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高和楊荷第一次見面是在露天的咖啡館裡,地址是楊荷訂的,齊高來了之後,坐在那打量了一眼四周如詩如畫風景,不禁譏諷勾著薄唇。
恐怕又是個嬌嬌女,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對這種小資風格的地方總是情有獨鍾,相過這麼多次親之後,他早就熟悉了。
今日的楊荷是特意裝扮過的,穿的茵素典雅,白色無袖上衣,包臀荷葉裙,細跟高跟鞋,顯得長腿白嫩纖細,很是漂亮。
二十歲的姑娘正處在人生精彩之處,用年輕漂亮這些詞語根本不足以形容,她優雅落座之後,齊高勾唇笑了笑:「楊小姐?」
楊明順的女兒,楊荷,國內知名大學畢業,現如今是享譽亞洲的青年藝術家,她的字價值千金,聽傳聞,這好像不是一個只是靠祖輩庇護髮展起來的女人。
但也僅僅是這樣而已,齊高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又豈會被她迷了眼?
楊荷是踩著點來的,約的是上午十點,她提前了兩分鐘,將女人的矜持把握的很好。
唇角含笑看著對面意味不明的男人,她柔軟笑著:「是,齊先生叫我楊荷好了,不必客氣。」
對面的男人權勢滔天,長相俊美,氣質儒雅,是一眾名媛小姐愛慕的對象。
腦海中盤旋著這些詞語,楊荷眼底笑意更深,看來這個眼光很高啊,恐怕是看不上她的。
的確,齊高的確沒看上她,對於這樣的相親方式,他其實很反感。
兩個相互不認識的人男女坐在那,無法就是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真愛什麼的都是虛假的。
以前齊高也不在乎這些,但現在他卻排斥,面對對面絕艷的美人兒,他冷著臉嗯了一聲,然後就默不吭聲了。
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這次相親本來就是他家老佛爺安排的,他不過就是來走個過場的。
早在沒來之前楊荷就想過無數種他的態度,但無疑,這種冷漠的態度最讓她滿意。
她唇邊勾著盎然笑意,輕軟吐口:「我選的這個地方,齊先生不知道喜不喜歡?」
這樣尷尬的相親會,開頭幾句無外乎就是這樣,齊高象徵性的轉頭看了兩眼周圍的環境,言不由衷道:「北京城最難訂的咖啡館,能在這訂到位置,楊小姐費心了。」
不過就是說說場面話,誰不會?更別說齊高是這方面的老手。
楊荷優雅端著骨瓷杯,輕抿了一口杯中咖啡,杯沿上瞬間留下她唇上口紅,看上去妖嬈明艷。
作為亞洲著名藝術家,楊荷並不如世人對藝術家的看法那樣清冷桀驁,她溫和輕柔,一點兒也不孤傲,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
但現在面對齊高的敷衍冷臉,唇邊笑意僵了僵,尷尬垂眸,一時沒了聲音。
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其實對這個地方並不滿意,可卻偏偏這樣說,這不是打她臉嘛?
