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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假婚真做 137 不死不休 文 / 寒引素

    他一直都知道因為當年那件事徐巖的母親受不了打擊而得了精神病,為此他曾內疚的感歎過,更是親自登門拜訪,但卻被拒之門外。舒歟珧留

    他莫宗天雖說算不上善人,但也從沒存過害人的心思,該有的禮儀道德更是不會少,可為了寧夏,他卻做了那麼多惡事。

    有時候想起來,他不禁搖頭苦笑,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如果問他後不後悔,他覺得會毫不猶豫的答不後悔,為了女兒,他就是做再多惡事都是值得的。

    他可以死了之後下萬劫不復的十八層地獄,但卻不希望在他活的時候看見女兒進監獄。

    每個當父親的都是自私的,他想,但凡是個有能力的男人都會這麼做。

    徐巖因為莫父這句平淡的「你和你母親還好嘛?」而徹底憤怒,垂在西褲兩側的拳頭悄然緊握,額頭上青筋微微跳動,看上去像是極力隱忍怎樣瘋狂神色似的。

    這對父女總有惹怒他的本事,瞧瞧,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在此刻終於爆發:「莫宗天,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問這句話?我媽現在還在精神病院裡住著,你到底憑什麼在我面前這麼若無其事的問?」

    因為當年的車禍,他成了一個心思陰暗的小人,為了目的甚至可以不折手段,但這一切都是誰害得?還不都是這對父女。

    他何嘗不想像普通人一樣享受家庭的溫暖,但他沒有家了,他的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家破人亡,仇人還在逍遙法外,他又怎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現在生活?

    面對徐巖的憤怒指責,莫父頓時啞然,甚至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是,他和寧夏的確對不起這個男人太多了,多到已經無力回報。

    換位思考,如果現在是他的女兒被人開車撞死,他想,他也一定會這般冷酷報復,讓對方不得好死罷?

    想到這,莫父心中浮現出一絲苦笑,望著徐巖的目光中充滿了愧疚,微揚薄唇,沉聲苦寂笑道:「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孩子心中還沒釋然,是,當年的事的確是我們對不起你,你和寧夏的婚禮結束的又那麼倉促,事後我根本來不及向你說上一句對不起。」

    當年婚禮過後,他滿心滿眼都是閨女的情緒,哪裡還能管得了別人異樣的目光?

    寧夏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而想要出國留學,那陣子,他覺得整個家都塌下來了,他是個很傳統的中國人,也許別人將出國留學看來是一種機會和榮耀,但他卻是不屑一顧的,中國五千年的文化還沒有一所好的大學。

    那個時候,他其實是打心眼裡反對,但寧夏的一意孤行讓他漸漸絕望了,他想,也許寧夏出國了,遠離了國內的這一切會好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點頭答應,並且托人將出國的一切手續都辦好,直到將寧夏處理的差不多,他才想起來徐巖的事。

    本想找上他和他仔細的深談一番,但卻發現他換了聯繫方式,他又不好上市政府大樓去找他,最後一拖再拖竟然到了六年後的今天。

    釋然?

    徐巖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盯著莫父的目光中充滿了嘲諷:「你讓我怎麼釋然?父親的慘死,母親的精神失常,這一切的一切,你讓我怎麼釋然?」

    他當年的所作所為讓大學時期的很多同學都震驚,甚至曾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了他一段時間。

    是,他知道,那些人其實在怪他的心狠,畢竟他和寧夏在一起的的那兩年在學校裡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再加上寧夏那絕艷冰冷的氣質,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的目光。

