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輕輕眨動眼簾,她微微動了動指尖,望著頭頂上的雪白屋頂和鼻翼間傳來的消毒水味道,她恍然一笑,眼底流光漸漸清明起來,牽動唇角,唇畔邊劃過一絲苦笑。舒歟珧留
最近她和醫院真是有緣,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醫院醒來了,尤其是胸口那陣刺骨的疼痛讓她滿滿回想起先前到底發生什麼事,更讓她明白,她現在還沒下十八層低語,她還活著,活的好好的。
一時間,她心底浮現出無數想法,但最終卻歸於平靜,闔了闔乾澀眼角,她懵懂視線朝著病房內看去,掃了一圈也沒看見有人,但很快她就發現,那個不是沒在,而是他正趴在她床邊上睡著了。
記憶的最深處,她不知道後來徐巖怎麼樣了,她只記得,她渾身是血的被他抱在懷中漸漸失去意識,再醒來,就已經是現在了。
她不知道她已經昏迷了幾天,可看著他滿臉疲憊的模樣,她想,她這次應該傷的很重吧?不然也不會把他折磨成這樣。
睡夢中,他睡的並不是很安穩,英挺劍眉緊皺,她剛想伸手撫上他的眉梢,但卻發生胳膊完全沒有力量,根本就動不了。
耳邊傳來的聲音很快讓淺眠的葉翌寒清醒過來,他快速抬眸,看見的就是正眸光一瞬不瞬注視著他的小媳婦,她蒼白著面色,正朝他璀璨笑著。
他眼底頓時閃過一絲亮光,連忙握住她的玉手,扯著嗓子喚道:「媳婦,你醒了?你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真是讓我擔心死了!」
許久未曾說話,他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一向整潔的面容此刻看上去有些凌亂,下巴上有明顯鬍渣,眼圈上掛著濃濃黑眼圈,看上去和平時威風凜凜的模樣大不相同。
寧夏盡力的在想,她覺得,好像每次她從醫院醒來,身邊第一個看見的就是這個男人,這麼多年過去了,身邊的朋友走的走留的留,但她發現,只有這個男人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
想到這,她扯了扯唇角,唇際邊揚起一抹淺笑,指尖微動,撫上他剛毅側臉,柔聲吐口:「我沒事,你別擔心。」
她總喜歡說自己沒事,讓別人別擔心,但葉翌寒知道,她有事,而且有很大的事。
漆黑鷹眸中泛著濃濃喜色,葉翌寒出口的嗓音帶著瀲灩高興:「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說了兩遍,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她。
「你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他就趴在她身上,她稍一伸手就能撫上他的眉梢眼角,費力伸手在他俊顏上流轉一遍,她微微蹙起黛眉,清冽的聲線中難掩沙啞責備:「瞧瞧,連鬍子都沒清理。」
也許是軍人出生,他不管做什麼都極為有速度,就算平時在家裡穿著便服,他也總能穿著筆挺帥氣軍裝的味道。
就是這麼一個時刻注意著軍容軍貌的男人現在竟然這般邋遢,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但總覺得他身上這套衣服還是在她受傷前穿的。
不知為何,寧夏鼻子一酸,眼角噙著的熱淚險些滑落下來,她吸了吸鼻子,眸光一瞬不瞬注視著他,又一遍輕聲道:「我沒事,我真的沒事,翌寒,你不要擔心。」
和她瀲灩清眸對視,察覺到她眼中的堅定,葉翌寒微微一愣,薄唇微翹,溫柔的吻情不自禁落在她額頭上,低低一笑:「好,我知道了,不擔心了!」
他的小媳婦總是這般為人著想,別人都看見了她的任性擰巴,但卻沒看見她的心底善良,她可以在路上遇見乞丐停下腳步從包裡掏出硬幣。
這般的品質在現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中已經很是難得可貴了,有時候葉翌寒覺得,能娶到這般溫軟的好姑娘,他應該知足了。
胸口上傳來的疼痛讓寧夏知道,她現在的傷勢還很重,動一下,牽動著全身的神經都在痛,但他還是盡力朝著趴在她身上的男人揚唇淡淡一笑:「我昏迷了三天三夜?」
