我害怕。」女子嬌呼的聲音,似往男人的懷裡拚命縮。
「別,別害怕,我也只是聽說,不一定是真的。」男人將女子緊緊的摟在了懷裡,兩人相擁著落荒而逃。
李相宜定定的看著白衣男:「你一定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看到那座大山了嗎?」白衣男不答話,伸手指向黑影消失的地方:「那就是我曾經說過的,被滅滿門的碧霞山莊。」
「碧霞山莊?」
「沒錯。」白衣男道:「看來艷無雙是想回來尋找線索,為她家人報仇的。」
「她恢復記憶了嗎?」李相宜問。
似想起什麼,不待白衣男回答,又道:「那一次她走火入魔,你們兩人不是跳入湖中殉情了嗎。」
「怎麼可能。」白衣男大笑出聲:「你的想法也太奇怪了吧,我與她第一次見面,怎會抱著她殉情,我那是採用至極之法,為她療傷,她週遭的血脈逆流,氣息紊亂,春日湖水至寒至涼,可以令她倒沖的血脈暫時解緩衝擊,接著採用閉氣功,令她暫停呼吸,在湖底將她體內的魔礙之氣盡數除去。」
「閉氣功,你沒佔她便宜?」李相宜問。
「便宜嘛,倒是佔了那麼一點點,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得跟上去,看看我未來的娘子到底幹嘛去了,碧霞山莊裡冤魂無數,鬼魅橫行,我可不希望她有事。」白衣男說完,沖潘玉一笑:「傻書生,你家娘子就交給你了,趁鬼船靠近前,趕緊帶她離去。」
「你去哪?」李相宜追問。
「當然是追我未來娘子。」白衣男嘻笑著翻身飛旋,腳尖點地,李相宜看到他的身影在湖水之上像飛越一樣的凌空騰起,翻挪,幾步就到了湖中心的一個小船,裡面有青樓女子深夜陪客在吹拉彈唱,白衣男的身影令她們驚嚇成一團,他佔了別人的船,向碧霞山莊的方向而去。
李相宜定定的站在原地。
潘玉拽著她就往回衝:「娘子,他說得那麼可怕,咱們趕緊走。」
李相宜被潘玉拽得氣喘吁吁,兩人一路跑回了客棧,李相宜掙開潘玉的手:「你把我拉回來幹嘛,我想去看看。」
「可那是一條鬼船,娘子,你看它來無影去無蹤的,多可怕。」潘玉道。
「鬼有什麼可怕的。」李相宜沒好氣。
「鬼不可怕難道人可怕嗎?」潘玉道。
「你說得沒錯,有的時候人比鬼更可怕,尤其是人面鬼心的人。」李相宜若有所指,看了潘玉一眼。
潘玉似明瞭她有所誤會:「娘子,你聽我解釋。」
「天那麼黑,就算有月光,我們都看不見,你怎麼會發現鬼船的。」李相宜問潘玉。
「你們一直在說話,我搭不上嘴,就轉頭看向了別處,一直盯著看,發現那水面晃動得奇怪,正好月光從雲層裡灑下來,就看見了那艘船。」潘玉急急道:「娘子,那個白衣就是一個滿嘴胡言的人,你別信他。」
「不信他難道相信你。」李相宜道:「潘玉,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為什麼每次的事情都那麼的巧合,為什麼你總是有很好的理由打消我對你的疑慮。」
李相宜道:「你說你不會游泳,可是你明明會,你說你不會武功,我看你跑得比凌波微步還快。」
「什麼是凌波微步。」潘玉不解問。
「少跟我裝傻。」李相宜轉身就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娘子,我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這樣,我真的什麼都不會,你怎麼總相信外人的話呢。」潘玉道:「我是你的相公,你應該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會不會還是一個未知數,我怎麼知道你沒有心懷鬼胎。」李相宜眸光有了冷冽。
「娘子,你又懷疑我?」潘玉看出她眼中的質疑。
「我一直就沒有相信過你。」李相宜道:「不止是你,還有白衣,還有秦霸,我身邊所有的人,我一個也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
「娘子你別這樣。」潘玉急了,看著李相宜離去的身影,一把拽過她的手腕:「我們成親這麼多年,我對你怎樣你最清楚。」
「你對我怎樣?」李相宜冷笑看他:「你除了跟在我身後,不停的讓我給你做這做那,你還給過我什麼,從懷山村一直到榕城,再到江南,沿途所有的一切,沒有哪一件事情順暢,你什麼都不會,什麼都要我替你操心,我累了,我很煩,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娘子。」潘玉怔住了。
鬆手。
定定看著她。
眼裡有了淚光。
「別用這種噁心的眼神看著我,你滾啊。」李相宜道:「不去了,不想和你攪合在一起了,你去考你的狀元,縱然將來風光無限也與我無關,我只想一個人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咱們就此分手吧。」
「娘子,你說什麼?」潘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我說,我要休了你,現在。」李相宜決然的轉身離去:「不要再來找我,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不要這樣,娘子。」直到李相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潘玉才回過神來:「不要丟下我。」
黑夜寂靜的沒有回應。
潘玉四處找尋。
李相宜像是平空消失了。
他的身影追著追著遠去。
待他消失在了街頭,李相宜從屋頂角落鑽出來,聽著他漸漸遠去的聲音。
淚水,無聲的滑落。
她也不想這樣的。
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不明白自己還背負多少的血腥,不停出現的人,全都是衝著她來的,虧得她還以為自己保護了潘玉,原來是在給他製造麻煩。
她原本想等過些日子再想辦法離開。
如今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儘管這個離開的理由有些牽強,可是她在他身邊,再也呆不下去。
潘玉,其實我是相信你的,可是,我不想因為自己的過去,傷害了你。
你對我只不過是一種依戀,不是真正的愛情。
若有一天,真的深愛,那才最是痛苦。
李相宜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淚水洶湧的滑落,其實他只是不習慣而已,她卻在心痛。
愛上了嗎,或許沒有愛上,誰又有答案。
許久,夜風寂寂。
一塊錦帕自黑暗中遞來,刀光耀眼,秦霸立在她的身旁:「哭吧。」
「你怎麼在這。」李相宜驚疑的看著他,忘了落淚。
「我一直跟在你們身後。」秦霸道:「小奴走了,留下了一封書信。」
秦霸自懷裡掏出一封東西:「她讓我交給你的。」
「你都知道了。」李相宜看著他。
「我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這裡有人要對你不利。」秦霸道:「既然受了你的僱傭,我自然會保護你到底。」
「不必了。」李相宜道:「你去看著潘玉就可以。」
「他不需要我的保護。」秦霸道:「他的身邊沒有危險。」
「那些人真是衝我來的?」李相宜道。
「有些事,既然你不知道,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秦霸道。
「你知道我的過去。」李相宜問。
秦霸看著她,沒有言語,將頭轉向了遠方,碧波漣漣的湖面,白衣男的船已經消失在了湖面,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靠了岸吧,不知為何,李相宜突然覺得,十幾年前的碧霞山莊慘案和自己想要探究的過往有關,可是她真的應該捲入那多年前的漩渦中嗎。
她不知道前方還有多少未知的危險在等著她。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再被動的任仇人找上門來,她要去找尋,把所有的迷團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