    如果不是和那個女人有這樣的學海深沉,他其實也會欣賞她,覺得那是個可愛嬌縱的小姑娘,但當她的任性跋扈成了一種災難時,他會覺得那個是心狠手辣的壞女人。

    不可否認,他對她先入為主的觀念很強,一旦認為她是個狠戾的性子,不管她以後再做什麼,他都提不起來任何興趣,甚至自以為是的覺得,這一切都是她偽裝的。

    在徐巖厲聲憎恨的臉色下,莫父一張老臉上閃過無數種神色,但最終卻歸於平靜,唇角蠕動半天,想要解釋什麼,但卻怎麼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他不管解釋的再多,到了這個男人耳中那都是辯解,有些做錯的事,哪怕用一輩子都贖不了罪。

    一直被莫父攔在身後的妮妮這個時候突然冒了出來,她就這麼坦蕩蕩站在徐巖面前,眨著深邃琥珀色雙眸,微皺黛眉,滿臉複雜問道:「你就是徐巖,當年拋棄我媽咪的男人?」

    她一點也不怕生,才五歲的孩子,小胳膊小腿的十分可愛,再加上那精緻絕色的小摸樣越發的招人疼。

    徐巖看在眼中,堅硬心臟不受控制一軟,對於這樣毛茸茸的孩子,他絲毫也沒有抵抗力,如果忽略她稚嫩語氣中那一抹不滿,他想,這個孩子就真是可愛的天下無敵了。

    徐巖的怔楞讓妮妮更是不高興的緊皺黛眉,她粉嫩小臉皺成一團,看上去極為困擾:「你是徐巖?」

    她的再次詢問讓徐巖終於回過神來,他神色一凜,快速將目光移開,扯了扯薄唇,點頭應道:「是,我是徐巖!」

    面對五歲的妮妮,他只當她當成了稚嫩的孩童,對於她語氣中的不滿,他也只是心中冷笑一聲,這個小姑娘再怎樣?她是莫寧夏的養女,一旦和莫家的牽扯上關係,他徐巖都不稀罕。

    妮妮點了點頭,對於赫首承認的徐巖,並沒有什麼好臉色,她抬首打量了他半響之後緩緩收回目光,瞥了瞥粉唇,不屑吐口:「也不怎麼樣啊,媽咪當年眼光真不怎麼樣!」

    先前寧夏的昏倒住院,葉翌寒像莫父解釋說是因為他發現寧夏和徐巖還有來往,他一時氣怒才和她爭吵的。

    當時葉翌寒說這話的時候,妮妮正好在旁邊,徐巖這個名字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見了,和寧夏在一起生活的這幾年,她多多少少也聽過,心中有些明瞭,這個男人曾經和她媽咪有過一段情。

    如今終於見到正主了,妮妮自然不會放過奚落他的好機會。

    精緻如畫的小臉上掛著一絲冷笑,妮妮滿臉冷傲站在徐巖面前,微揚粉唇,冷哼道:「比起我爸爸來,簡直差的遠了。」

    她絲毫也不怕這個氣度不凡的男人,其實妮妮也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只是她比年幼的寧夏更有一絲自持,但如今她到底年紀還好,面對傷害她媽咪的男人,她只知道冷笑嘲諷說一些不好聽的話,絲毫也沒意識到這樣的作為很幼稚。

    莫父聽在耳中,不等徐巖發火,他就怒了,連忙伸手把妮妮往自己懷中拉,板著臉訓斥:「妮妮,你怎麼說話呢?怎麼能這麼沒禮貌?外公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

    在徐巖面前,他和寧夏始終都是存著內疚心思的,雖說他很痛恨徐巖當年對寧夏造成的那一系列傷害,但此刻瞧著妮妮滿臉的厭惡,他只覺得眼皮直跳。

    徐巖對他們莫家的恨,他太瞭解了,妮妮這樣說,不是明擺著要激動他嘛!

