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能去哪裡?」卓雄的手錶一直定格在下午五點半沒有走過字兒,人在一個空間裡頭呆得久了就會忘記時間,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影響,人的生物鐘在這種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是最容易出錯的。
查文斌看著頭頂那些用利器鑿土而形狀的一條條帶狀痕跡苦笑道:「總不能逃出這座大山吧,順著標記找,總有碰到的那一次。」
超子的標記一路把他們帶到了這兒,只要還能看到標記,查文斌的心就能微微鬆下來那麼一點點,起碼還代表著他還活著。只是超子的標記已經開始越來越簡單了,從最初的「十」字到後來簡單的一劃而過,而到了這裡那簡單的一劃都沒了,有的只是他的腳印。
牆壁上,偶爾會隔著很遠出現一道新鮮劃痕,他不再是每個岔口都添加標記了,這說明了什麼?
以卓雄的推測,超子作為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偵察兵,在深陷迷途的時候給自己留下記號是求生的基本技能。若是這個記號開始出現時有時無的中斷,那只有兩種可能:一,他遇到危險或者體力不支,精疲力竭;二,他在急促的追趕或者追蹤,以至於來不及留下記號。
就這一路過來的情況看,第二條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地上腳印的深淺和步頻都顯示著超子的運動速度是極快的。
他的身上只有一把平時用來防身的匕首,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若是遇到猞猁一類的猛獸,超子一人未必敵得過。水和食物是他面臨的首要難題,追蹤意味著體能的消耗,沒有水和營養的補充,卓雄說他們這樣受過訓練的人,可以最多支持兩到三天。
卓雄起身對查文斌說道:「走吧,我們不能歇太久,他的方向是亂的,速度比我們快,這樣只會把距離越拉越長。」
起走了沒幾步,就見眼前的光線開始突然變暗,再接著就是一片漆黑。查文斌警惕張開雙臂把卓雄護在身後,然後再從懷裡掏出一支火折子點燃問道:「沒事吧?」
「奇了怪了,這燈怎麼沒電了。」卓雄手中那盞射燈的電源指示燈已經成了紅色,這代表蓄電池的電量已經耗盡了。「這才多大會兒功夫,這燈沖一次電可以用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是不是哪漏電了。」
「我們下來有多久了?」查文斌問道。
卓雄想了想道:「也就是兩三個鐘頭吧。」
查文斌搖搖頭道:「有點不對,我先問你,我比你早下來多久?」
「早上我下山的時候6、7點,下午5點25下的坑,看到你的時候手錶顯示是5點半,然後就沒走過字兒了,這麼算,你比我早下來將近八個小時。」這話一出,連卓雄自己都覺得不對勁兒了,查文斌難道會在那段他用了五分鐘就走到的第一個岔口前頭呆了整整八小時嘛?「八個小時,文斌哥你動都沒動過?」
「我覺得我當時見到你只隔了半小時你信嗎,我甚至以為你根本沒送冷姑娘去醫院就下來了。」查文斌話鋒一轉道:「你餓不餓?」
卓雄搖搖頭,查文斌又問道:「那你渴不渴?」,卓雄『吧唧』了一下嘴巴,舌頭沿著嘴唇上下一舔:「還好,不怎麼渴。」
「在你見到我的八個小時起我沒有餓過,也沒有渴的感覺,甚至連尿意都沒有,你覺得這正常嘛?」
被查文斌這麼一說,卓雄想想還真是,這一路走來,不累不渴不餓,而且的確兩人都沒有小解過。
「告訴你一個或許根本聽上去是天方夜譚的事實:我們倆說不定在這裡已經繞了好幾天了,外面的人估計都該搜山找人了。以我這麼多年的經驗,不會有東西能迷著我八個小時讓我都完全沒發現,如果有,那就已經超出了我的見識。」
