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身影乘著蕭冷的月夜在宮中小道上匆匆而行,此人一路上頗為謹慎小心,甚至是有意無意的迴避著路中往來的太監宮女
踏出花樹小道,身影拐入了永寧宮的大院。看了眼殿門處,他再次加快了步履朝前而去。而這抹略略驚惶的身影,正是白天裡給太后看診的張太醫。
一名宮女緩緩踏入殿門,行至了內殿的珠簾處。福了福身子,她朝正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的婦人開口道:「太后娘娘,皇上今夜翻了伶妃娘娘的綠頭牌,估摸著這會該是去了寒香宮。」
倚於軟榻上的太后緩緩張開眼眸,輕轉了一許手中的佛珠,擺了擺手,「下去吧,去門口接應著雲芳。她年歲大了,眼神不太好使。這般走夜路,怕是有些辛苦。琬」
宮女忙應了一聲,逕自退出了大殿。此時的內殿中,正飄散著淡淡的檀香之氣,而那輕輕搖曳的燭火也分外柔和溫熙。
教另外的宮女伺候著服下湯藥後,婦人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便示意殿中隨侍的人全數退下了。
而此時,張太醫卻是教一名宮女領了進來。看了眼軟榻上的婦人,他忙掀了衣擺,跪了下來籐。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盞,並未看他,只是淡淡道:「張太醫來的倒是準時。」
張太醫忙叩了一首,聲色灼灼的開口,「太后娘娘有吩咐,臣豈敢怠慢。只是望太后娘娘能看在臣肝腦塗地的份上,網開一面。」
聽得此言,太后微微一笑,「張太醫此話嚴重了。但若你敢誆騙哀家,那自然你的家人也會陪著你一起死。」她淡薄如雲的嗓音,道」出的卻是這般殘酷無情的言語。
跪伏於地的男人忙再度叩了一首,「還望太后娘娘明鑒,臣已是知無不言,若有半分虛假,必然萬劫不復。」
就在太后從宗廟回宮後的某一日,她派了雲芳傳喚他至永寧宮。卻不想,原來這婦人早就知曉所有的事。
而他亦終究是因家人已被太后掌控,因此不得已將一切皆全盤托出,其中也包括那女子的藏身之處。
「她目前情況如何了?」婦人悠然的嗓音緩緩從珠簾後透出。
張太醫眉目一凜,忙應道:「回太后娘娘,目前她已有孕六月有餘。因體質較弱,她腹中胎兒的脈息亦不甚平穩,恐有小產的跡象。但這幾日經調理過後,已日趨穩定。」
他話音剛落,一名宮女便緩緩從殿門處踏了進來,行至珠簾前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雲芳嬤嬤已回來了。」
太后微微頷首,示意她退下。片刻後,雲芳便引著一名身著斗篷的女子進入了大殿。
而此時,太后亦下了旨意,示意護衛把守好宮中各處,禁止有人隨意出入。
永寧宮的殿門被緩緩掩上,此刻的大殿內,便只剩太后,雲芳,張太醫以及方才進來的那名女子。
視線透過珠簾,太后細細的打量著這名身著斗篷的女子,目光最終落定在她高高隆起的肚腹上。
這六個多月的肚腹相較於其他有孕的女子而言,是顯得更大了些許。
唇角一揚,她忽的輕笑,「夏竹煙,別來無恙。」
身著斗篷的女子小手一伸,將戴與頭上的幕離緩緩摘了下來。她如今的容顏相較於從前似乎憔悴了點點,且身形亦是清瘦了些許。
目光直直的探向眼前的婦人,她淡淡道:「太后娘娘萬福。」
張太醫見說話的女子果真是竹煙後,暗暗的鬆了口氣。待他眸光轉向已站了起身,正一步一步朝竹煙而去的太后時,心中卻頓時疑惑了幾分。
看著婦人穩健的步履,她並非是身子有恙之人。
緩緩行至竹煙身前站定,她只是輕輕的打量著這女子,並未言語。
女子毫不避諱的承著婦人探視的目光,亦回望著她。片刻後,竹煙輕聲道:「民女未曾想過,還能有再見太后娘娘的一日。」
「想必你已從雲芳那裡知曉哀家此次喚你前來的意圖,只要你好好配合,哀家答應讓你與皇上再續前緣。」太后眉眼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緊不慢的開口。
今夜,她秘密下詔讓雲芳帶著自己的懿旨與令牌,去將暗藏在宮中的竹煙帶了出來。
婦人此言一出,竹煙心中竟是一驚。
儘管女子此刻神色淡凝如水,但從她原本黯然的眸中生出的幾許璀璨之耀,已彰顯出,她仍是難掩心中的狂喜。