    這個男人這次來意不明,還指不定要做什麼事呢。

    「我又沒事說錯!」被莫父拉在身邊的妮妮不甘心的揚唇反駁,絕艷小臉上掛著倔強光芒:「外公,難道你忘了他怎麼傷害媽咪的?」

    徐巖先是一怔,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微瞇著冷銳黑眸,目光直直盯著妮妮看。

    這個孩子有頭金色的卷髮,皮膚白綻,五官精緻,就連眼球都是深邃的琥珀色。

    他曾經特意查過莫寧夏在美國六年間的生活,對於這個孩子,他也不陌生,據說她是中法混血,父母都是慘死於車禍,而那場車禍正好讓莫寧夏親眼目睹,並且她還十分有愛心的收留了當時年僅兩歲的妮妮。

    當時拿到這份資料的時候,他沒少嘲諷,心中暗想,那個女人竟然有愛心到去收養一場車禍中的孤兒?

    她如果真的有愛心,當年撞死人之後,怎麼不想著第一時間將人送去醫院?反而駕車離去,並且買通貪官,概不認錯?

    莫父聞言,臉上神色頓時難看起來,他暗暗看了一眼徐巖,對於倔強的妮妮冷聲道:「外公平時都教你要懂禮貌嘛?你現在這個樣子算什麼?」

    對於妮妮,他平時連一句都捨不得說,但現在卻為了徐巖這個外人而這麼教訓她,其實莫父心中也並不好受,這個姑娘和寧夏一樣都是他的心頭肉,但實在是現在情況緊逼,如果他不這麼說,指不定徐巖又要怎麼上火了。

    妮妮微微咬唇,面對莫父的冷沉面色,她心中堵的慌,冷瞪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徐巖,她有些任性的大喊:「這個男人就是沒有爸爸好,他一點都配不上媽咪。」

    她口中的爸爸值得是葉翌寒,徐巖微瞇著冷酷黑眸,面色冷峻寒霜,本來對這孩子還有一絲憐惜,但看著她現在排斥的面色,他忽然有些厭惡,她臉上此刻排斥和先前在醫院裡的莫寧夏是那般相同。

    雖不是她親生的,但這個孩子舉手投足間都有她的模樣。

    單單是因為這一點就讓徐巖打從心眼裡討厭,他微微移開眸光,微揚薄唇,沉聲冷笑:「莫宗天,你也別在我面前演戲了,孩子是從小看到大的,她從小就和莫寧夏生活在一起,多少也感染了她的習性,你連女兒都沒教育好,又怎麼能教育好外孫女?」

    他臉上掛著幽深冷笑,那一絲譏諷淡嘲讓人看在眼中真是不禁咬牙切齒。

    這個孩子是莫寧夏和葉翌寒的女兒,他並不指望人家給他什麼好臉色,本來他和這一家子人都是仇人,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方,就算這個孩子現在撲上咬他兩口,他都不驚訝。

    但真正讓他心裡不舒服的是她那一口一個「這個男人沒有我爸爸好」。

    也許是出於男人的驕傲,徐巖聽見的話,心裡下意識的感受到壓迫感。

    莫父聽見他這般譏諷的嘲笑,一口氣沒接上來差點氣死,雙眸圓瞪,狠狠望著徐巖,溫和的嗓音漸漸冷了下來:「妮妮是我的寶貝,我自然愛她寵她,如果她先前的話衝撞了你,那我向她替你道歉,只是,她還是個五歲的孩子,你剛剛這話未免太惡毒了吧?」

    他不是想要和這個男人吵什麼,只是一向被他寵若至寶的妮妮被人如此說,他心中難免不舒服。

    徐巖向是聽見什麼天大笑話似的注視著莫父,冷銳視線掃了一眼被他護在懷中的妮妮,她唇紅齒白,渾身透著通透精靈之氣,絲毫也不想五歲的稚嫩孩童。

    眼底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徐巖就將這絲疑惑壓了下去,他微挑著如墨眉梢,似笑非笑望著莫父,揚唇嘲諷笑了起來:「嘖嘖,莫宗天,我終於有些莫寧夏為什麼會有現在這般的性子了,她的目下無塵都是你培養出來的,有你這樣事事為她擦屁股的父親,她就是殺人放火也沒什麼好怕的,反生你們多的是錢,只要花錢,還有什麼事擺平不了?」