對於現在這種情況,齊高很是不耐煩,恨不得現在就甩手,但一想到他家老佛爺,他就將這種情緒生生壓了下來。
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著對面的女人:「聽說楊小姐的字現在市場上都炒到上上百萬了,這個年紀有這份成功很是厲害。」
昨個他家老佛爺可是把這女人給誇的天上有地上無,說來也真是可笑,什麼著名書法家?不過都是被外人炒出來的罷了。
楊荷也笑了笑,唇邊勾著弧度,謙虛而笑:「那都是外人抬舉我,齊先生就別拿這個笑話我了。」
其實兩家長輩的意思都很清楚,他們各自都清楚,楊荷不大明白齊高的態度,心中始終有些惴惴然。
要說應付,誰能有交際場上的齊高厲害?他笑的無懈可擊,深邃鳳眸中噙著玩味笑意,低沉說道:「哪天楊小姐肯賞臉送齊某人一副字,說不定等幾年之後我還能大賺一比。」
不是都說藝術家是清高的嘛?最討厭那些人品頭論足她的作品價值多少?故意這麼說的齊高就是想讓這女人討厭他,最好由她向家裡提出來對他的壞感,這樣,這場可笑的相親也就算過去了。
果然,楊荷唇畔邊笑意頓了下,眸底光芒複雜,僵持了好半響之後,她才若無其事笑道:「齊先生,您就快拿我開玩笑了,那幾個錢你怎麼能看的上眼?」
她的字價值千金不過都是被外人傳出來的罷了,作為一名藝術家,楊荷並不滿足於此,她的追求在精神層次。
只是她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現在的社會充滿了市儈商業,她的字要是沒有這麼多錢,恐怕反而會不出名。
可她卻不相信,這個男人會真的看上她的字,恐怕也就是恭維兩句罷了。
齊高聳聳肩,攤手無奈笑著,他微笑的時候氣度十足,看上去很是吸引人目光。
「我這怎麼可能是和你開玩笑呢!我母親是商人,我身上多少遺傳了她的現實,像楊小姐的字這麼具有收藏價值,我怎麼可能會不動心?」
這種**裸的話,恐怕也就只有他齊高能說的這麼正大光明了。
楊荷並不是那種能歌善舞的豪門名媛,相反的,她的家教將她教育的十分低調,那種優雅是別人學不來的。
面對齊高刻意的虧大其詞,她不由嗤笑一聲,緩緩搖頭,精緻面容上掛著溫和淡笑。
她越是這樣,越是讓齊高覺得不正常,他暗暗蹙眉,眼底一片複雜。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個女人怎麼還不發飆?她生氣了,也免得他在繼續在這乾坐著了。
……
有心情的時候,齊高這應酬著沒事,但顯然現在卻沒這個心情,對面的女人漂亮的讓人賞心悅目,但這時他卻有些厭煩。
像是看出來他的不耐煩,楊荷抿唇笑了笑:「是不是和我在一起聊天會很無聊?我朋友之前就說過我了,可我總是改不了這個性子。」
二十五歲的楊荷氣質很出眾,優雅交疊著雙腿坐在白色椅子上,吸引了周圍路過的人。
這樣女人的五官也許比不上那些明星,但勝在這種氣質,就連本來心有不耐的齊高都不得不放緩嗓音,溫聲安慰起來:「沒有的事,你性子很好。」
其實撇開成見,就目前來看,這個女人還是不錯的,自打她落座以來並沒有開展什麼「高談論闊」,看來家教這個東西真的很重要。
那楊明順是出了名的低調,就連這教育出來的女兒都如此不急不躁,很有大家風範。
按理說,她現在可是住在那位家裡,那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談話這麼久了,一直不見她驕傲,和世上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謙和。
感激朝他笑了笑,楊荷美眸盈盈,仿若一潭深淵,讓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要被吸進去。
齊高還想說什麼,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振動了,「寶貝」兩個字是那麼明顯,深深刺激了他的雙眼。
他頓時尷尬,拿著手機不由自主站起來想要出去接電話。
楊荷眼尖,一眼就看見了他手機上的來電顯示,但卻裝作沒看見似的柔和一笑:「後面有個安靜的走廊,齊先生可以過去接電話。」
齊高握著手中不斷振動的手機,雍容面容上有些尷尬,說了一聲抱歉之後就拿著手機走開了。
……
楊荷顯然對這家咖啡館十分熟悉,順著她指著的地方,齊高一路上都沒看到什麼人。
很快他就把電話接通了,這通被齊高備註為寶貝的電話是莫妮打來的,在那種場合下,齊高接到她的電話,心中不由浮現出一絲奇怪的內疚。
……
電話那頭的莫妮還不知道她的齊叔叔正在和人相親,她在機場剛送完爸媽還有勤勤勉勉,此時坐在車內,抿唇嬌聲道:「齊叔叔,你還在北京嘛?」
少女的嗓音清甜美妙,聽在齊高耳中很是舒服,但現在他卻有些心虛,輕咳兩聲,見周圍沒人,他才小聲道:「嗯。還在這。」
莫妮聞言,頓時喜上眉梢,她笑容甜美,像是忘了先前那些驚世駭俗的事一樣:「那齊叔叔你在哪?我去找你啊!」