「你鬍鬚什麼時候刮得?」卓雄冷不丁的問道。
查文斌一摸自己的上顎只有丁點樁子,男人的鬍鬚若是刮過的都知道,哪怕是前天夜裡刮得,第二天早上起來也會有一茬長出來,查文斌這還是進山之前刮的鬍鬚,這說明下坑道之後他連體內的新陳代謝都慢了好多。
「時間停止了。」這是一個超乎自然規律的結論。
卓雄看著手上那塊表點頭道:「很有這個可能,不然我們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個鬼地方到底有什麼不同。」
「啪」查文斌突然伸出手狠狠甩了卓雄一個巴掌,五道鮮紅的手指印瞬間印上,卓雄捂著臉驚恐的看著查文斌:「怎麼了?」
「痛不痛?」「痛!」
「痛就好,知道痛代表我們還活著。只有死人才不會有時間,不是時間停止了,而是我們被迷住了。」
查文斌從八卦袋裡翻出那方硯台,問卓雄要了一點水,加了硃砂就地開始研磨起來。研磨完畢,鋪了一張黃色的普通草紙,接著就用毛筆沾了硃砂在那紙上刷刷的寫了起來。寫的那些字都跟天書似的,一筆連著一筆,和平常所畫的符菉不同,這些字寫的密密麻麻,一直到紙張的三分之二都被寫滿了之後,查文斌掏出那枚「天師道寶」的大印蓋了個戳道:「幫我就地挖個小坑,臉盆大小就行。」
卓雄用匕首很快就挖好了,查文斌把那張紙折疊好放在坑裡,然後祭了三根香點燃,再用火折子把那坑裡的紙也給點了。那紙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就著這點火光,查文斌念到:「恭請諸位四值功曹,聖恩普喝,神威遠鎮,弟子查文斌今有捧奏三天門運遞關文;」朝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彎腰作揖,接著再說道:「金童揚煙,玉女散花,執幢捧節;監壇神將,三界符使,四值功曹,城隍社令,土地祗迎,無不畢陳。」
說完,再次拿過卓雄手裡的水壺灌了一口水,張開嘴朝著那坑裡燒著的火就「噗」得一下噴灑了過去,頓時就把那火給澆滅了。
查文斌蹲下身去,也不管那坑裡被燒的黑乎乎的殘渣翻動了起來,片刻後,只見他從那坑裡掏出一個尚未被完全燒燬的小紙片,那紙片不偏不倚的恰好是那枚大印所蓋的印章。除了那枚印章,其它部分全部都會燒的乾乾淨淨。
查文斌拿著那沒被燒燬的紙片給卓雄看,並說道:「剛才,我是寫了一封信給天上的神仙,負責把信交上去的人叫做四值功曹,他們也是掌管時間的神。若是這信沒被交上去,這印章就會跟其它部分一樣被燒掉,若是交上去了,它就能留下。就跟你平時寄信一樣,這印章就是郵戳,那四值功曹就是郵遞員。能拿我的信,四值功曹就在,他們在,時間就不會停下。」查文斌頓了頓看了看四周問道:「鏡子裡頭的那個人會不會感覺到餓?」
卓雄不知道查文斌的意思,只是老實回答道:「鏡子裡頭的是倒影,那自然是不會覺得餓的,但是剛才你打我那巴掌,我感覺到痛了。」
「啪」又是一個巴掌,只是這巴掌查文斌抽到了自己臉上。
重重的一個巴掌後,卓雄看到查文斌的臉上立刻就紅了一大塊起來,但是查文斌卻說道:「不痛!」
「不痛?」卓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啪」,他學著查文斌的樣也猛的抽了自己一個巴掌,剛剛有點消下去的巴掌印又被疊加了一層上去了,但是這一次,如查文斌所說,他也沒感覺到一點點痛。
卓雄反覆的看著自己的手,摸著自己的臉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
查文斌歎了一口氣道:「我看到的是真正的你,你看到的也是真正的我,但是你自己看到的卻是鏡子裡的你,我看到的也是鏡子裡的我。」
「什麼意思?」
「平行空間交叉錯位,現在有兩個你和兩個我都在這裡,我們倆已經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