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醒來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夏暻寒那擔憂的俊顏,手被他小心的握住,那略顯狼狽的俊顏上,繾綣的眸底閃過亮光,緊繃的神情似乎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放鬆,握著的手下意識的用力。舒嬲鴀溜
「醒了,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很痛?」
微微傾著身子,夏暻寒伸手替她撥開粘在嘴角的髮絲,動作溫柔,彷彿她是易碎的瓷娃娃。
不過現在的夜未央還真跟瓷娃娃沒什麼兩樣。
看著那包紮的地方,其實夏暻寒都覺得他剛才問得痛不痛都是廢話。
傷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痛。
夏暻寒溫柔的神情令夜未央揚唇一笑。微微的搖了搖頭,說不痛那完全是騙人的,可這點痛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當年更重的傷都有過。
現在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伯母怎麼樣?」只是一夜嗓音卻有些沙啞,說話像是扯著嗓子一樣的疼。
撫上她的唇,聽到她醒來第一句話就是關心母親,腦海裡不由又浮現之前與夏逸凡的對話。
深邃的鳳眸微微瞇了瞇,薄唇輕揚,俯身柔聲在她耳邊低語,「沒事。媽很好。」
頓了頓,夏暻寒又道:「你再休息下,我去叫醫生。」
「大哥,都說陷入愛情裡面的人都是傻子,以前我不信,不過現在我信了。你不知道病房裡都有按鈴的嗎?」
隨著戲謔嗓音的傳來,病房門被人推開,夏家人全都站在門外,沈燁霖撥開眾人,「各位,醫生最大,請讓我先進去。」
頗為愉悅的嗓音幽幽響起,沈燁霖揚揚手中的聽診器,頓時所有人都讓開了一條道,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愉悅的微笑。
夏暻寒也起了身,讓出位置給沈燁霖。
檢查下她的身體,又詢問了幾個問題,沈燁霖這才稍稍推開,迎上夏暻寒擔憂的目光,「沒什麼危險了,只要安心休養就成。」
這一次她受傷就連風老都知道了,還命令自己必須完好無損。
側過身子又在夏暻寒耳邊低語了幾句,沈燁霖這才出去。
聽到醫生說她沒什麼事了,要屬最安心的應該是阮芊寧。
昨晚一晚上她都沒有睡,天還沒亮就扯著身邊的夏擎蒼讓他陪著來醫院,被攔住,後來天亮了,大伙都等在了客廳,一行人也來不及吃早餐就奔到了醫院,可是那會夜未央還沒醒,大家就都安靜的等在外面,直到剛才聽到夏暻寒的聲音,給他們一點單獨的空間,又去叫醫生,之後就是這樣了。
抓著夏擎蒼的手緊了緊,之前雖然很是急切擔心,可這會來了阮芊寧卻有些無措。
站在人群後,倒不怎麼說話了。
夏昌榮由夏亦凌和冷漠謙扶著上前,迎上夜未央望過來的目光,睿沉的眸知子閃了閃,「丫頭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說出來,別憋著。」
這孩子的韌性跟暻寒一樣,比一般人都能忍。
現在,恐怕就是疼也不會說出口。
這一次,夜未央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
身上各處都在疼,那種骨頭都被拆開的疼,疼到她就算咬破了唇瓣也無法減輕。
第一次面對長輩的關心,她懦弱了。
雖然神情還是淡漠,可隱約中似乎可以看到孩子向著長輩撒嬌的神色。
對於她的改變,夏暻寒微微愣了下,眸底閃過驚喜。
就算在自己的面前她都不曾這樣放縱過自己。
見她點頭,夏昌榮揮開夏亦凌他們的手,上前握住夜未央舉起的手,掌心溫熱粗糙的感覺,眼裡慈祥疼愛的目光,一切一切都變得那麼虛幻,不真實。
夜家人鄙夷嫌棄的目光,粗鄙諷刺的話語一切一切都歷歷在目。
相比較現在的夏家,完全是一個天下一個地下,看著老爺子那擔心慈愛的目光她就忍不住的想撒嬌了。
「逸凡快去叫醫生。」一聲震喝讓沒有任何準備的夏逸凡著實嚇了一跳,愣了愣看著老爺子那橫眉瞪眼的樣子,夏逸凡很無辜。
摸摸鼻子,很是不滿的囔囔,「爺爺,您老也有健忘症。」指指腦袋。
瞧著他那欠揍的模樣,老爺子舉起枴杖就差沒敲過去。
臭小子,一天不氣他就不舒服了!