此話一出,齊高下意識拒絕:「我在政府開會,今天不大方便。」
他冷淡的態度讓莫妮很受傷,十四歲的少女對於愛情的看法其實不參雜那些現實的東西。
她只是單純的喜歡齊高,想要和他在一起玩,即便是什麼都不做,單單就是見上一面就很開心。
「那晚上呢?晚上有時間嘛?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
小姑娘的聲音是那麼歡快,彷彿什麼煩惱都沒有一樣。
齊高聽在耳中,心中微窒,想了下,到底是不忍拒絕她:「晚上不一定有時間,這樣吧!你等我電話,如果我忙完了,就給你打電話。」
即將四十歲的齊高目前還是理智的,他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所以現在一直克制著,不願逾越一步。
莫妮還是有些不高興,但一想到這次他為了她買了這麼多謝氏股權,心中不免動容,咬唇不甘答應下來:「好吧!那你一定要早點給我打電話,我等你陪我一起吃晚飯。」
齊高輕輕應了一聲,電話中傳來他磁性低沉的嗓音,她才心滿意足的掛了電話。
戀愛中的少女總是這樣容易滿足,單單是一個簡單的答應,就讓她高興成這樣。
謝家司機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看著坐在後座上的莫妮,就像活見鬼一樣瞪大雙眼。
小姐,您這是和通電話啊,居然能露出這種甜蜜完美的笑容?
也不怪司機驚詫,主要是在謝家的時候,這位小祖宗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平時和謝老頭吵架了,他們這些下人更是遭殃。
……
心情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掛了莫妮電話的齊高重新回到座位上之後,眼底深處難掩笑意。
那種悄然的變化也許能瞞得過普通人的雙眼,但卻逃不過從小練字的楊荷雙眼,她一向就有敏銳的觀察力,在加上先前那曖昧的來電顯示,更是讓她心中明白一點。
也許這個男人是有心儀的對象?!
思及此,她不由微彎了下唇角,挑眉淡淡笑著:「齊先生看起來很高興啊,看來是佳人有約。」
出生書香門第的楊荷從小耳濡目染的就是極具情操的東西,在別的小孩玩過家家老鷹抓小雞這種遊戲的時候,她不是在練字就是在看書。
書看多了,她會從中獲取許多有用的信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句古話是不假的。
面對如此聰明的女人,齊高緊緊皺眉,先前的微笑漸漸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冷峻:「我們初次見面,楊小姐是不是管太多了?」
一句初次見面,就將兩人的地位給定了下來。
平日裡的齊高並不介意沾花惹草,但面對相親對象,他卻全是反抗心裡,恨不得早點離開才好。
按理說,但凡是個女人聽到這種話理所當然要變臉,但身為藝術家的楊荷甚至連眉都沒動一下,反而勾唇淺笑起來:「齊先生這是動怒了嘛?你也說我們是初次見面,既然是初次見面,你這樣對一個女士,是不是不大禮貌?」
她笑語晏晏的模樣說的齊高頓時一噎,面色更加冷凝,鳳眸寒沉,緊盯著楊荷,像是在思考她到底什麼意思。
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這麼意味不明的女人,之前的相親對象都是拿著捏著的裝喬,要不是高傲的尾巴翹上天,就是對高談論闊的說自己理想,反而是這樣氣質簡潔明亮的女人第一次見。
可不管那樣,只要一想到昨個他家老佛爺那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就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
蹙眉冷聲道:「好,抱歉,是我失了風度!不過我想這場相親會楊小姐對我的印象恐怕不大好吧,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各自回去交差就了,免得兩看相厭。」
不管這女人什麼意思,他現在也沒心情去想。
「剛剛的電話是齊先生心儀的女人打來的?」相比較齊高的滿臉不耐煩,楊荷淡定了多了,她素淨面容上掛著雲淡風輕笑意,眸含深意注視著齊高,波光閃動:「其實齊先生大可以不必如此,如果你真的有意中人,完全可以說出來,這樣我就不必來參加這場相親會了。」
齊高足足愣了有三秒鐘,原來這個女人把妮妮打來的那通電話誤會了,不過現在他也不願解釋,而是直接點頭應了下來:「既然楊小姐已經知道了,那我也不想隱瞞了,我的確有心儀的女子。你這邊,完全是我媽一廂情願,我也是昨天回家之後才知道的!」他就差沒說我今天能來也是我媽逼的了。
聰明如楊荷又豈能看不出來他的反厭心理?
