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衣服,將黃沙一點點捧到衣服裡,在那捧黃沙裡,任淺淺發現一顆光澤美好的白色珠子。舒榒駑襻顫抖的捧起來,任淺淺緩緩的放在胸口。
「小白……」
那是小白的內丹,是小白僅留給她最後的東西。
任淺淺走出洞外,天依然下著雨,任淺淺麻木的向著山下走去,她渾身都是血漬,在雨水的沖刷下,血水蜿蜒成一條溪流一直隨著雨水一直流往不知名的地方。
任淺淺攏了攏懷裡的包裹,小心翼翼不讓它被雨水淋到。
傾城慌不擇路上山的時候,就那樣與她不期然的在山間小路上相遇。
她頭髮散亂眼神空虛,渾身都是血,樣子從未有過的狼狽,毫無生氣像是下一刻就會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傾城呼吸一窒,幾乎要跪在路上。心臟刺痛到不行。
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任淺淺沒有焦距的的雙眼緩緩的俯下來,與下坡的傾城對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漸漸亮起了光。
傾城呼吸沉重,緩緩的喚:「淺淺……」
「不准你叫我的名字!」大聲的呵斥響起,任淺淺雙眸驟然燃燒起熊熊大火,四周的樹木被她的怒氣震的枝椏斷裂樹葉紛飛。
任淺淺緊緊攥著雙手,下一秒赫然抽出劍,身體如滿弓一樣彈起,一下子衝到了傾城面前。
「彭!」的一聲,傾城被撲到在地上,噬魂劍就抵在他的眉心。
傾城沒有掙扎,沒有開口,平靜的用那雙紅眸看她,輕聲喃呢:「淺淺。」
「我說了不准你再叫這個名字!」啼血的吼聲在安靜的山巒迴盪起層層回音。
感受著任淺淺的盛怒濤天,巨大的光芒如翅膀一樣從任淺淺的後背竄出。
金色漫天,如同烈陽。
傾城仰頭,看著那些光怪陸離的金光,慢慢的明白她如何能逃出來了。
原來是群妖譜。
靜靜的看著崩潰的任淺淺,傾城下了一個決心。
死在她手裡,一定比死在判君手裡強。
任淺淺撐著劍,惡狠狠的咬牙:「我可以不怪你想要除掉我,我可以容忍你本身就天性殘忍這一點,我輸得起,我既然能拿命相搏,也就做好了準備某一天會自己害死自己。可是我不能原諒小白的死。」眼淚緩緩的從眼眶裡滑落,任淺淺看著傾城慘笑道:「其實我和你一樣,都是害死小白的兇手,傾城,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她的這雙手,殺了太多太多的人。
她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殺多少還多少。可是她卻忘記了,這並不等於救贖。就像此刻,失去了小白,再找一個人代替,可能嗎?
罪孽啊,都是她自己造下的罪孽,她是該下地獄的人。
傾城抬手,慢慢按住她那握著噬魂劍的手,雙眸依舊動人。
「內丹在腹部,殺了我吧。」
任淺淺雙目猩紅:「你以為我不敢嗎!只要我說一句話,你就會變成群妖譜上的一幅畫,永遠都要被鎖在那裡!」
傾城搖頭,緩緩一笑:「那就這麼做,我知道你比誰都勇敢。」
我知道你的勇敢,你的敢愛敢恨,是這世間最動人的情感,此生此世,再也不會有人像你一樣,讓我這般心甘情願死在你手。
我心愛的女人,害你變成這個樣子,真是對不起。
沒想到最後的時候,還是只能看著你哭。
淺淺,不要哭,我知道你失去了西海白狐王,你很傷心。但相信我,只要這世間沒了我這個害你哭泣的壞男人,你還會遇見其他人。
閉上眼睛,傾城靜靜的等待著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情。
他現在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妖都想要變成人。明白任淺淺說的,在短暫的生命裡去做某些事的意義。
若能變成人,擁有和她一樣長的生命,長相廝守就不再是夢。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那樣的事情也可能實現。
早知道今時今日會變成這樣,當年他只做一條赤蛇該多好。以至於現在,得到的越多奢望的就越多。
任淺淺舉著手裡的劍,四周環繞著群妖譜。她死死的盯著傾城的那張臉。
傾國傾城,是因為他配的上那樣的名字,所以她才為他取了那樣一個名字。與這個人的羈絆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由恨為愛,又由愛為恨。之所以會恨一個人恨到骨髓裡,是因為曾經那樣深的愛過這個人。
任淺淺的手顫抖著,幾次要落下的劍,都停了下來。
結果……
結果她從來都不勇敢,她懦弱,她恐懼,她在害怕。
妖的生命是那樣脆弱,死後會變成一捧黃沙。她已經前後看過了黃鸝與小白變成黃沙,還有什麼勇氣去看著這個人也變成黃沙。如果他抵抗,他嘲笑自己,她也能下了殺手。
可是他卻這般平靜。任淺淺知道,群妖窟這件事有蹊蹺,可是她不想去找尋真相,不想去知道什麼。
她只知道,她和傾城,從此後只能勢不兩立。
緩緩的扔掉劍,任淺淺俯身趴在傾城身上,金色的光影漸漸收入到了她的體內。微涼的觸感從他胸口處傳來,那裡再也不是空洞的,她清楚的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千年蛇王,心若磐石。為誰化了繞指柔,變了赤紅心。
傾城,如果我們注定要變成這樣,那麼我希望,下一次再見,我已經夠堅強、夠狠、也足夠有勇氣,看你變成一抹黃沙。
傾城錯愕的張開雙眸,「淺淺——」
「從此以後,傾城,你是妖,我是降妖師,我們勢不兩立。你記住,總有一天,當我將這全天下的妖都踩在腳下的時候,我會去找你。到時候,希望你變強,變的可以與我抗衡,而不是只能這樣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