    他笑容絢麗璀璨,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十分惹人注目,尤其他話語中的譏諷還那麼明顯,不少路過的人都側眸打量。

    莫父老臉瞬間變得通紅,他發現,他果真沒有這個男人的淡定,至少他能站在大街上,滿臉嘲諷的笑著,可他卻不敢不顧及旁人的目光。

    盯著莫父那張難堪的面容,徐巖深邃黑眸中隱過一絲冷笑,微勾薄唇,更是沉聲笑道:「怎麼?我說錯了?」

    妮妮的小手被莫父緊緊牽在手中,注視著面前笑容囂張譏諷的男人,她微微咬唇,眼底難掩厭惡。

    都是這個男人害得媽咪那麼傷心痛苦,現在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站在外公面前說這種話,當真是可惡至極。

    「你不必激我!」莫父深吸兩口新鮮空氣,這才將心中的鬱結之氣給壓了下去,抬眸,看著對面丰神俊朗的男人,他暗暗咬牙,皺眉冷沉問道:「說吧,徐巖!你這次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個男人還是如六年前一般的痛恨他們莫家人,望著現在的徐巖,他不禁有些感歎到,時間果然改變不了什麼東西,只會讓這個男人越發痛恨他們。

    如果說先前他還存了內疚,但在他的疾言厲色下,他也漸漸變得惱怒起來,他可以容忍他怎麼侮辱他,卻不想見妮妮收到什麼上海。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徐巖要不是有什麼原有,怎麼可能來找他?

    徐巖微抿著薄唇,對於莫父開門見山的問法絲毫沒有驚訝,好歹這個男人曾經也掌管著一家公司,將手頭上的生意做的有聲有色,想來這點頭腦還是有的。

    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好父親,如果不是因為莫寧夏的關係,他會覺得這個男人很好,在自己年輕的時候,手上並有自己閒錢,他竟然還能不在外面亂來,這是現在很多男人都做不到事。

    可有時候很多事情的結局就像是注定了一般,自打和莫寧夏相遇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那個女人是他這輩子的仇人,只要她不死,他就不會甘心痛快。

    見對面的男人面色隱晦,妮妮終於忍不住揚聲稚嫩吐口:「大人是不會同小孩一般見識的,只有心胸狹隘的男人才會斤斤計較!」

    她這是在諷刺徐巖是個心思陰狠的小人,而是還是當著人家的面正大光明說出來。

    莫父氣的頓時吹鬍子瞪眼,快速轉眸,狠狠瞪著寧夏,就差沒打她兩下解恨了:「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不是早和你說了要你閉嘴嘛?來者即使客,你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

    如果換成了是別人,他可能還可以嬉笑的說這是小孩子不懂事,但這個憎恨他們莫家的徐巖,他實在說不了這個話,再者說,也真的是他們莫家先對不起他們徐家的,在很多時候,他們莫家的確要表現的愧疚一點。

    妮妮朝著莫父重重哼了一聲,小臉上滿是倔強光芒,絲毫也沒有將他這話放在心上:「外公,你就知道凶我,都是這個男人害得媽咪到現在還住在醫院裡,咱們為什麼還要給他好臉色?」

    她思想成熟,和莫父爭辯起來,就像是個大人,頗有寧夏一貫倔強的神色。

    莫父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潛意識裡覺得她這話說的的確是對的,但又想到人家正主還在旁邊看著,他不得不輕咳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訕訕笑道:「孩子不懂事,就當是個笑話聽聽吧!」

    徐巖早就失了和莫父在這扯平的心情,他瞇著冷銳黑眸,低沉的嗓音中染上一絲不耐:「你少在我面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對於你們莫家的孩子,我一向不敢苟同。」

    這個姑娘長的的確是粉嫩招人疼,但卻對他充滿了敵意,他不禁有些揚唇冷笑,她怕是還不知道她那個好媽咪當年是怎樣的心狠絕情吧?