只一刻,她就彎唇笑了起來,這次她笑的真心實意,眉眼彎彎的模樣十分漂亮:「齊先生能這樣坦白我很高興。」
就在齊高皺眉疑惑的時候,她緊接著又壓低聲線,刻意小聲道:「我們都無意於這種沒有感情的交往甚至是以後的結婚,但為了家裡的父母,為了家族的地位,我們不得不這樣做。」
此話一出,齊高更是緊皺濃眉,他深沉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斷打量,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將他的戒備看在眼中,楊荷不禁抿唇苦笑:「我看起來就真的那麼像惡人嘛?你放心好了,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是那種拆散別人感情的壞女人。」
這話齊高自然是不會相信的,他靠著椅背上,瞇著冷銳鳳眸,先前的疑惑已經轉換為高深莫測:「那你是什麼意思?我的功夫很寶貴,沒功夫和你在這扯皮。」
享譽亞洲的藝術家,一字價值千金,是北京城最近風頭最正的名媛小姐。
可在他眼中,卻一文不值。
對於這樣的認知,楊荷既高興又有些難受,但到底是高興大於那絲自尊心。
她微微彎腰,雙手手臂壓在大理石桌子上,眸光靜靜注視著齊高,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石破天驚:「你有你的白月光,我也有我的少年郎,我們可以一起配合的相親約會,甚至是以後結婚。」
也許整個北京城的千金小姐都想嫁給這個男人,但她卻不想,她的一生都是按照父母規定的路線走,甚至於連當初在上大學的時候都將最喜歡的英國皇家學院都放棄了。
為那些所謂的榮耀繁華,她放棄了太多太多東西了,現如今只剩下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如果連這顆心也跟著一起腐蝕了,她還剩下什麼?
被外人捧起來的什麼藝術家不過就是個機器罷了,連她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字中的寓意,那些外人又是怎麼知道?
得知她打的原來是這個主意的時候,齊高不禁嗤笑起來,他笑的風光齊月,讓人炫目:「楊小姐原來是想拿我當擋箭牌啊。」
楊荷笑著扯了下唇角,目光篤定望著他,眼底透著一絲勝券在握:「不是拿你當擋箭牌,而是我們一起合作。我們一起約會甚至是以後結婚都可以,這樣既能讓家裡安心,又能自己最自己喜歡的事,這樣何樂而不為呢?」
她說的輕巧,但齊高卻不這麼認為,想也沒想他就搖頭拒絕,低潤嗓音帶著淡淡嘲諷:「楊小姐可真是煞費苦心,不過我對這場遊戲不大感興趣,楊小姐還請另外找人吧!」
「你拒絕了?」楊荷聞言,滿臉不可置信,她瞳孔瞪大,緊緊盯著齊高,面上浮現出一縷驚慌:「難道你不想和你中意的姑娘在一起了?我們一起合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不想和他如意的女人在一起了?
瞧著對面的女人終於變臉,不在保持先前那般淡然,齊高揚了揚眉梢,這好心情的笑了起來。
他越是笑的精彩,越是讓楊荷感到憤怒,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不淡定,深深皺眉,冷聲問道:「我想不到,你有什麼理由要拒絕我。」
齊高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放在桌面上,然後神色冷傲站在身來,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微彎腰,以一種曖昧的姿勢靠在她耳邊,低聲而笑:「楊小姐,你知不知道男人其實對像你這樣聰明又漂亮的女人有種害怕心理?很抱歉的告訴你,就算以後我想找個這方面的合作夥伴,你也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丟下這句略帶冷嘲的話語之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徒留楊荷面色扭曲坐在那。
出生於書香世家的楊荷一向就有良好的教育,但那種波瀾不驚卻在齊高的譏諷冷淡中徹底爆發。
她猛地抬眸看去,但那個男人已經遠去,第一次,楊荷感到挫敗。
她雖然不是嬌嬌女,但骨子裡卻是驕傲的,這還是頭一次這麼有人不把她放在眼中,以往哪次,她不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尤其是近來,更是名媛中最耀眼的那一位,可以說,上門求親的人不計其數,憑什麼這個男人這麼不把她放在眼中?