「哎……爺爺,這說實話也有錯啊……啊……」這話次啊說完,溫雨琦就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門上,故意板著個臉,沒好氣的道:「還不快去。」
揉揉頭,很委屈的道:「這是大哥的媳婦,不是該大哥獻慇勤嗎?」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給你表現的機會你還不要是吧,這是你未來大嫂,讓你好好巴結巴結。」
其實夏逸凡也不是真的不想,他純粹就是一活寶,活躍氣氛他是第一把能手。
聽著他媽那話,捂著胸口,一臉受傷得道:「媽,我是不是你揀來的?」
這話一出就連夜未央都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隨即立刻摀住了胸口,可臉上那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
「怎麼呢?哪裡痛?」看著她捂著胸口,那難受又開心的糾結模樣,夏暻寒又道:「不要笑了。」
擺擺手,表示沒事,看著再次挨了母親一巴掌的夏逸凡,夜未央同情他。
「好了,人沒事,我們就先回去,讓她好好休息。別在這裡打擾她。」
有些冷漠的語調,讓大家臉上的笑都有些不自然了。
她是這是怎麼呢?
怎麼突然又?
對上大家那緊張的看著自己的眼神,阮芊寧無辜的眨眨眼,「大家都還沒吃東西,先去吃點東西,而且她受了這麼重的傷,要好好補補,我們要先回去給她燉補品。」
這話一出,大家那臉上的弧度就更大了,不過這次倒是自然得很。
看著與昨天有著天壤之別的阮芊寧,夜未央困惑的夏暻寒。
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聽她這樣一說,溫雨琦也連忙道:「是的。現在外面的食物越來越不乾淨衛生了,我們信不過還是自己做的更健康營養,大嫂,我們現在就回去做。」
雖然,都是系出名門,可卻不是那種只知道享受的千金小姐,尤其是結婚生子後,她們對於給自己家人洗手做羹很是樂意,多年下來,那手藝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聽她這樣一說,眾人果然也不再多留,紛紛起身。
「暻寒你就先在這裡守著,下午我們再來換你。」夏擎蒼擁著妻子離開前道。
看著眾人離開了,夜未央這才看向夏暻寒,「你母親……」
想著母親那想要示好又有些放下的模樣,會心一笑。
「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情,是我母親為什麼一直都反對我們在一起的原因。」
本想等她精神好一點了再告訴她這些事情,可看著她那好去的模樣,夏暻寒坐到她身邊,柔聲說了起來。
「……就是這樣,原來一切都是誤會。不過,當年也確實是你母親推到了我母親導致孩子沒了的事實。不過,她認為你這次的事情責任在她,心底也很過意不去,對於我們的事情也不再反對了。」
聽著那上輩子的糾纏,夜未央覺得她沒有資格多加評判,是對是錯,也只有當事人明白。
那麼多的事情,全都源於什麼都不說,不知為何,夜未央有些有感而發。
反手握住夏暻寒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掌心,「暻寒,以後,以後我們有什麼都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裡,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好不好?」
有些簡單的提出這麼一個要求,澄澈深邃的眸底閃過希翼,那樣執著而堅定,讓夏暻寒想不答應都做不到。
「好!」
輕柔鄭重的一個字,同時在兩人的心底激盪,有什麼在改變,有什麼在深入,這一刻,看著彼此,只有無聲勝有聲。
……
那邊,夏家人回到大院,卻在大門外看到了凌雅馨蒼白的看著站在那裡,頂著烈日,沒有任何遮掩,連都被照得通紅,汗水濕了面頰。
抬眸,看到大家的身影,凌雅馨的身子立刻變得僵硬,尤其是對上阮芊寧那沉靜的目光。
「——伯母。」訥訥的出聲,凌雅馨有些無措的站在那裡,身側的手用力的握緊,手心都出汗了,往日紅潤的唇瓣也有些乾裂,緊張的站在那裡。
挽著夏擎蒼,阮芊寧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往日的熱絡,那冷淡的神情讓凌雅馨心涼了半截。
如果就連阮芊寧都不站在自己這邊的話,那麼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不過,她今天來不是為這?