    是,的確是他在婚禮上拋棄了她,並且給了她重重的一個打擊,但是大家只看見了她的黯然離去,怎麼不想想他家破人亡的悲痛?

    面前這個小姑娘也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仗著家裡富裕的生活,對誰都是滿臉高傲,還真有當年莫寧夏的風範。

    想到這,徐巖微微翹了翹薄唇,唇際邊隱過一絲冷笑,俊顏上嘲諷是那麼明顯:「做了這麼多虧心事,莫宗天,你難道就不心虛嘛?」

    他眸含深意,盯著璀璨陽光,他就這麼諷刺的望著莫父,說出的話似雪山那綿綿不化的冰雪:「在朗朗乾坤下,你還能淡定自若,嘖嘖,我不得不佩服你這份勇氣!」

    莫父一張老臉被氣的閃過無數種神色,但最後卻歸於平靜,望著滿臉憤怒的徐巖,他只能選擇沉默,是,他的確為了寧夏,做了不少惡事,但如果要能再選擇一次,他依舊會不後悔。

    但如今面對徐巖的控訴,他發現,他這張老臉真的沒地方擱,唇角微微顫動,過了好半響之後,他才垂眸抱歉道:「對不起徐巖,當年的事……。」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徐巖沉著臉冷聲打斷,他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凝視著莫父,微啟薄唇,涼薄一笑:「你是不是想說,當年的事,其實並不是你女兒故意的?」

    話落,他自己就先忍不住的嘲諷笑了起來,滿是磁性的笑聲中充滿了悲涼:「莫宗天,你和莫寧夏的真是夠虛偽的,這話,你們說過多少次了?這麼多年來,你們能這麼心安理得的度過,是不是就是在心裡一直這樣安慰自己?所以才能昧的了良心?」

    他已經數不清楚,聽他和莫寧夏說過這句話了,他們總是再向他說抱歉,可他徐巖要的豈是這一句道歉這麼簡單?

    其實故不故意並不重要,他真正在乎的是結果,現在死的是他父親,而不是她莫寧夏的父親,她自然能那麼淡然的向他說對不起。

    如果角色對換,他並不覺得,莫寧夏會做的比他少。

    有時候,徐巖覺得,他和莫寧夏相識的第一天起結局就是注定的了,他必須不斷打壓欺辱她,向她報殺父之仇,不然他就不配為一個男人,更加不配當他父親的兒子。

    人生中有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以前徐巖覺得和莫寧夏的仇恨是那般明瞭,但現在,自打她剛剛自殘的行為落在眼中,那樣的場景就一直揮之不去,他不禁想要摸著良心問自己,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但很快這種莫名的情緒就被他壓了下去,他不允許自己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率先掉鏈子。

    對於徐巖這番厭惡憎恨的話,莫父聽在耳中,心中微窒,他扯了扯唇角,很想辯解一句,但最後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忽然間一個倒下,一個死去,這個家庭也就不美滿了。

    他深能體會這種情緒,當年妻子難產去世的時候,他痛不欲生的恨不得下去陪她,但因為還有著寧夏,他選擇了活下來。

    其實說到底,面對徐巖,他始終都是羞愧的,他活了快六十歲了,對金錢地位看的並不是那麼重,唯一求的不過是希望寧夏能幸福的生活下去,如果真的有什麼報應,那一切都衝著他來好了。

    莫父的沉默黯然看在徐巖眼中只覺得是一種諷刺,他甚至想要作嘔,這一切裝的可真像啊。

    揚了揚薄唇,他眸光更深掃了一眼一直對他怒目而視的妮妮,眼底笑意越發鮮明:「你不是問我這次來有何貴幹嘛?告訴你也無妨,我是來討債的。」

    莫父渾身陡然一顫,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驚聲道:「你不要傷害我的女兒,當年她還小,那些事都是我處理的,你有什麼怨恨都衝著我來,她現在已經結婚了,你別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他不知道徐巖有沒有去找過寧夏,但寧夏現在已經和葉翌寒鬧的很不愉快了,他真心不希望因為徐巖的事,讓那小兩口再生什麼事端。