……
駕車離開的齊高,想到那個故作聰明的女人,不禁有些想笑。
這女人啊,像她那樣可真不可愛,演了那麼久戲,原來就為了和他說那些話,可是可笑。
他齊高至於和她合作嘛?他要真不想娶妻,他家老佛爺就是在逼都沒用。
……
「小姐,到家了。」
和齊高掛了電話的莫妮這一路上都心情低落,電話中她笑語嫣然,可心中始終都是失落的,以往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好像已經過去了。
恰在這時,司機小心翼翼的聲音響了起來,才讓她思緒漸漸回籠。
她低聲應了一聲,情緒不高,面無表情下車之後這就向著大門裡走去。
奶奶突然離世,對於她影響不小,她可以對謝家所有人做到冷淡,但對那個老人,心中始終存著一份柔軟。
頗為煩惱的莫妮剛進家門,還沒來得及上樓,就撞上一個男人,他英俊面容上滿是驚喜,緊緊將她摟進懷中,嗓音微沉:「妮妮,你終於回來了,對不起我來遲了。發生這樣的事你還好嘛?」
莫妮滿腦子都在想別的事,壓根就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被他緊擁在懷中,她蹙眉反抗:「你怎麼在這?」說話間,她還伸手推了推他,但正直年壯的少年,又豈是她能推開的?
許久未和她見面的汪易瀾此刻有些激動,他緊緊抱著她,眉梢眼角上浮現出的情意是那麼明顯。
「我都知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了,很抱歉,之前我一直在外地,今天才趕回來的。」
他們自從那天不愉快的談話之後一直就再也沒見了,仔細算算也有好幾個月了,其實他是故意躲著她的,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一得知她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之後,他第一時間飛回北京找她了,還好她還在這。
莫妮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只是她有底線,而齊高恰好就是她的底線。
現在見汪易瀾如此緊張,她滿腔惱火歇了歇,強硬將他推開之後,才蹙眉盡量放軟嗓音道:「謝謝,我很好,不需要擔心。」
她的確很好,謝氏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正在等著上位,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鬧出什麼笑話讓他們開心?
真正不好的是謝老頭,他對自己妻子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
「妮妮你怎麼說話呢,阿瀾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就不能對他態度好點嘛!」莫妮這種冷淡的態度讓坐在一旁的謝聞均很不滿意,不等汪易瀾說話,他就忍不住開始抱怨:「不管怎麼說阿瀾也是我們謝家的客人,對待客人,你得熱情點。」
莫妮一向和他不對付,聽到這話,當下就皮笑肉不笑道:「現在家裡還是您當權,既然客人來了,理應由你這個主人招待,我還有事就先上樓了。」
在客廳裡伺候的下人聽到這話,紛紛抬眸當作聽不見。
心中卻無奈想著,小姐啊小姐,您可真是厲害,這才剛一回來就要和老爺過不去。
這話深深挑戰了他的權威,讓謝聞均立馬氣的變臉,他開始怒吼:「你這說的什麼話,阿瀾是來找你的,和我這個老頭子有什麼好聊的?」
汪易瀾尷尬站在那,目光幾近貪戀望著莫妮,眼中眷戀是那麼明顯。
經歷過那件事之後,讓他多少收斂了大少爺的性子,這個世上,永遠是天外有天的。
做人啊,還是要低調點的好。
被汪易瀾那種「可憐巴巴」視線望著,莫妮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冷著臉睥了他一眼,心中厭煩極了,但到底看在之前的情分上,她沒直接趕他走,而是面無表情道:「你和我上樓吧。」
說完之後,她就率先上樓,看也沒看一眼客廳裡的謝聞均,這一舉動又把他刺激的惱羞成怒。
汪易瀾聞言,眼中一亮,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不由安定下來。
妮妮這是已經原諒他了?