經過白子陽那該死的鬧場後,她也早有了這樣的覺悟,今天來為的就是想知道,昨天她有沒有看到自己動手?
「伯母,我……」欲言又止,看著她身後的夏家人,凌雅馨愈發的楚楚可憐。
怎麼可憐怎麼來。
「先進去吧!」看著她那似乎快昏倒的虛弱模樣,阮芊寧有些鬆了口,讓凌雅馨頓時又有了希望。
「一行人進了大院,溫雨琦還記著要給夜未央燉東西,而阮芊寧因為凌雅馨的到來而坐在了客廳。
夏昌榮等人看著她一副想與她單獨談談的模樣,個個揚了揚眉,目光齊齊看向凌雅馨。」雅馨,正好你來了,我有事問你。「夏昌榮嚴肅的開口,那銳利的目光讓人如坐針氈。」夏爺爺您問。「
淡淡的微笑,此刻就算夏家人對自己早沒了之前的友好,凌雅馨也不得不呆在這裡。
沉了沉眸色,老爺子厲聲道:」老頭子我想問你,昨天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你還記得嗎?「
緊握著的手猛的刺進掌心,凌雅馨艷麗的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過眸底卻是多了抹愧疚和餘悸未了的心境。」爺爺,我……我今天來找你們為的就是這事。「
緩緩的沉下眼瞼,遮蓋住那一閃而過的狠光,言辭卻是可憐恐懼,」自從當年救了您之後,我一直,一直還留有病根。「
話落,要說老爺子沒有任何反應那是不可能的。
先不說他還不知道凌雅馨做的那些事,聽著她提起當年救自己的驚喜,以及說造成的傷害,對她,那一直都是愧疚的,所以剛才才撐起的森嚴頓時有些嚥了回去,眸底閃過心疼。」什麼後遺症?「就連問話都比之前多了幾分溫度和擔憂。
眼見著自己的懷柔政策有用,凌雅馨唇角微微上揚,很快又斂去,」我害怕車,尤其是那些疾馳的車。「」這裡還有醫生的證明,直到現在我都不敢開車,坐車也只敢坐在後座。「這一次,凌雅馨看得人是阮芊寧。
她這話是解釋給她聽的。
對上那乾淨澄澈不像是在說謊的目光,阮芊寧並沒有立刻出聲,而是靜靜的聽她說完。」伯母,我很抱歉!昨天那樣危險我卻什麼都幫不上,那時……看到那輛車衝著你們來,我很想開口提醒,可是……可是……「驚恐的抓著自己的衣擺,凌雅馨猶如陷進了自己製造出的一個黑房子,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只剩下無邊的恐懼纏繞著她。」好……「」讓她說完。「
阮芊寧比夏昌榮更快一步的說完,看著那被恐懼折磨得很是痛苦的凌雅馨第一次表現出了她的強硬。
面對她的堅持,老爺子選擇了退讓。
理解的衝著夏昌榮笑笑,她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阮芊寧對自己的狠心。
有什麼比讓一個人提起那讓自己恐懼的事情還殘忍?