望著她小臉上那純淨天然的微笑,葉翌寒心中微窒,他微微抬起身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但握著她的玉手卻沒鬆開,薄唇輕扯,沉聲道:「你失血過多,昏迷了很久,幸好你受傷的地方在醫院,不然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也許是寧夏自己是醫生的原因,她刺中的地方竟然是心臟位置,而且快狠準,當時從急診室裡出來的醫生都在慶幸幸好是在醫院,搶救的及時,不然再差那麼一點,病人就沒救了。
她不知道,他當時聽見這個消息時的震驚和受傷,人人都只看見他的榮耀出色,恐怕就連寧夏都覺得他是個堅強沉穩的男人,是,以前他也的確這樣認為,覺得自己是個無所不能的男人。
但自打遇見這個可心的小媳婦之後,他才發現,他一點也不堅定,一點也不男人,這個軟乎乎的小丫頭總有惹怒他的本事,瞧瞧,她不過是自傷,卻把他傷的這般疼痛。
在愛情中,誰先愛上,誰受的傷就越重。
以前葉翌寒覺得這些話都是無聊的男女的無病呻吟,但他現在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深沉涵義,是的,在和寧夏的愛情中,他就是先愛上的那個人,所以她可以理所當然揮霍他對她的愛,而他只能選擇付出,或者選擇更加付出。
有時候他覺得,何必呢?世上的女人何時多,他何必在這個女人身上吊著,他到底圖什麼?
他的恍惚看在寧夏有些發怔,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微微一笑,素色唇角上勾著淺笑:「謝謝你,翌寒!」
她跟慶幸能遇上這個男人,是他給了她面對徐巖的勇氣,她發現,她真的不能沒有他,在生死關頭,她想到的不是和徐巖的過往,而是想她,在手術台上,打了麻醉之後,她一直都覺得她是有感覺的,那冰涼手術刀進入身體的瞬間,她其實是疼的。
但只要一想到,急診室外那個男人還在焦急不安,她就覺得,自己現在所受的一切都不是什麼,她可以為了他趕緊康復。
她的謝謝聽在葉翌寒耳中成了一種莫大的諷刺,他健碩身軀猛地一僵,溫和的面容漸漸冷沉下來,目光直直注視著寧夏,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身上各種儀器還在顯示著指標,寧夏稍一激動那波紋就會浮動,她沒有激動,盡量保持著平和心態,面對他的異樣審視,她也只是淡淡一笑。
正因為寧夏的平靜淡然,越發讓葉翌寒惱怒,他猛地站起身來,冷沉的嗓音中難掩悲痛:「寧夏,我要的從來都不是謝謝,你昏迷的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我們兩之間的婚姻到底算什麼?我這個丈夫,在你心裡到底有幾斤幾兩的位置?」
躺在病床上的寧夏眨了眨清冽鳳眸,面對身旁男人陡然間的怒氣,她心中有些微愣,半天回不過神來。
看著她不說話,葉翌寒漆黑鷹眸中難掩沉重,他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跳動眉心,又重新平息了怒意:「算了,你才剛醒,這些事,我不應該和你計較,我先去叫醫院來幫你檢查,以後的事等你病好了,咱們再說。」
話落,他看也沒看寧夏一眼,就朝著門外找去。
寧夏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情緒浮現出來,尤其盯著他冷絕的背影,她心中更是一涼,微抿著素唇,臉色慘淡。
很快醫生就來了,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這才朝著葉翌寒輕聲笑:「病人的各項數據都很好,康復的也很快,不過她身體現在還很虛弱,不能下床,得一直躺在病床上養著,尤其是傷口位置更加不能碰水,而且受傷的地方是特殊位置,以後都不能經受積累的移動,免得又引發病情。」
因為這是謝君焱介紹來的病人,所以醫生照看的很仔細,說的話也都是通俗易懂的,並沒有扯什麼專業名詞。
葉翌寒聽在耳中,將這些注意事項都一一記在心中,連忙向醫院點頭道謝:「謝謝,這些我們都記住了。」