想到這,他唇邊不由浮現出一絲笑意,先是朝著謝聞均打了聲招呼,然後就迫不及待尾隨著莫妮一路上樓了。
謝聞均看到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罵了一聲臭小子,就不免暗暗發笑。
汪家這臭小子明顯對他們家妮妮有好感,雖然妮妮現在年紀還小,談這些還太早了,但有個預備的小伙子也不錯啊。
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等以後他百年了,妮妮身邊也有個靠譜的人照顧她。
……
汪易瀾不是第一次來謝家做客了,所以上樓之後輕車熟路就找到莫妮的房間。
他進去的時候,她正依在陽台的搖椅上曬太陽,這間房的采光十分好,此時正是陽光明媚之時,金色光彩照在她身上,顯得她小臉如玉,越發美輪美奐了。
看著這一幕,汪易瀾呼吸明顯一窒,然後他不禁放慢腳步朝著她走去,那份小心翼翼任誰到能看的清楚。
只是莫妮卻選擇了視而不見,當他走到她身邊之後,她就淡聲道:「你放心吧,我奶奶的離開對我沒造成什麼影響,我很好。」
少女的嗓音清麗冷淡,如雪山上萬年不化的冰雪,讓飄飄然的汪易瀾瞬間醒悟過來,他緊緊盯著靠在搖椅上仍舊閉著雙眼的莫妮。
他們有小半年沒再見過了,自打那件事之後,他就被家裡人送出去了,甚至連課都停了,這次也是他好求歹求才求來的機會。
現在真的見到她了,他又覺得心慌,好像這幾個月沒見,她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讓他難以捉摸。
就像現在,她居然說她奶奶的離世對她沒造成什麼影響?
像是感受到他的疑惑不解,閉著雙眸曬陽光浴的莫妮緩緩睜眼,她深邃琥珀色眼眸十分透亮,如寶石一般閃亮,讓人一眼看見就喜歡上了。
「汪易瀾,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你循規蹈矩上著大學,家境優越,父母恩愛,家裡生意穩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這是今天她第一次這麼認真打量著面前這個已經開始在向穩重男人發展的少年。
相比較去年,他今年好像又長高了,喉結凸出,身材頎長,儼然已經成長的十分完美了。
這樣生活在溫室裡的花朵,又豈是她能比的上的?
意識到這,她不由嗤笑一聲,笑的眸光瀲灩妖嬈:「我想我親生父母的故事你也知道吧?對,我母親的確是法國上流社會出了名的交際花,我父親為了她違背家裡的意願,放棄了和你姑媽的婚約。我還知道,他們林家人都恨透我了,尤其是林芷寧,更是恨不得把我一刀刀給剮了才開心。」
這人的生活太過平靜溫和了,他這一生都沒吃過苦,他也永遠到體會不到,午夜夢迴夢到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面。
她就用這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說著最驚世駭俗的事情,讓汪易瀾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他匆忙解釋起來:「沒有,妮妮,你想多了,沒有人會看不起你,也沒人恨你。我姑媽那麼好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討厭你呢!」
雖然他父親是林家養子,他們一家人和林家到沒有一點兒血緣關係,但他從小就和姑媽關係好,他姑媽這些年來一直立志於慈善事業,做的慈善基金會讓全國那麼多貧困的人得到了幫助,又怎麼會容不下妮妮?
再者說,那些事都過去了,連姑媽自己都說已經放下了,妮妮又何必還這樣想?