    出那場車禍的時候,寧夏還美滿十八週歲,出了事,她只知道躲在家裡哪裡也不敢去,那些黑暗夠大都是他親生完成的,如果老天真的要報應,那就將這報應落在他身上好了。

    因為緊張驚嚇,一時間,他眼角上露出深深的皺紋,鬢上的華發讓他看上去有些蒼老,和平常的老人一樣,絲毫也沒有商場上的精明利落。

    徐巖看在眼中,忍不住的想要大笑,這個男人現在終於感受到了不安?

    莫寧夏結婚了,他就不應該去打擾她的生活?那他的父親慘死去街頭,這仇,他應該去找誰報?

    人生在世總有那麼多不公平的事,有錢有權的就是老大,這點,他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如果他現在只是個碌碌無為的男人,對於保持,他也許會淡了這個心思,可如今他權勢滔天,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看著仇人在逍遙法外,他淡定不了。

    微微喘息,莫父呼吸漸漸變得沉重起來,眸光幽深注視著徐巖,眼底閃爍著懇求,滄桑的嗓音中難掩難掩那絲沉重:「徐巖,就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去打擾寧夏了,這些年來,她一直過的都不好,一個人國外生病的時候,從來都不告訴我,經常夜不能寐,我以為她遠走她鄉的這六年,至少能讓你平息怒氣!」

    徐巖好笑盯著他痛苦萬分的面龐,不禁勾唇冷笑:「她只是暫時的離開了,這就讓你受不了了?那我父親的離世和母親的瘋癲,我應該怎麼辦?」

    這些人,一個個都虛偽至極,只知道想想到自己的利益,卻忘了別人的疼痛。

    想到那些前塵往事,徐巖清俊面容越發冷沉,冷酷黑眸中沁著冰霜,不等對面的男開口說話,他率先揚唇一笑:「其實你也不必這麼緊張,這次我來,沒想找你做什麼,你的女兒已經先還了我一部分,我覺得這樣很好,但是你們別忘了,這緊緊只是一個開頭,你們欠我的數也數不清。」

    他就這麼滿臉倨傲站在莫父面前,似笑非笑的幽暗面孔看上去極為駭人,眼底閃爍著滔天仇恨。

    可不知為何,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左心房會不受控制的抽痛兩下。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種情緒極為濃烈,但卻蒙了一層面紗被他極力壓制下去。

    他知道,一旦這種這種情感宣洩出來,將是他無力抵抗的。

    莫父聽在耳中,心跳如鼓,心臟更是撲通撲通猛跳,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焦急問道:「你怎麼對她了?徐巖,你這個混蛋,如果我女兒有個什麼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混蛋這個詞,徐巖已經不是第一次從莫家人口中聽到了,先前那莫寧夏就沒少這麼罵他不是嘛?

    想到她那瘋狂拚命的神色,徐巖眸光閃了閃,眼底劃過一道幽光,但很快他就收斂起臉上的冷酷,高深莫測望著面前憤怒嫉妒的莫父,扯了扯薄唇,笑容中透著森涼:「其實也沒什麼,是她自己拿著水果刀自殺的,這不能怪我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遺傳問題,她怎麼就這麼天真的以為在自己身上刺一刀就能不了了之了?」

    滿意看著莫父臉上的驚愕,徐巖唇角上笑意越發璀璨如花:「如果這一刀真能將她刺死,那我也就算了,如果只是受了輕微的皮外傷,並沒有什麼事的話,我想,我們之間的恩怨始終都沒完。」

    他話音剛落,一直隱忍不發的妮妮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她從莫父懷中掙扎的跑向徐巖,怒聲大喊:「你這個壞蛋,都是你把我媽咪害成這樣的!」