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這些日子葉翌寒對寧夏的照顧他都看在眼中,不得不感歎,現在這種二十四孝好丈夫真是越來越少,尤其像葉翌寒這種氣度不凡的男人越發難得。
注視著葉翌寒,那醫生眼底泛著讚賞,滿意一笑,然後才微微轉眸,看著寧夏笑的越發溫和:「莫小姐,你可真是好福氣,嫁了個這麼好的男人,你是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這些日子,這位先生可是一直在你病床前衣不解帶的守候著!」
這話已經不是第一個人說了,寧夏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葉翌寒對她的好,更加知道這是個好男人,值得她用心去愛。
當下微微抿唇一笑,笑容中沁著溫軟:「謝謝,我知道。」
葉翌寒微微揚眉,有些意外看了寧夏一眼,稍稍牽動薄唇,唇角邊劃過一絲複雜弧度。
醫生走後,病房內又恢復了先前的冷寂安靜。
說了幾句話,寧夏有些累了,她微微闔上清眸,閉眸淺眠,但一想到先前那個男人滿臉的不甘和憤怒,她又重新正眼雙眼,微微轉眸,一眼就看見站在窗戶旁邊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是怎麼的神色,但卻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份刻骨的幽深。
心裡堵著慌,寧夏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抿了抿乾澀的唇角,她眸光微閃,這才清潤笑道:「翌寒,我口渴,你能不能給我倒一杯水?」
她現在整個讓躺在病床上,動都不能動一下,別說喝水了,就連最基本的動作都不能動。
葉翌寒聞言,連忙轉身應道,很快就倒了一杯白開水,動作仔細的喂寧夏喝。
寧夏喝了兩口,感覺差不多了才讓他停手,見他沉著臉不說話,她輕軟一笑:「翌寒,真的謝謝你,謝謝你這幾天對我的照顧。」
清冽如水的聲線頓了頓,她繼續補充道:「我很幸福,遇見你,這是我二十七年最幸福的一年。」
她從來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在她心中,覺得甜言蜜語是男人說給女人聽的,而她是個小女子只需要享受,但如今見他沉著臉不高興,她卻想說這些話來告訴他,她在乎他,愛他。
葉翌寒心中窒息的難受,尤其對於這般笑靨如花的寧夏,他更是悶的慌,太陽穴不受控制的跳動,他放下水杯,忽然有些憤怒的揚聲向她問道:「寧夏,在你心中到底把我葉翌寒當成什麼人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人?還是你生命中唯一的丈夫?」
她才剛剛醒來,臉色蒼白,身體還不好,他並不想這個時候和她吵什麼,但在她淡然寧靜的面色下,他終於忍不住的爆發了,如果不問個清楚,他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其實在寧夏昏迷的這幾天,他也的確是睡不著,就只是在她床沿邊上扒了扒。
付出是要有回報的,他是個男人,他有男人一切的思想,他想他付出的感情得到回報,而不是她簡單的一句謝謝。
「翌寒,你怎麼了?」見他突然變臉發怒,寧夏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微微點頭應道:「你是我的丈夫,我們都已經領證結婚了,你還有什麼好疑惑的?」
她口中那句領證結婚就像是一種大大諷刺,在嘲笑著他的癡傻,葉翌寒聞言,不禁揚唇冷笑了起來:「除了法律之外,你有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親人?」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望著她,眼底閃爍著複雜光芒讓人心驚。
寧夏一向就要強,面對這般冷厲的葉翌寒,她微抿著素唇,小臉上掛著倔強光芒:「我要是沒有把你當成我老公,現在站在這邊的就不是你了!」
