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答期間,戰場上激烈異常,此消彼長,戒戎節節敗退,就連達辛的手臂都已中箭受傷,耀眼的銀翎金箭上刻著一個清晰的「傅」字。舒殘顎副
達辛怨毒的眼睛死死盯著對方陣營中那一抹高大穩健的身影,銀色的戰袍剛勁有力,神采飛揚,年輕的臉龐上儘是果敢堅毅的笑容,這是一種閔懷蒼天,心繫天下百姓的堅守,是豪情萬丈,馬革裹屍的壯烈,是熊熊戰意,百死不怠的鐵血軍魂,狹路相逢,勇者勝!
紀然看著高高舉起的青天白獸旗,眼裡露出釋然的笑意,還好,終是趕上了,不至於抱憾終生,轉過頭,微微一笑,猶如墨蓮出水,一世浮香,他的笑容,很乾淨,很清,很輕……。
多年後,水重若偶爾回憶起這個雅然出塵的男子,那雲淡風輕的一笑,他說:「慕遙,你看,再大的風雪終究會有停止的那一天,晴天終究還是比雨天多,是不?可見世間事,各有緣法,我要歸去了」。
紀然死的時候,是跪地叩頭的姿勢,他頭低下的方向是,帝都玉秀,他最終以運道承天的身份,走完了人生最後一程。
緩緩放下紀然已漸冰涼的身子,水重若心裡有些黯然,可惜了,這樣一位才華橫溢,意志堅強的男子,她知道太醫院守正紀國重,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想來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怎樣淒涼的光景?
握著帶有紀然最後一絲餘溫的信,看著微笑而逝的臉孔,心裡默默地說道:「你,放心」。
看著山坡下,齊軍的包圍圈越縮越小,餘下不到五萬人的戒戎士兵猶自在做困獸鬥,原本威武張揚的戒戎王旗早已折落陣中,達辛身受重創反倒鎮定了許多,臉上波瀾不驚,仿若智珠在握,只是一雙異常狠毒的眼睛洩露了他的心機。
他浸淫權謀之術多年,手段早已高出旁人許多,這次因為大意輕敵才落到這個地步,但,倘若如此,傅長風就認定自己已經黔驢技窮的話,那姓傅的就太小瞧他了。
眼裡精光一轉,既然已經如此了,再追悔莫及也無濟於事,他素來心狠,視人命如草芥,就算是這些跟隨他多年南征北討的子弟兵,他也從來沒有過半分顧念,為防萬一,他早就下令讓士兵們將火石隨身攜帶,一旦點燃,就算自身傷亡,也能將對方一起拉下地獄,玉石俱焚。
達辛剛想下令,卻聽聞遠處山坡上傳來清揚悠暢的笛聲,天邊下,一個身穿淺色衣袍的少年,雖看不清容貌,卻覺得那傲世風姿,世上再也無人能及,猶如天上神祇,碧海神靈,靈動俊然,驚才絕艷,與晶瑩剔透的雪景渾然一體,一時間怔住了。
他並沒有留意到,這個少年出現時,一旁默不作聲的祁琰臉上卻露出了噬骨的恨意,若是眼光能夠殺人,想必已經化成萬千利箭,「水重若,大燕的康寧樂陽公主,墨晟悠的慧寧皇貴妃,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哼,你還是如此狡詐陰險,不過,很快,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傅長風聽到事先與水重若約定的暗號,立刻命令傳令官打出旗語,原本圍得水洩不通的包圍圈,自西北角出現了一條能容十餘人進出的口子,這對於已經完全絕望的戒戎士兵而言,無疑於久旱逢甘霖,落井遇懸繩,紛紛大叫著向那撲過去,哪裡還會想起引爆自燃的事兒?
傅長風的耳邊響起了臨行前水重若的一番話,原本他打算借此機會,將戒戎一網打盡,斬草除根,但若兒說,且不論我軍已經筋疲力盡,孱弱不堪,戒戎卻猶如山中猛虎,以逸待勞,即便是暫時敗了,但底蘊尚在,絕不會束手就擒。
最重要的是,哀兵必勝,完全斬斷戒戎的生機和後路,必然會激起更加強烈和殘酷的反抗,所謂傷人一千,自損五百,這對原本就羸弱力竭的齊**隊而言,並非是件好事。
更何況,以戒戎王達辛的心機和手腕,難保沒有什麼保命的狠招,所以見好就收,才是真正制勝的王道。
因此,一聽到水重若的信號,傅長風稍一猶豫,便下令按照計劃撤軍,讓那些殘兵游勇盡數逃命而去。
兩目遙遙相望,皆是一笑,此役已勝,大敗戒戎,短時間內,它再也沒有能力進犯我大齊國境,家國無憂,百姓安寧!
齊惠帝四年,大將軍傅長風領兵四萬,於玉秀東南方五十里遠的一處山谷中,正面迎擊戒戎二十萬大軍,並最終殲敵十五萬餘人,不可一世的戒戎王達辛,最終只帶著不足五萬人馬,落荒而逃。
史稱「雷霆之戰」,至此,瀚海沙漠方圓五百里,再無戒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