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宜牽著潘玉的手去逛菜市場,所謂的菜市場其實就是沿街鋪開的一個個小攤,用油布墊在地面,李相宜沿途看著,買了一些蘿蔔還有青椒,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些大白菜了。舒嘜鎷灞癹李相宜一向不喜歡吃白菜,所以看都懶得多看,潘玉卻拽著她的手:「娘子,這個便宜,買這個。」
「家裡又沒有養豬,買大白菜回去餵豬呀。」李相宜不屑道:「我喜歡吃肉,才不喜歡吃這個。」
「那咱就多買點肉。」潘玉被她直白的話語說紅了臉,低下頭去和賣白菜的人道歉。
賣白菜的人盯著李相宜的背影道:「她說這是豬吃的,我看她才像一頭豬,我這白菜水靈靈的,哪裡就像是豬食了。」
潘玉連連道歉:「對不起,我家娘子言過其實。湎」
「你說誰是豬呢。」李相宜耳尖的聽到,蹲在前一個攤位買大蒜的她回過頭來,拍了拍手上拿大蒜時沾到的灰塵:「你今兒個把話說清楚,你剛才在罵誰是豬,我可都聽到了,你別想抵賴。我不喜歡吃白菜怎的了,我喜歡吃肉招你惹你了,又沒花你家的錢。」
「這位小娘子,你說話可得厚道點。」賣白菜的不屑道:「看你穿的這一身衣裳,能買得起我家的白菜就已經不錯了,還想吃肉,看你這一副窮酸樣兒,吃了肉也是白吃,光吃肉不長肉有啥用啊,我看你家男人,八成就是被你給剝削成了這樣,面黃肌瘦的。」
說罷用眼角的餘光撇了潘玉一眼:「你有模有樣的,不如給我家做女婿算了,幹嘛守著這麼一個蠻橫的女人。黑」
這下子李相宜徹底被激怒了。
她猛的一把將潘玉拽到了身後:「賣白菜的,你把話說清楚,若不然我今天跟你沒完,我不過就是批了你家的白菜兩句,用得著挑撥我們夫妻的關係嗎。」
「我可沒挑撥,我只是實話實說。」賣白菜的站起身來沖李相宜吼了一句。
「你是存心想吵架是不是。」李相宜冷笑。
「吵架,我還想打呢,只不過,看你一個女人家,怪不容易的,也就罷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別杵在我這裡跟詐屍似的,我還不習慣呢。」
「你說我詐屍?」李相宜伸手指著他的鼻子。
「可不就是一臉詐屍樣嗎?」賣白菜的平素裡是這地攤上的一霸,因家裡和縣丞有一點八輩子以上的關係,所以囂張得不得了,見他和李相宜爭論起來,菜攤離城門離得遠,沒有人認識李相宜夫妻,所以也沒有人敢出言幫他們。
只知道這對小夫妻倆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只怕要倒大霉了。
這白菜王平素裡就是這樣,和人爭論了過後讓人生氣,踩踐了他的菜,最後以恐喝的方式把被踐踏的大白菜賣出去。
他見李相宜身上走路時晃得叮噹響,料想她還有幾個子兒,所以故意如此為之。
李相宜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如他所願:「我讓你詐屍。」
狠狠的將他面前的一挪白菜踩了個稀爛。
四周發出一片唏噓,上當了不是,這小娘子和這書生,今天怕是沒這麼容易離開了。
白菜王立馬從攤後的板凳裡抽出一把菜刀:「你敢踩我的菜。」
「踩的就是你,怎樣?」李相宜也不甘示弱。
她一向都是這麼一個人,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一個賣白菜的,安安分分賣菜就行了,竟然和她講橫,看得出來他心裡有鬼。
李相宜見四周人露出憐憫,心想,呆會兒你們還不知道會同情誰呢。
正好今天她心情飄浮不定,時好時壞,就拿他撒撒氣好了。
這可是他自己撞到槍口上來的。
李相宜毫不畏懼他手裡的菜刀:「怎麼著,你想殺了我不成。」
「殺了你。」白菜王道:「我還嫌髒了我的手呢。」
「那你想怎樣?」李相宜道。
「哼。」白菜王昂首望天,鼻孔對著她出氣:「你知道我家是幹什麼的嗎?」
「不就是一種白菜的,有什麼好囂張。」李相宜道。
「白菜和白菜可不一樣,你知道我家這白菜是運往哪裡的嗎?」白菜王又問。
「難道還運到天上給神仙吃不成。」李相宜見他這副樣子就覺得好笑。
潘玉在身後小心的拽了拽她:「娘子,我看他不是一個好人,咱息事寧人,走吧,別惹事。」
「我今天非得和他耗上了。」李相宜甩開潘玉的手:「我可不是那麼好惹的。」
「喲,你還上勁了,我都還沒說完呢。」白菜王對著李相宜道:「我家的白菜是送給京裡那位吃的。」