這句話無異於大大刺激了葉翌寒的神經,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目光狠狠瞪著寧夏,漆黑鷹眸裡閃著幽幽森光。
寧夏卻直接冷哼一聲,閉上眼眸不去看他。
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又抽哪門子風,沒事在這她問這種問題。
「耍我好玩嘛?」深吸兩口新鮮空氣,葉翌寒這才將心底那絲鬱結之氣壓了下來,望著寧夏面容上的冷淡,他扯了扯薄唇,不禁冷笑出聲:「你把大家都當白癡呢?一不高興就閉著眼睛誰都不理?前幾天,你明明就好好,但在我面前卻裝瘋賣傻,一見他徐巖來你就清醒了,莫寧夏,你就是這麼拿我當丈夫的?」
有些話真是不吐不快,在她眼中,他葉翌寒到底算什麼?今天他還真要好好問問。
寧夏眼皮微顫,不曾想他會這麼說,蓋在被子下的嬌柔身軀一顫,她一緊張,就喜歡雙手絞著衣擺,微微咬唇,快速睜開雙眸向她看去:「你凶什麼凶?誰在你面前裝瘋賣傻了?我那就是正常表現!」
「好,好,好!」葉翌寒氣急而怒,連說三個好字,陰沉目光緊緊瞪著寧夏,微揚薄唇,唇角上勾著冷笑弧度:「你一向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也不想和你說了!」
丟下這句話之後,他就坐到裡面的沙發上去,看都不看寧夏一眼,那冷峻剛毅的模樣像是真的生氣了。
對於小媳婦,他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她總是這麼厲害,就連受了這麼重的傷,她也沒叫過一聲疼,他真不知道是要心疼她,還是要責備她。
如果她醒來之後能溫軟的像他撒個嬌,他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氣了。
說來說去,他還是在氣她的倔強和不珍惜身體,既然他現在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對於她先前那自殺的行為,她難道就不應該給他一個解釋?
寧夏剛醒過來,現在疲憊極了,又和這個男人吵了一架,真是沒有多餘的功夫去管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之前得的是抑鬱症,從每天吃的藥中她能察覺到,只是這個男人沒說,她也就一直選擇沉默,甚至很配合的進行治療。
但當那天看見徐巖的時候,她是真的怒了,尤其在他的步步緊逼下,她的一切行為就像不受控制了。
其實她不想的這樣的,只是現在說出這種話,恐怕也沒人會相信罷?
想到這,寧夏微闔著淡澈清眸,素唇邊劃過一絲苦笑,直接選擇睡覺。
葉翌寒一個人坐在裡面的沙發上想了很多,他手上捧著最新的雜誌,但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有時候,他真心覺得他這個丈夫當的真是憋屈,他的妻子可以為了考慮另外一個男人的感受就去自殺,被他救醒之後對他就只有一句謝謝?
什麼謝不謝的,他根本就不稀罕,他真正在乎的是她的態度,他想聽她一句解釋,但卻等了半天都沒等來。
也許是清醒過來了,現在胸口處的疼痛是那般明顯,她閉著眼睛根本就睡不著,時間長了,疼的額頭上冷汗涔涔,忍不住輕哼了起來。
最後她倒是本事,自己做錯錯了事還那般理直氣壯,直到聽見耳邊傳來的悶哼聲時,葉翌寒失神的神色瞬間拉了回來,他想也沒想就衝到寧夏病床前,見她緊皺黛眉,在那不斷喘息,他眼底劃過一絲驚慌:「媳婦,是不是傷口那還疼?我去給你叫醫生。」
說著,他就要轉身跑去叫醫生,但卻被寧夏眼疾手快給攔了下來,她拉著他的衣袖,喘息了兩下,稍稍平復傷口上的疼痛,這才朝他勉強一笑:「我沒事,這是正常的反應,你別大驚小怪的去叫醫生!」
她哪有那麼嬌氣,傷口還沒有癒合,現在有疼痛是最正常不過的反應了。
被她拉著衣袖,葉翌寒微微側眸,垂著鷹眸,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疼的臉色蒼白的寧夏,到了這一刻,他又很出息的覺得,什麼對與錯,什麼解釋不解釋的,哪裡有媳婦的健康的重要?
