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運道,水重若與紀然便同車而行,紀然的臉上蒼白如紙,氣息微喘,手腳冰冷,週身籠罩著淡淡的傷感,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若幽潭深谷,格外深邃。舒殘顎副
伸手去探了探他的脈搏,水重若緩緩說道:「你的生機幾乎耗盡,怕是就在這幾日了」,心裡有些難過,輕輕轉過頭去。
紀然輕輕一笑,仿若無事地言道:「半年前,我們一共八人,奉陛下欽命參戰,如今只剩下我一人,算是夠本了,何況」,有些深意地看著水重若,「大將軍和慕運道也會為我們報仇的,不是麼?在下時間雖然不多,但足以看完這場驚世大戰,雖死猶幸」。
水重若聞言,不由一驚,怔怔地看著紀然,他如何知曉?
指了指身後,紀然說道:「那些木箱,想來不是什麼戰利品吧?」。
看著紀然幽黑的眸子,和嘴邊瞭然的笑意,水重若心裡一緊,「你都知道了?」
紀然只是淡淡地說道:「我也是大夫,不是麼?」
不錯,那些木箱裡面裝的都是屍體,是那些陣亡將士的遺體,當初自己提出這個想法時,傅長風覺得有些不妥,不僅是褻瀆亡靈,而且兵行險招,一旦失手,大軍便將面臨覆滅之災。
水重若深知表哥雖然殺伐無數,手染鮮血,但骨子裡卻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面對敵人毫不手軟,面對兄弟兩肋插刀,所以他的笑容乾淨、明朗,陽光,這也正是觸動自己的原因。
然而如今情勢十分危急,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不如放手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大軍必將在半路被戒戎截殺,屆時悔之晚矣。
反正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前世今生都手染鮮血,這樣骯髒卑鄙的事情,她一個人,足夠了。
當時,水重若只說了一句話,傅長風聽罷便長歎一聲,轉身離去,她說的是,就是要讓他們死了,也能戰,要讓世人都知道,大齊沒有一個孬種兵。
話鋒一轉,紀然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了過來,說道:「慕運道,返回帝都後,煩請將此信交給家父,就說孩兒不孝,請他老人家善自珍重」。
水重若聞言,心裡一酸,她知道紀然其實已經算是半個死人了,是萬萬等不到回到玉秀那一天的,輕輕點點頭,接了過來,答道:「你放心,在下一定不負所托」。
兩人良久不語,過了半響,紀然幽幽地說道:「慕運道,可知這藏魂術起源何處?」
水重若搖了搖頭,答道:「這是慕某第一次見到,之前聞所未聞,不過此術逆天道而為,恐怕並非善類」。
紀然俊俏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傷,點了點頭,說道:「藏魂術原本就是迫不得己之法,當初創立之人原本是想救自己心愛的人,沒想到終究是鏡花水月,抱憾終身。」
轉過頭,看著水重若,紀然笑得淒涼,「你知道嗎?凡使用藏魂術的人,時限一到便化作漫天塵埃,連屍首都不曾留下,所以它還有個名字,叫做魂送葬」。
「啊」,水重若聞言,發出一聲驚呼,原因有二,其一是可憐紀然屍骨無存,下場淒楚;更重要的是她已經知道了藏魂術來源何處。
不錯,碧空島,那個傳說中的神秘之邦。
當日蒼朮以血肉之軀催動神魔血遁**時,傅長風就曾經告訴過她,碧空島的可怕之處,其中就提到過「魂送葬」。
水重若微微皺起眉頭,當今天下局勢動盪,戰亂紛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先是蒼朮,後有紀然,難道避世多年的碧空島也被牽扯進來了嗎?
大軍行至傍晚,傅長風命令就地紮營,各軍埋鍋造飯,一連三日,並無異樣。
赤色黃頂帳,這是戒戎部落王族的象徵,一隻雪白的信鴿「撲啦啦」地飛了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斗篷的男子看著手中的紙條,一絲冷笑出現在嘴邊。
「王,這是暗探傳回來的訊息」。
主位上坐著一個慵懶邪魅的男子,桃花眼,飛天眉,唇紅齒白,體態風流,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蠱惑人心的美麗,誰曾想到,這看似美麗無骨的男子就是以狠辣陰毒著稱的戒戎十五部的首領達辛。
「不知軍師怎麼看?」,達辛微瞇著狐狸眼,懶懶地看向他。
這個男人大約三個月前來到軍中,自報家門叫祁琰,自幼孤苦伶仃,四處飄零,想到這裡謀份差事。
觀察幾日下來,達辛發現他精於謀略,機智無雙,尤其對人心的琢磨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正是在他的策劃下,打了好幾次勝仗,一轉之前被動挨打的局面。
尤其是最近,趁著傅長風失蹤的契機,差點就把隨城攻佔下來了,雖然最終未能成功,但卻大大打擊了齊軍的士氣,想到這裡,達辛的眼裡就閃動著幾分嗜血的狂意。
當然,如此心急深沉的人,達辛當然也不準備深交,說白了,兩人不過是相互利用關係,彼此防備,這個祁琰來路不明,敵我難分,待將齊軍殲滅後,下一個就是他。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相視一笑,氣氛融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