「京裡哪位呀,京裡的官兒多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李相宜譏諷道:「沒準是送給京裡的乞丐吃的,誰料得到啊。」
四周發出一聲哄笑,這小娘子的嘴,太厲害了。
白菜王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辯駁,不由得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你敢污蔑聖上。」
「我污蔑什麼了?」李相宜道。
「你,你,你……」白菜王氣極:「你暗罵聖上是乞丐。」
「喲,我還真不知道您這白菜是送進宮裡給皇上吃的,只不過,我也沒說呀。」李相宜沖四周的人一揚眉:「你們聽見我說那幾個字了嗎?」
「沒聽見。」四周的人附和。
「那你們聽見他說了嗎?」李相宜驀然伸手指向白菜王。
「聽見了。」異口同聲整齊的回答。
「那好,我家相公是書生,筆墨功底了得,我這就讓他寫狀紙進京告御狀,告你這個賣白菜的,污蔑當今聖上,他們可都親耳聽見了,你賴都賴不掉,到時候來一個滿門抄斬,看你還能囂張得意到幾時。」李相宜面不改色心不跳:「說了不該說的話,那可是誅九族的。」
「這……」白菜王手中的刀光的一聲落地。
其實他也就是一個窮苦老百姓,種白菜的,只不過仗著家裡有一丁點兒的關係,知道一兩個大人的名字,就拿出來唬人,見李相宜一臉正氣,滿目凜然,而她身旁的潘玉雖衣衫粗鄙,卻眉目清秀,隱有一股貴人之氣,難道是京中哪位官家的人來這裡私下遊玩私訪了,聽說這些天榕城來了好幾頂大轎,那轎中下來的人,個個賽天仙,貴氣逼人。
眼前這小娘子雖然衣裳舊一點,但這股子氣勢,絕不是小門小戶人家的。
賣白菜的這下子覺察自己踢到鐵板上了:「我……」
「你……你什麼你。」李相宜冷道:「相公,走,咱不買菜了,回家寫狀紙去。」
「不要啊。」白菜王突然一下子撲倒在地,緊緊的抱住了李相宜的腿:「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您是京裡來的貴人,還請原諒則個,我這實在是……」
白菜王不知道說什麼好,突然放開了李相宜的腿,狠狠的抽自己的大耳刮子。
李相宜冷眼看著一動不動,直到他抽出了血,才軟下心來:「行了,別在這裡裝瘋賣傻,收拾了你的東西給我滾回去,丟人現眼,不是挺橫的嗎,滾回家裡橫去。」
「是,是,小的這就走。」白菜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收拾白菜往車上裝。
心裡一肚子的苦水。
他家裡的那個是個極潑辣的,見他今天沒能弄錢回來,一定會把他的衣服脫光了用井水淋。
白菜王每天都能詐到一些窮苦百姓,今天才剛開攤,一分也沒撈著,卻弄得連地盤都沒了,以後說不定不能在這裡擺攤了,眼淚流得更是厲害。
李相宜看著他推車而去的瘦弱身影,心裡一陣煩躁,什麼破爛地方,一群破爛人。
幸虧還有兩個好的,不然她真是抓狂。
數了數兜裡的銅板。
李相宜將它交給白菜王:「菜留下,錢你拿走。」
「這……」白菜王怔怔的看著她:「您不是……」
「是什麼是。」李相宜道:「我看你也是有兩份良知的人,不管你是什麼原因欺軟壓善,但從今以後,給我好好做人,別再讓我看到你囂張,不然,京中會來人,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他點頭如搗蒜,飛也似的離去。
邊跑邊抹眼淚,總算不用挨老婆的板子了。
李相宜一聲歎息,這事兒怪誰,若人人都吃得飽飯穿得暖衣,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至少發生這種事情的幾率也會少一些。
潘玉默默的跟在李相宜身後:「娘子,你在難過嗎?」
「沒有。」李相宜長舒口氣:「我只是在想,什麼時候百姓才能夠天天吃得上飯。」
「你在想這些?」潘玉道:「這是皇帝該想的事情。」
「是啊,所以我瞎操心了不是。」李相宜道。
突然。
她轉身沖潘玉一笑:「相公,若有一天你真中了狀元,做了高官,一定要做一個百姓愛戴的好官,讓大家都有地種,有飯吃,有衣穿,這樣天下就會太平一些。」
「娘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的。」潘玉鄭重的承諾。
「我當然放心,我家相公是個好人嘛。」李相宜嘻嘻一笑,剛才的陰霾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