想到這,他心中突然釋懷了,蹲在病床前,他緊緊握著她的玉手,柔軟笑了笑:「好,我不去叫醫生了,你確定你真的沒事?」
當著他的面,寧夏唇角上盡量勾起一抹淺笑,淡淡抿唇笑道:「你忘了我也是當醫生的?當然沒事了!」
葉翌寒剛想說,你也不知道當的哪門子醫生,但一想到這丫頭要強的性子,他生生將這句話嚥了下去,沉聲笑了起來:「沒事就好,如果真的疼的受不了了,你就和我說,千萬別忍著。」
那一刀正刺在心尖子上,血肉模糊的場景現在想來都讓葉翌寒渾身發冷,這是他一向放在心窩子上疼愛的媳婦,如今見她受了這麼大的痛苦,她心中早就心疼不行了。
寧夏淡淡點頭,可一想到他先前那不明的態度,她心中有些悶,見他滿臉疲憊,她不由心疼吐口:「這幾天你都沒好好休息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現在已經沒危險了!」
葉翌寒不假思索的沉聲反駁:「我很好,不用回家休息,倒是你這才剛醒,傷口還沒有癒合,我哪能不在你身邊看著?」
三年前的一次任務中,他在追拿國際販毒團伙,最後和歹徒槍支彈藥都用光了,只能赤手空拳的打鬥,對方人多,他才一個,不可倖免的被捅了一刀,他已經記不清楚是刺在哪了,但那刺激的疼痛卻是那麼明顯。
他一個大老爺們都能記得那疼痛的滋味,更別說嬌滴滴的小媳婦了。
尤其這丫頭平時最怕疼了,還指不定忍受著怎樣的痛楚不告訴他呢!
將他眼底的堅定看在眼中,寧夏本想說讓他好好休息,如今想來,這話說出來也是多餘,這個男人一向態度堅定,哪裡是她一句兩句就能說的通的?
心中這樣想著,她釋然一笑,微抿的素唇輕啟,淡聲問道:「我爸知道我的事了嘛?」
說到這個,葉翌寒本是平靜的面容瞬間陰沉下來,眼底泛著驚濤駭浪,緊握的拳頭更是咯咯作響。
寧夏看在眼中,眼皮跳了跳,皺眉問道:「翌寒,你怎麼了?」
葉翌寒輕歎一口氣,面對寧夏的疑惑,他站起身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眸光直直注視著她:「媳婦,你別擔心,其實也沒什麼,你出事的當天爸就知道,只不過不是我說的,而是徐巖他說的,並且還踢傷了妮妮!」
他低沉的語調很慢,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都在觀察著寧夏的神色。
「踢傷了妮妮?」寧夏聞言,滿臉錯愕,驚詫的半天反應不過來:「他踢傷了妮妮?」再一次的詢問中充滿了冷冽寒霜。
葉翌寒見她著急,心中很不好受,握著她的玉手,輕聲安慰:「你別著急,妮妮沒事,只是那天妮妮說身上有點疼,現在已經好了!」
安慰寧夏時,他滿臉的鎮靜淡然,實際上心裡卻泛起了驚濤駭浪。
徐巖那個卑鄙小人連妮妮那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他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等寧夏的病好了之後,他想,他應該好好會會那個男人,讓他知道知道,他葉翌寒的家人並不是好欺負的。
怔愣中的寧夏並沒有察覺到葉翌寒俊顏上一閃而過的陰霾,提及徐巖,她深邃清眸中隱過一絲沉痛,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的過錯,徐巖也不會遷怒妮妮!」
想到那個招人疼的孩子,寧夏心中一痛,眼眶中噙著淡淡淚水,鼻子酸澀的險些落淚。
葉翌寒最看不慣寧夏提到徐巖時這副痛徹心扉表情,鬱結的抿著薄唇,他沉聲道:「你別擔心,妮妮現在很好,你昏迷的這幾天,她都是正常上學的!」
嗓音一頓,他忽然有些不甘心的問道:「寧夏,你覺得值嘛?為寧徐巖那種男人,你自己刺自己一刀值嘛?」
其實他還想問,你只考慮到徐巖的感受,那我的呢?你有沒有考慮到我葉翌寒的想法?
