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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夢斷三國——袁紹篡位陰謀破產記(5) 文 / 沉默的蚯蚓

    第二節金錢的力量:倒向宦官的軍官群體

    為了打擊討厭的士人,漢靈帝下令刊刻熹平石經,規範太學教材,又頒布了影響深遠的《三互法》,防止黨人們拉幫結派。深諳官場規則的袁家這回再次顯示了驚人的智慧,收穫司徒高位。在東漢帝國由中興而衰微的轉折性時代,袁家反而完成了四世三公的偉業,開始了備極尊榮的光輝歲月。

    在袁紹回到洛陽定居的次年,也就是公元172年,東漢政壇上的眾多風雲人物像是要為後生才俊讓出施展才華的空間那樣,接連告別了人世:三月,「官場不倒翁」太傅胡廣病故,太傅掾王允主持葬禮,蔡邕作長篇碑銘;五月,第二次黨錮運動的主謀侯覽因罪自殺。

    六月,竇太后在軟禁中神秘地死去,隨後在朱雀闕的牆上出現一篇標語,指責「曹節、王甫幽殺太后」,導致天下大亂。靈帝和曹節、王甫等宦官責成司隸校尉劉猛追捕此文作者,結果查了一個多月,還沒有抓到主犯。靈帝大怒,將劉猛革職查辦,改拜御史中丞段熲為司隸校尉。段熲受寵若驚,立即以征討羌人同樣的幹勁,積極地四處抓人,前後共逮捕了千餘名嫌疑犯,其中大多數都是太學生。三個月後,段熲又按照曹節、王甫、袁赦的指示,處死反對王甫的鄭颯、董騰等宦官,並以謀反罪逮捕了桓帝的弟弟勃海王劉悝及其妃宋氏,迫使他們自殺。

    劉悝案給閹黨帶來了官運,12人因而封侯。不過,它與朱雀闕標語案加在一起,又令士大夫們對段熲恨之入骨。

    身為一代名將,段熲為何要阿附宦官呢?這是由東漢帝**政制度決定的。同為鎮撫西北邊疆的將領,張奐、孟佗等人也都不同程度地依附宦官,絕非偶然。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除了行軍用兵之術以外,最主要的就是後勤。段熲等人每次出兵,都要向朝廷呈遞細緻的軍費預算。由於東漢後期經濟不景氣,將領們總是面對著軍費不足的困擾,導致士兵的數量、裝備和士氣都不能令人滿意,甚至連基本的軍餉都難以保證。當時,中朝勢力強大,掌握著帝國主要的經濟命脈,將領如果與中朝的宦官關係不融洽,後勤便沒有保障,更談不上戰勝敵人了。此外,中朝還主導著人事部門,將領的個人前途與此息息相關,滕撫和段熲兩人截然相反的仕途就是明證。因此,東漢後期的軍隊,無論是京師的禁衛軍,還是外地的邊防軍,都相當畏憚宦官,到了惟命是從的地步。

    隨著老朋友段熲的得勢,袁家的再度輝煌也已指日可待。公元172年十二月,漢靈帝下詔,封大鴻臚袁隗為司徒,袁氏家族空前的「四世三公」官場偉業終於大功告成。至於袁隗留下來的大鴻臚之位,則被靈帝賜給了曹操的父親曹嵩。

    既然已經當了三公,袁隗自然要開府,而開府就需要招聘幕僚。段熲如果曾經向袁隗推薦董卓為幕僚的話,必定是在這個時候。袁隗肯定不會想到,作為朋友段熲的門生和他本人的故吏,這位「董師爺」心中全無知遇之恩,反而將會置自己全家老小於死地。

    袁隗出任司徒3個月之後,他的的老朋友楊賜也升任司空;又過了3個月,司隸校尉段熲又升任太尉。至此,當年一起為崔萛辦喪事的袁隗、楊賜、段熲三個好朋友同時擔任三公,真可謂盛極一時。

    不過,這樣的盛況並沒有持續很久。半年之後,楊賜和段熲相繼因病辭職,但袁隗的司徒位子還是坐得很穩。

    公元173年,時年17虛歲的漢靈帝獲得了大喜訊:何貴人給他生下了第一個兒子劉辯,也就是後世所稱的漢少帝。漢靈帝的宋皇后生性嫉妒,靈帝害怕她會害死劉辯,就派宦官把這個幼兒帶出宮去,以棄嬰的名義寄養在一個姓史的道士家裡,稱為「史侯」。為了表彰何貴人,靈帝封她的哥哥何進為郎中,又陞遷為虎賁中郎將。這再次觸怒了宋皇后,靈帝只得把何進外放為穎川太守。