深吸一口氣,美麗的雙眸瞇了瞇,」可是我害怕!看著那衝過來的車子,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了,我想要喊的,可是我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有拚命的張嘴,可是我,可是我——真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到這,晶瑩的淚珠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凌雅馨那既害怕又愧疚的神情怕是做了再錯的事情也會得到原諒。
可前提是她誠實。」那就是說昨天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淡然的詢問,平靜的語調讓人聽不出一絲的起伏,可越是這樣的平靜,越是讓凌雅馨不安。
自然的搖了搖頭,就算記得,現在她也必須不記得。」之前,我覺得未央有被人推了一下,所以這件事你也不知道?「
這一次,凌雅馨沒有立刻搖頭,而是細想了下,片刻才無辜的搖頭,」對不起。「
對於她的道歉,阮芊寧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反而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下。
在大家困惑的眸色下起身,」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這話裡意思明顯是想跟她單獨談談。
這正合她意,之前她就想了,只是她根本反應,而且明顯是讓家人在場的,她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急切,只能先穩住其他人,然後想辦法改變她的看法。
看來剛才的一切都有了效果。
不然,她根本沒必要再跟自己單獨談談了。
兩人來到書房,阮芊寧請她坐下,自己又在另一側坐下,拿過面前的茶壺,兀自燒起了水,泡起了茶。
話倒是一個字也沒說。
她不開口,凌雅馨也不說話,看著她泡好茶又給兩人各泡了一杯,」嘗嘗看,我泡得怎麼樣?「
對於品茶,凌雅馨是瞭解的,或者還可以說是各種高手,因為她的的父親就喜歡喝茶,而且凌父還說過,泡茶品茶都可以修身養性,鍛煉大家閨秀的氣質,維持她便更加用力的學。
因此,阮芊寧這茶一入口,她立刻驚覺這味道不對。
不是她泡茶的技藝不好,相反,她泡茶的手法很好,才能夠讓這劣質的茶葉有這樣的醇香和味道,可技藝再好,茶葉差就是差,也無法掩蓋本身的劣汰。
端著茶杯,舉到眼前,阮芊寧微瞇著眸子細細的打量,半響才聽那沉靜而不失銳利的嗓音在安靜的書房幽幽響起。」這泡茶就和人說話一樣,你技巧再厲害也無法掩蓋它的本質,就像一些人,就說表現得在自然誠實,假話就是假話!謊言的本質永遠也無法掩蓋。「
犀利的眸光似蘸了毒的利刃,狠狠的射向毫無準備的凌雅馨,那眸底是看清一切的清明。」一些事情,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之所以不提是有不提的用處,可也不是讓某些人認為自己有可乘之機,好在繼續欺騙。「
瞧著凌雅馨那蒼白的臉色,阮芊寧的面色緩了緩,稍稍褪去那點森嚴,一雙銳利的眸子淡漠的看著她,」雅馨,我的話你可明白?「
那種被拆穿的狼狽,那種被看透的尷尬,凌雅馨就覺得此刻自己在阮芊寧的眼底就是那沒穿衣服的布偶,有些什麼疤痕,什麼印記,在這一刻沒有絲毫保留的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其他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有些事情我不想追究,就當是功過兩抵。從此夏家喝凌家兩清了如何?「
救一命,害兩命。不管怎麼說都是她佔了便宜,如果此刻還緊咬著不放,那就是傻子,更何況這還是在他們的地盤上。
強龍還不雅地頭蛇了。這個道理凌雅馨懂!」全聽伯母的。「雖不甘,可這一刻凌雅馨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跟她談條件了。
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那嚴肅的臉上總算浮現了一絲笑容,再次抬眸,」我只希望我的兒子能夠幸福。至於怎麼做?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優雅起身,俯視著她那面色有些將銀行扭曲的麗顏,輕輕揚眉,」我想你出來這麼久了,你爸也想你了。「話落,越過她朝著門外走去,」我們出去吧!今晚留下來吃飯怎麼樣?「
走到門外,阮芊寧突然似想起了什麼,突然轉身邀請。
身側的手憤恨的握緊,貝齒緊咬著唇瓣,都快咬出血了,臉色猙獰得難看,咬牙道:」不了,謝謝伯母。「
說完,毅然起身沒有任何停留的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