    因為個子問題,她不能抽他一巴掌,但卻撲在他腿上,張口,就是狠狠的一口,那尖利的牙齒頓時將徐巖咬的悶哼了一聲。

    因著,這是寧夏和葉翌寒的女兒,徐巖眉宇間漾著濃濃戾氣,本來對這孩子心裡就沒多大喜歡,此刻她這般滿臉憤怒的咬著他,他更是沒什麼好情緒,想也沒想就伸腳將她踢開,薄唇微動,一字一句間難掩狠戾:「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媽在我面前都不敢這麼說話,你以為你誰?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小雜種,當狗也不是這麼當的。」

    此刻的徐巖絲毫風度都沒,相當於在北京城裡的那個風度翩翩的徐副局,現在的他無異於是惡魔,惡毒的言語絲毫也沒有因為妮妮是孩子就見諒。

    他從來就不是善人,也不想做什麼胸懷寬廣的大善人,莫家人和他有血海深仇,他實在沒必要給他們什麼好臉色。

    盛怒中的男人,那一腳的力道可想而知,妮妮頓時被他踢倒在地,整個人摔在地上,半天都動不了。

    莫父還沉靜在他那驚濤駭浪的話語中,一個不妨,妮妮就從他懷中跑了出去,如今見她被徐巖這般踢傷在地,他漆黑瞳孔中難掩震驚,連忙上前把妮妮抱起來,哽咽的嗓音帶著哭意:「妮妮?沒事吧?哪不舒服告訴外公,外公帶你去醫院。」

    為什麼他造的孽,最後卻要讓妮妮來承受?這個孩子才五歲,才剛剛上幼兒園沒幾天,她什麼都不懂,徐巖怎麼就下的去手?

    想到這,莫父猛然抬眸向徐巖看去,眼眶中噙著沉痛淚水,蒼涼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一般:「你好歹也是大學生,受了這麼多年高等教育,怎麼行為卻像是流氓強盜?妮妮才五歲,她還什麼都不懂,你怎麼就下的去手?」

    頓了頓,他眼中隱過一絲仇恨,哽咽的嗓音中難掩幽深:「如果寧夏和妮妮真的出什麼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徐巖!」

    妮妮被踢到了心肺,她捂著胸口,雙手撐在地面上輕咳了兩聲,精緻小臉上掛著慘白疼痛,尤其在聽見徐巖那句小雜種的時候,她臉色更是蒼白無血,但卻還是笑著朝莫父聲道:「外公,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說著,她抬首,冷睥了一眼徐巖,緊皺的稚嫩眉梢微微舒展開來,悶沉的聲線中還透著一絲沙啞:「我們不怕你,爸爸知道了,會幫我們報仇的,他最愛我和媽咪了!」

    莫父彎腰將妮妮抱起來,親了親她粉嫩面頰,臉上掛著濃濃擔心:「妮妮,咱們什麼都別說了,外公帶你上醫院去。」

    妮妮胸口有些疼,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但她沒有和莫父說,只是乖巧靠在他胸膛上,微微點頭,甜甜一笑,並且朝反過來安慰他:「外公別擔心,我沒事。」

    說著,就伸手撫上他眼角上的皺紋,似是在感歎他的著急焦躁。

    莫父聽言鼻子一酸,險些就要落淚,這個孩子一向懂事乖巧,從不願將自己的煩惱說出來,因為打小跟在寧夏身邊,所以她對寧夏很粘,如今聽見自己媽咪出了那樣的大事,也難怪她會這麼奮不顧身的跑上前。

    徐巖早就望著那孩子癱倒在地上起不來時,就有些後悔自己剛才那一腳力道用的太大,他正在氣頭上,這一時間沒控制好,道歉的話在舌尖流轉片刻,眼底隱過淡淡懊惱,可最終卻在妮妮那一口一個爸爸下徹底壓了下來。