    公元174年,「涼州三明」中最年長的皇甫規病逝,西北邊疆也隨之重新動盪起來。

    漢羌百年戰爭結束以後,鮮卑便成了東漢帝國最大的敵人。桓帝初年,鮮卑王檀石槐盡據匈奴故地,建立起鮮卑帝國。在北匈奴瓦解的90年後,東漢帝國重新有了一個強大的北方鄰居,它的政策捉摸不定,而且熱衷於侵略。自公元156年起,檀石槐就不斷入長城劫掠,造成巨大的人員損失。桓帝主動提出和親,而檀石槐竟然傲慢地拒絕了。黨錮運動開始後,張儉等黨人相繼投奔檀石槐,為其參謀軍事,鮮卑人的氣焰更加囂張。靈帝初年,鮮卑軍無歲不入塞,殺略漢朝兵民不可勝數。

    公元174年冬,鮮卑軍又攻入涼州北地郡,北地太守夏育率休著屠各軍迎戰,取得了一場罕見的大捷,因功升為為護烏桓校尉。夏育本是段熲的副將,漢羌戰爭結束後,他與另一位副將田晏都得到了陞遷。休著屠各,又稱休著、休屠各或屠各,來源比較複雜。東漢時所謂的「屠各」,西漢時譯作「屠耆」,隋唐時譯作「突厥」,今稱「土耳其」或「土庫」,是匈奴的核心部落,歷代單于都是屠各種。匈奴又有一部落叫「休著」,原是月氏人,定居於河西走廊,漢武帝時被霍去病徵服,後仍居故地,即今甘肅省武威市一帶。自從北匈奴衰落之後,大批屠各人陸續以戰俘或內附民的身份入居河西走廊,與休著人雜居,形成了「休著屠各」這個特殊的民族,後來便成為涼州「秦胡」或「羌胡」軍的主要兵源。東漢、三國、兩晉史料在提到「休著屠各」時,指的往往是這些北匈奴人;而在提到「匈奴」時,指的則是南匈奴人。後來,休著屠各與袁紹父子的關係時敵時友,令他們非常頭疼。

    鮮卑人的入侵被擊退的消息傳來,漢靈帝便轉移注意力,關心起學術教育來了。靈帝本人酷愛文學,著有《皇羲篇》五十章,雖然沒有流傳下來,但以題目和當時的學術風氣推論,肯定都是食古不化的廢話。公元175年三月,他命令自己的老師——光祿大夫楊賜、五官中郎將堂谿典、諫議大夫馬日磾、太史令單颺、議郎蔡邕等大儒考證歷來爭論極多的《六經》,也就是《易經》、《尚書》、《詩經》、《禮記》、《樂記》、《春秋》的文字,審定後用古文、篆、隸三種書法寫就,刻成石碑,立於太學門外。這就是著名的「熹平石經」,至今在西安碑林博物館裡仍能看到殘碑。

    除《樂記》之外,《六經》中的五經都是太學裡的主要教材,所以漢靈帝刊立熹平石經,目的就是對考試內容加以規範化。因此,對於渴望通過太學捷徑做官的人來說,盡早熟悉熹平石經的內容就成了當務之急。於是,石經剛剛開始刊立之時,欣賞及摹寫者便蜂擁而至,每日到太學門口看蔡邕寫經的觀眾多達數千,聚集的馬車也有上千輛,造成了嚴重的交通堵塞。在這些圍觀的人群之中,很可能就有袁紹、袁術和曹操的身影。

    袁紹和袁術,特別是袁術,一向與主持修熹平石經的光祿大夫楊賜過從甚密。前文中已經提到,這位楊賜不僅是袁逢、袁隗兄弟的老朋友,而且他的兒子楊彪還是袁逢的女婿。楊彪在公元225年去世時84虛歲,所以他生於公元142年,比袁紹大4歲,比袁術大5歲以上,與袁逢的女兒應當早已結婚。不過他們的兒子楊修此時是否已經出生,還值得懷疑,因為楊修是曹植的好友,而楊彪比曹植年長50歲。無論怎樣,既然是親家主持的文化大典,袁氏家族的成員自然不能錯過捧場的機會。再說,老相識蔡邕的書法總是值得一看。

    和袁紹一樣,曹操年輕時也上過太學。按照《三國誌》的記載,曹操在公元174年滿20虛歲時出任郎官,但並不是考上的,而是「舉孝廉」,說明他的考試成績不怎麼樣,至少沒進入前10名,因此只能借助乃父曹嵩的人際關係被推薦當官。不過,曹操又被同時代的人公認為「明古學」,所以他大概是偏科生。從曹操留下來的詩文看,他毫無疑問熟悉《詩經》,但很少像多數東漢學者那樣引用其餘「五經」;曹操酷愛《孫子兵法》,卻極少談及《左傳》,也說明他的《春秋》沒有學好。