「你是不是覺得你姑媽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而我剛剛那番話是胡編的?」她依偎在鋪滿毛毯的搖椅上,精緻面容如畫般美好,紅唇微啟,吐出的話卻如魔音繞耳。
「看吧,汪易瀾,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明確的告訴你,就是她林芷寧我不討厭我,我也厭惡她!如果不是她,我父親當年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束縛。」
當年那場大戲,可是讓上流社會的人看盡了笑話。
誰不認為她父親謝無塵是個只顧美色的男人?拋棄有婚約的女子,轉戀上法國名妓。
交際花不過是一種含蓄的稱呼,在那些人眼中,她的生母就是最下賤的女人!
如果先前那話汪易瀾還能解釋,這麼這話就讓他不贊同了,他滿是失望望著莫妮,冷聲吐口:「妮妮,你這麼說實在不公平。你看看我姑媽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被人拋棄的是她,不是你母親。我不管你父母是不是真愛,可這麼對我姑媽就是對的了?你知道她當年受過怎樣的委屈?」
姑媽這些年來一直未嫁人,近年來又潛心向佛,要說她對莫妮有什麼歹念,他是怎麼也不相信的。
也許她父母真的是真愛,可大家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談?非得將事情這鬧的這麼僵硬?
他的想法還太過簡單,讓十四歲的莫妮不免冷嘲一笑,他站著,她坐著,她還需要抬眸仰望他。
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氣勢,她勾著紅唇,唇邊笑意淺淺,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般冷徹寒霜:「她受的那些苦到是她自己活該的,汪易瀾,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麼有自信?我告訴你,她林芷寧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幸好沒嫁出去,不然也是禍害別的男人。」
這話毒的讓一向對她寬容的汪易瀾徹底變臉了,他面色鐵青,怒目瞪著莫妮:「莫妮,你別欺人太甚,你憑什麼這樣說?我姑媽是怎麼著你了?
她哪次見你,不是笑臉相迎?甚至你說話過分了,她也能包容。要說當年的事,我姑媽也是受害人,他謝無塵就是個被美色迷昏頭的男人,不然最後會對我姑媽那麼殘忍?」
十九歲的少年儼然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氣的開始口不擇言。
在他眼中,被未婚妻拋棄之後又多年未嫁的林芷寧無疑是那件事中的受害者。
想當年她姑媽在圈子裡名聲多好?要不是被謝無塵耽誤了,她現在能這樣淒慘?
「我不准你這樣說我父親。」底線被人侵犯,一直平靜的莫妮終於怒了,她猛地站起身來,雖然比不上他高,但卻牙尖嘴利的厲害:「你知道什麼?你知道的這些不過都是別人傳的,你親眼看見這些事了?汪易瀾,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
這時候的汪易瀾已經氣紅了眼,氣呼呼瞪著莫妮,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了。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的愚蠢。」他沉默著,並不代表莫妮就要善罷甘休,她揚著精緻眉梢,氣勢永遠都是那麼咄咄逼人:「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不覺得很可笑嘛?她林芷寧也就只會這種把戲了,真讓人噁心。」
愚蠢兩個字深深刺激了汪易瀾作為成年人的尊嚴和驕傲,他赤紅著雙目盯著莫妮,一字一句是那麼寒霜:「莫妮你太過分了,這樣的你讓我感覺很陌生。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雖然任性的點,可卻是個好姑娘,不會像今天這樣不知好歹的誣陷好人。」
被人說不知好歹,莫妮也不生氣,她抬首望著站在她面前儼然已經失望到了極點的少年,不禁冷笑兩聲:「既然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意見還來看我做什麼?我告訴你,我的想法從來就沒有變,她林芷寧就是個蛇蠍女人。以前你不知道那是你不瞭解我。」
說話間,她伸手指著門口,絕美小臉上滿是薄霜:「汪易瀾,我在和你說一遍,我們不是一類人,你以後少來找我,我也不需要你的關心!和林芷寧有關的人都讓我覺得噁心!」
這話無疑刺激到了汪易瀾,他眸光憤怒且失望看著莫妮,見她態度堅決沒有一絲回轉的移地,不由揚聲怒聲道:「莫妮,你就是不知好歹,你這完全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姑媽那麼好一個人在你眼中成了惡婦,難道殺人不眨眼的齊高就是大好人了?還是說你就喜歡和那種黑白不分的人在一起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