這句話在心中流轉了許久,最終他卻遲疑的沒有問出來。
有時候葉翌寒真心感受到憋屈,他一個堂堂正正的大老爺們,什麼時候這麼瞻前顧後了?
他的問題有些尖銳,一向溫和的嗓音也變得冷銳異常,寧夏聽在耳中,心口突然一痛,小臉頓時變得慘白,但她卻忍著這份疼痛,閉了閉雙眼,淡聲道:「我沒想到他竟然連妮妮那麼小的孩子都下的去手!」
「他已經喪心病狂了!」葉翌寒沉著俊顏,冷酷吐口:「那個男人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根本就不能用正常的人思維去想他!」
說這話的時候,他滿臉的冷肅寒霜,眼底泛著波光:「妮妮是我們的女兒,這次這仇,我不會放過他的。」
寧夏聞言,眼皮跳的更厲害,她緊緊拉著葉翌寒的衣袖,精緻面頰上掛著懇求光芒:「不要……冤冤相報何時了,翌寒,你答應我,不要再去尋他報什麼仇了……。」
在他猛然陰沉冷銳的面色下,寧夏懇求的聲音漸漸停止,微抿著素唇,她眼裡閃過慌張,匆忙解釋起來:「翌寒,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急著生氣,我只是不想你和他再有什麼牽扯了!」
葉翌寒氣的臉色難堪,面對寧夏的懇求,他一向就是有求必應,但每每在徐巖的問題上,他就會忍不住發怒了,扯了扯薄唇,冷笑道:「你到底是在擔心他,還是在擔心我?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了。」
他們的寶貝女兒妮妮都被欺負成那樣了,他這個當父親的難道就不應該上心,給那個徐巖一點教訓?
「我當然是在擔心你!」寧夏想也沒想便連忙解釋,她素雅面容上隱過一絲為難,眸光真誠而又堅定望著葉翌寒:「翌寒,你別不相信我,我真的是在關心你,那徐巖……。」
她滿心解釋的話語在慢慢走來的風姿搖曳女子中漸漸停歇,微抿著素唇,清冽鳳眸中劃過一絲鬱結。
「葉大哥!」陸曼這次沒有穿性感筆挺的軍裝了,精緻絕美小臉上化學著淡妝,一襲粉嫩蕾絲連衣裙很巧妙的將她曼妙身姿體會出現,因為一直都是在部隊裡坐辦公室的,她很少曬太陽,肌膚白嫩似水,手中捧了一束鮮花,清新明媚站在那,見寧夏的目光看來,她絲毫也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朝著葉翌寒風韻一笑:「聽說你這幾天沒回部隊,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就過來看看你!」
她這話說的破綻百出,如果真的擔心葉翌寒出什麼事應該是去他家,怎麼會來這邊?
再次看見陸曼,寧夏有些驚詫,但很快這絲驚愕就被掩飾了下去。
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對於愛情正是嚮往的時候,尤其像葉翌寒這種俊逸不凡的男人,更是招女孩子喜歡,她陸曼要是能這麼輕易的就放棄,她還覺得奇怪呢!