    曹操與袁紹、袁術兄弟很早便相識,古籍中也有不少相關的零散記載。關於這三人的早年關係,以及在公元2世紀70年代的活動情況,將放到下一節專門討論。

    大約與刻立熹平石經同時,靈帝政權為了抑制黨人,又頒布了影響深遠的《三互法》,對官員的選拔提出三種禁忌:本州人不得當本州刺史,本郡人不得當本郡太守;兒女親家不得到對方的故鄉當官;兩州人士不得同時到對方的州里當刺史。以袁家為例:袁家是豫州汝南郡人,所以不得當豫州刺史或汝南太守;袁隗是馬融的女婿,所以馬家人也不得到汝南當官;如果有荊州人當豫州刺史,那麼袁家人又不得當荊州刺史。正因為有《三互法》,袁紹、袁術和曹操後來都不曾在其故鄉豫州為官,孫堅、孫策、孫權都不曾在吳郡為官,劉備也不曾在幽州為官。當時,袁隗任司徒,袁逢任太僕,袁滂任光祿勳,所以袁家對《三互法》的頒行應當起過作用。

    按照袁宏《後漢紀》的記載,袁滂字公熙,祖籍陳國扶樂縣(今河南省常營鎮),是袁紹的族兄袁閎之孫,所以在輩份上算是袁紹、袁術兄弟的族孫,但年齡卻比袁紹還大。當年袁閎與袁逢、袁隗兄弟不和,因而離開汝南郡,搬到約50公里以北的陳國扶樂縣定居,袁氏家族由此一分為二。袁滂的兒子袁渙曾與袁術關係密切,其後裔歷仕魏晉、南北二朝,直至隋唐不衰,是唐初名相房玄齡的效仿對象,比袁紹的後裔風光多了。袁宏身為袁滂的七世孫,所言應當無誤。

    平心而論,《三互法》確實有利於肅清吏治,防止官員以權謀私。但是,這也導致官員對地方上的情況不熟悉,辦事不認真,還加大了人事部門的工作難度,幽、冀二州就出現了「久缺不補」的怪現象。蔡邕看到這種情況,便在修完熹平石經後上疏反對《三互法》,但是沒有效果。

    看到朝廷大員們靠著刻碑、立法就可以輕鬆地揚名立萬,地方上的文臣武將們自然也難耐寂寞。公元177年,護烏桓校尉夏育、護羌校尉田晏上書朝廷,請求征發幽州兵出塞討伐鮮卑,聲稱在「一冬二春」之間,必能生擒檀石槐,澄清漠北。大臣紛紛反對,夏育、田晏便通過老上司段熲向中常侍王甫說情,靈帝聽信王甫之言,拜田晏為破鮮卑中郎將,準備北伐。蔡邕連忙上表反對說:

    「自從匈奴分裂,南部投誠,北部西逃以後,鮮卑強盛起來,佔據匈奴故地,雄兵十萬,日益強橫。加以關塞不嚴,走私成風,中國的上好金屬和武器全出口給了鮮卑,有些無恥的漢人又逃過邊界,為他們制訂侵略計劃。如今,鮮卑兵利馬疾,實力已經超過了過去的匈奴。段熲一代良將,驍勇善戰,平定區區西羌還花了十餘年。夏育、田晏本為段熲副手,軍事才能未必在段熲之上,鮮卑的兵馬又明顯強於西羌。現在他們卻誇口說什麼『兩年內征服鮮卑』,將來一旦形成僵持局面,勢必又要征發天下兵馬增援,沒完沒了。現在,官兵連郡縣盜賊還消滅不了,怎麼可能征服這些野蠻人?先帝建造長城,目的就是讓我們防守反擊,而不是輕敵冒進,請陛下以史為鑒。」

    靈帝讀了蔡邕的建議,卻並不採納,因為他迫切希望超過自己的前任桓帝。有一次,靈帝問楊賜的侄子楊奇:「朕何如桓帝?」楊奇答道:「陛下的才德和桓帝完全相當,就像堯和舜一樣啊!」弄得靈帝非常尷尬。登燕然山,封狼居胥,稱霸東亞,是漢代大多數年輕皇帝的願望。但一國之君不怕無能,最怕眼高手低。靈帝肯定不會預知,自己將會得到「靈」這樣的惡謚。

    公元177年八月,漢靈帝派破鮮卑中郎將田晏、護烏桓校尉夏育、匈奴中郎將臧旻與南匈奴單于聯兵北伐,各率一萬騎兵和若干步兵,合圍鮮卑。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分頭迎戰,漢軍大敗,南單于陣亡,田晏、夏育、臧旻三人各率數十名騎兵逃回。靈帝聞報,既生氣又慚愧,只好把這三員將領下獄問罪,又將太尉劉寬革職,聊以塞責。

    現在輪到鮮卑人反擊了,東至遼西,西至酒泉,「緣邊莫不被毒。」所幸不久後檀石槐病死,鮮卑帝國隨之分裂,直到北魏時期才統一。正因為如此,漢末和三國才能成為中國古代最後一次較少異民族因素參予的內戰。不然的話,五胡亂華、中原板蕩,恐怕就無需再等到永嘉之變了。

    綜上所述,公元172∼177年的熹平年間,既是東漢帝國由中興而衰微的轉折性時代,又是袁家四世三公、備極尊榮的光輝歲月。奇怪的是,《三國誌》和《後漢書》的《袁紹傳》卻都對袁紹此時在洛陽的活動緘口不言。他究竟在幹些什麼呢?正史又要隱瞞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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