微微傾身,她朝太后施了一記禮。正待她想開口說什麼之際,身側卻忽的閃出了一抹身影。來人指尖輕拂過女子的睡穴,她身子瞬間一軟索本書名+小說領域看最快更新,便倒在了此人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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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中輕閃著橘暖的燭火,清淺正靜倚與軟榻上看著手中的書卷。
這段日子以來,每到這個時候,外面便會隱約傳來宮中禁軍巡邏路過的動靜。雖然響動頗為輕微,但因這間廂房甚是安靜,因此那些聲響每每都教她聽了去。
翻動著手中的書卷,她輕哼著小曲。這個時代,連播放音樂的物件都沒有,那她便親自唱吧,這胎教還是不能忽略的。
只要能放鬆心境,性情大好,她便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宮中誰愛爭愛搶,便隨了那些人去,只要不影響到她便好。
此時,安寧靜謐的廂房中,忽的生了一道劇烈清脆的聲響。似乎是有人拿石子砸在了窗欞上。
聽得此響動,清淺不禁疑惑了幾分,她放下手中書卷,直起身子朝窗欞處而去。
伸手將窗欞微微打開了些許,冷冽的晚風瞬間便灌窗而入。而窗外,一如往常一樣,並無任何異常。
緩緩掩上窗欞,她行至了廂房門口。剛拉開雕花木門,便有一抹淡淡的幽凝之香飄入了房間。
清淺皺了皺眉,沒過多久,她便開始察覺自己的身子似乎癱軟了些許。身形微微一傾,她小手扶上了門欄。
緩緩眨了眨眼睫,在她視線清晰模糊交替的一瞬,一名蒙面黑衣人忽的竄至了她身前。一眼,她便瞧見了來人輕垂而下的手中那閃著寒戾光芒的匕首。
清淺大驚,下意識的想要朝後閃躲,可她綿軟的雙腿竟似毫無氣力般定在了原地,完全無法動彈。蹬大眼眸,她看向了手持匕首的黑衣人,此人的眸中已然染滿了濃烈的殺戮之氣。
若按常理來斷,此時怎會有刺客潛入。
見眼前女子已無法動彈分毫,亦不能掙扎與呼叫。黑衣人將手中的匕首一揚,猛地朝她心臟所在的位置刺去。
一陣利器入肉的鈍啞聲瞬間而來,而清淺卻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她耳畔響徹著痛苦的哀號之音,那名黑衣人已被一支金羽箭穿膛而過。
這支箭是從此人背後進入。瞬間,那淡淡的幽凝之氣便被濃重的血腥氣息掩蓋。而此時,又一支箭精準的從他心臟所在的位置***。
霎時,黑衣人便軟軟的朝地面倒去,已然沒了氣息。
清淺一怔,將目光轉向了院中。那手握弓弦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竟是幾日前欲奪她性命的溫玉。
而他手中的箭,卻並無收勢之意,那弓弦依舊是拉至滿盈。他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而來。
清淺神色鎮定的看著已在自己面前站定的男人,輕笑,「溫將軍可是還想再殺我一次?」
良久,溫玉忽的挑眉一笑,沉聲道:「今夜我救你一次,你我從此互不相欠。我溫玉,平生最不喜欠人情。」
他眸光一轉,收起了手中的弓箭。
此刻,清淺終是徹底放鬆了緊繃的身子,由於方才過於緊張,她似乎是動了胎氣,肚腹竟是有些隱隱作痛。
身子微微一傾,她竟是要緩緩的滑坐於地。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時,溫玉卻是一手扶上了她的手臂,將她攙至了軟榻上落座。
從懷中掏出一枚小瓶,他遞至了女子手中。清淺接過,將小瓶放在鼻端輕嗅了幾許,那綿軟無力的感覺竟是緩和了些許。
休息了片刻,她已不再似方纔那般難受。瞥了眼仍立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她疑惑道:「你怎會知道今夜將有人取我性命?」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溫玉淡淡應聲。
清淺撇了撇嘴,冷冷一笑,「莫非你不想取我性命了?」
溫玉眸光一凝,認真的看著眼前女子,嗓音微沉,「想。不過我會找出你背叛的證據,以罪論處。」
清淺沒好氣的瞪了眼身旁的男人,真是個死腦筋,固執狂。
正待她輕皺了眉,思疑著今日之事時,溫玉忽的開口道:「不過眼下,我更想引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溫玉並不想告訴她將去之地,只是淡淡一笑,「去證明你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