對於陸曼的對來,葉翌寒顯得十分錯愕,他怔了怔,冷銳視線落在她手中捧著的那一束鮮花上。
陸曼微抿唇角,笑容搖曳接受著葉翌寒冷沉的打量,順著他的視線,她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捧著的鮮紅,眼底笑意越發鮮明:「本來是以為你病了,就帶了束過來,沒想到是小嫂子病了,那正好了,這花就送給小嫂子。」
她那一口一個小嫂子真是讓寧夏更加驚愕,她疑惑的目光緊緊盯著陸曼,見她正明亮朝她微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心裡驚異,但人家都笑容得體,她也不好說什麼,她只能揚著素唇,淡淡笑道:「謝謝!」
這句謝謝,陸曼也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她臉上笑容越發深沉,自顧自的將手中的鮮花插進花瓶內,然後才偏過頭來,笑意盎然望著葉翌寒:「葉大哥,你是不是不歡迎我來?怎麼剛才你和小嫂子在這還是有說有笑的,我一來,你臉上的笑意就沒了?」
她故意咬重有說有笑四個字,眼角微挑,似笑非笑的臉色看在寧夏眼中,差點咬碎銀牙。
寧夏敢肯定,這個女人剛剛一定是看見了她和葉翌寒的爭吵,所以才故意這麼說來笑話的。
葉翌寒卻沒有寧夏想的那麼多,見一向嬌縱任性的陸曼現在不僅尊稱寧夏為小嫂子了,更是禮貌到位,他眼中笑容漸漸有了溫度,沉聲笑道:「哪有的事,只是看見你現在轉變這麼大,我心裡高興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陸曼等的就是這句話,微揚唇角,她放下花瓶之後就連忙朝著葉翌寒跑去,站在他身旁,向以往一樣挽著他的胳膊,嬌媚的聲線中難掩撒嬌意味:「我就說嘛!葉大哥一向最疼我,怎麼可能真的不理我!」
說著,她含笑的眸光瞬間轉向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寧夏,見她臉色蒼白,像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傷,她眼底閃過莫名亮光,出口的聲音越發溫柔清潤:「小嫂子,你沒事吧?看你臉色這麼不好,肯定是上了很大的病吧?」
寧夏目光死死盯著倆人親密挽在一起的手臂,氣的臉色越發蒼白,尤其是當陸曼親熱靠近的時候,葉翌寒那個混蛋竟然沒有躲開,也不知道他這是故意氣她,還是真的在寵溺陸曼。
但不管是哪一樣,都讓她生氣。
面對陸曼的含笑詢問,她慢了一拍,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笑容矜持得體:「其實也不是大病,療養幾天就好了,謝謝你的關心!」
這話一出,葉翌寒突然扯了扯薄唇,冷笑的眸光掃了一眼裝模作樣的寧夏,然後譏諷一笑:「你小嫂子是在馬路上英勇救敵,結果打不過人家小偷,這才被小偷給刺傷了!」
寧夏不曾想他竟然找了個這種借口,臉上頓時尷尬起來。
陸曼並不知道寧夏和徐巖的事情,甚至不清楚她受了什麼傷,此刻聽見葉翌寒這麼說,她頓時捂著紅唇驚呼起來,眼中噙著盈盈光芒,緊張問道:「原來受了這麼重的傷,怪不得葉大哥要請假來照顧你。」
頓了頓,她又連忙問道:「那小嫂子現在沒事了吧?」
其實她一點都不在乎寧夏受了什麼傷,傷的重不重,至少在她看來,她就是病死了也和她沒關係,甚至她還會放放炮竹慶祝。
要不是有葉大哥的維護,她還真想直接將硫酸潑在她臉上,免得她那張勾人狐媚臉蛋再出來誘惑男人。
在陸曼一驚一乍下,寧夏很想說,你少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沒事了。