    他沉著深刻俊顏,明亮黑眸中閃過一道暗芒,譏諷的目光注視著妮妮:「好,我等著你爸爸來找我算賬!」

    其實在理智上,他不應該和葉翌寒硬拚,他不同於他的家世顯赫,他只是從寒門中走出來的清廉官場新貴,因為年紀輕輕就坐上交通局副局長的位置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眼紅嫉妒,如今再加上葉翌寒這麼個強勁的敵友,他的情況瞬間變得不妙起來。

    但在男人尊嚴上,面對葉翌寒的挑戰,他必須迎戰,而且必須百戰百勝。

    莫父大口大口喘息著新鮮空氣,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寧夏的傷勢和妮妮的疼痛,根本就來不及去顧徐巖的狠話,抱著妮妮剛轉身走了兩步,他卻猛然停下腳步,微微轉身,渾濁老眼掃了眼身姿清雋的徐巖,嗓音中難掩沉痛憤怒。

    「徐巖,我告訴你,這是你最後一次有機會傷害我們莫家人了,我一直對當年的事表示很愧疚,並且願意補償你的損失,只要你提的出來,我就是割肉賣血都想辦法湊齊,但你最不應該的就是欺負寧夏和妮妮,這倆個一個是弱女子,一個還是孩子,你的心腸怎麼就這麼狠?」

    他滿臉的憤怒幽怨,說話的嗓音絲毫沒有掩飾,先前從這路過的路人見到徐巖那狠絕的一腳就已經開始暗暗打量這了,如今又聽見莫父這句話,更是停下腳步,紛紛打量密語。

    偶爾一兩句的竊竊私語更是傳進了徐巖耳中,那些看熱鬧的人無非就是說這個男人可真是狠啊,連那麼可愛漂亮的小姑娘都下的去手?

    還有些好心的行人說要不要報警?

    將這些七嘴八舌的聲音聽在耳中,徐巖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再加上他是政府官員,在這麼多人面前留下這種不好的印象實在不好。

    偏偏這個時候,莫宗天那陰魂不散的聲音還在那說:「下次再見,我不會再對你有什麼好臉色了,你該慶幸寧夏沒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丟下這句話之後,莫父就抱著妮妮上了馬路,在路邊招了一件出租車連忙向醫院趕去。

    當事人走了之一,不少人看熱鬧沒了,就紛紛散開,但臨走前打量徐巖的目光中卻充滿了鄙夷和排斥。

    一個男人長的丰神俊朗,清俊不凡又怎樣?

    偏偏這個心腸狠毒絕情,連那麼小的姑娘都下的去手,指不定這心裡多黑暗呢!

    俗話說的好,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要是嫁給這種兩句話說不合就喜歡動手的男人,這後半輩子還怎麼過?

    徐巖從沒經受過這樣的目光,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能吃的了苦的人,但如今面對群眾的鄙夷,他忽然有些羞愧的想找個地洞鑽了。

    拳頭悄然緊握,他滿臉的難堪暗芒,想也沒想就快速轉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今天過來就是個笑話,結果顯然是他勝了,可他知道,他並不快樂,甚至心裡隱隱有些發顫。

    這是一種心虛的表現,他不是個正直善良的男人,但對於自己做的事一向思路清晰,可回想起剛剛那一場鬧劇,徐巖不禁揚唇苦笑一聲。

    站在馬路邊上,他很快就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報上機場名字,直奔目的地去。

    他為了來南京奚落寧夏,付出的可真多,先是將北京的工作給丟下交給吳靖全權負責,現在更甚至還得罪了葉翌寒。

    雖說早就想過要和葉翌寒針鋒相對,但他卻沒想到這一切發生的這麼快,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腦海中不斷盤旋的是莫寧夏那狠絕的瘋狂面色。

    相到這,徐巖靠在椅背上的身軀猛然一僵,微抿薄唇,眸光微閃,心中漸漸有了新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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