但轉眼又想到,這個女人畢竟和葉翌寒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她就算再不喜歡她,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的表達討厭。
可她還沒有說話,身旁的男人就迫不及待為她解釋:「你小嫂子身強力壯,都養了這麼多天,自然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別擔心了,今個怎麼有空過來?」
像是完全忘記陸曼的所作所為,葉翌寒竟然當真寧夏的面和她有說有笑,眼角眉梢上都染上絲絲柔和笑意。
寧夏看在眼中氣的渾身發抖,還沒癒合的傷口處更是一陣陣發疼,眼前發黑,要不是不想在陸曼面前丟面子,她現在真想破口大罵。
「還不是聽說你已經有五六天沒回部隊了嘛!」當著寧夏的面,陸曼嬌嗔瞪了一眼葉翌寒,神情中小女人的嬌媚姿態拿捏的很準,既不會讓人覺得曖昧,又不會讓人覺得疏離,她就這麼明艷站在他眼前,嬌柔吐口:「我今早去你們基地的時候,他們都說你沒來,我問他們出了什麼事,他們一個都不和我說,最後還是戴清給了我這個地址讓我來,我聽的迷迷糊糊,還以為是你受傷了!」
葉翌寒聞言,冷銳鷹眸中劃過一絲瞭然,剛毅面容雖在笑,但笑意不達眼。
一定是戴清那個混蛋做的好事,上次在部隊裡他就已經很明確的吩咐手下人,下次陸曼來,讓他們都直接無視。
陸曼在部隊沒找到他,這個地址肯定是戴清故意給她的。
「你也瞧見了,你小嫂子病成這樣,我短時間內也不好回去!」對於陸曼猛然間的轉變,葉翌寒也不想去深究,只是在寧夏的注視下,他逼著自己和她做戲:「別坐著了,你先坐下吧,花很漂亮,我替寧夏向你說聲謝謝了。」
葉翌寒黑沉面龐上的溫柔笑意對於陸曼來說無異於是一種大大的鼓勵,她紅唇邊笑意難掩,微微點頭,踩著雙細跟高跟鞋走到裡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寧夏看在眼中,氣的臉色發青,稍稍動了下就牽動了傷口,那股刺骨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聲。
聽見聲響,葉翌寒連忙轉頭望去,見寧夏面色慘白,額頭上浮現出冷汗,他嚇的魂都沒了,想也沒想就衝上前緊張問道:「是不是牽動傷口了?我去叫醫生!」
寧夏本想阻攔,說沒事,但一想到病房內還有一個討厭的女人在這,她就微微抿唇應下:「剛剛動了下就覺得傷口好疼,而且我覺得傷口好像又裂開了,疼的呼吸有些困難。」
見她這般溫軟的叫疼,葉翌寒更是擔憂,眸光閃了閃,緊緊握著寧夏的玉手,沉聲安慰:「媳婦,你先忍著,我這就給你去叫醫生。」
說著,他拔腿就往門外跑去,對於坐在那的陸曼看都沒看一眼,像是壓根就忘了她的存在。
他的緊張著急,寧夏都看在眼中,乘著他去叫醫生的時候,她側過臉來,眸光更深盯著坐在那神色隱晦的陸曼,蒼白小臉上掛著得意,她突然抱歉一笑:「陸小姐,不好意思了,你要是找我家翌寒敘舊,可能要等等了,他可能要先安置好我,才能抽出時間陪你!」
她臉上不加掩飾的得意笑容刺激的陸曼腦袋哄一聲就爆炸開來,她快速站起身子來,臉上氣的扭曲,踩著高跟鞋一步步向寧夏逼去,厲聲向她問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說著,不等寧夏回答,她臉上掛著寒霜,又揚聲冷笑:「你這個賤女人,就是用這種矯揉做作的方法勾引到葉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