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延慶宮,水重若想起孫清兒嘴邊莫名的笑意,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究竟是哪裡卻說不上來,只是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稽觨
碧草和幽藍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選擇閉口不言,各自走開,一個端茶沏水,一個收拾床榻。
倒是站在一旁的蓮香和白芷竊竊私語道:「娘娘今兒是怎麼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來回在這裡走來走去的,都快一個時辰了,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這幾個小丫頭中,唯有蒼朮年紀最長,入宮也最久,當下「啐」了兩人一口道:「呸,兩個小蹄子還不住嘴,主子的事情也是可以隨便議論的麼?」
蓮香和白芷原本就年幼,少不更事,聽了蒼朮如此說,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噤口不語。
水重若聽了蓮香兩人的話,猛然間抬頭,只見窗外早已是月升高空,上燈秉燭的時候了,不知不已是申時,方才一拍額頭,言道:「怎的如此晚了,快些傳膳吧,本宮有些餓了」。
碧草剛踏入殿內就聽到水重若的話,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主子放心,奴婢已經交代下去了,御膳房馬上就送來」。
水重若抬頭望著笑顏如花的碧草,雖然心知她是墨晟悠派來的細作,但只要是不觸碰她的底線,便也裝作不知。
秦國素來崇尚簡樸,就算是水重若貴為皇貴妃,晚膳的配置也只是四葷四素,有鮑汁扣白唇,松露蕃遼參,蓮藕蒸水鴨,還有一道菜卻是一整只鵝,濃香四溢,另搭配四種各色涼菜,看著不禁讓人食指大動。
水重若的確有些餓了,剛要下筷,只見幽藍上前,手腳麻利地將那只整鵝用刀剖開,裡面竟是一整隻雞,把雞剖開,是一隻仔鴨,再裡面是一隻乳鴿,切開鴿子,還有一隻斑鳩,最絕的是,斑鳩四周放著六粒珍珠大小的圓球狀物體。
夾起一顆仔細觀看,水重若有些失笑,這些白色的小顆粒竟然是魚的眼睛。
碧草看見水重若嘴邊的笑意,也抿了抿嘴道:「主子,這道菜名喚『撥雲見日』,原是十分難得的,這魚目並非普通,而是來自八百里以外燕山湖所產的雪笠魚,此魚產量稀少,其精華就在這魚眼之中,娘娘嘗嘗」。
夾起一顆,細嚼之下,這雪笠魚的眼睛不似其它魚,反倒是糯糯的,入口即化,還有股極為特殊的香氣,甚是濃郁。
碧草繼續言道:「主子,這雪笠魚的眼睛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呢,聽說今年進貢的不超過三十粒,這一下子就有六粒,看來皇上是真疼娘娘呢」。
水重若聞言,恍若不知,只是呆呆地看著這道菜,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突然拍案而起,大叫一聲:「不好」。
的確是她疏忽了,記得瀾妃臨終前,嘴裡不停地念叨,桃花,桃花,好多的桃花,真好看……。
當時,她只是以為瀾妃在臨死前出現的幻覺,並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是有大大的不妥。
聽墨晟悠說起,當初他跟蹤孫清兒來到桃林,發現了茜月的屍身,然後將計就計,故佈疑陣,讓孫清兒以為他已經全部知曉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才會採用主動攻擊的方式。
現在想來,桃林是個關鍵的所在,很有可能藏有孫清兒不可見人的秘密。
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流蘇,那還是李秀以初雪的名義在自己身邊時,送給自己的最後一份禮物,也是水重若來到秦國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李秀、侯聘婷、孫清兒……,水重若心裡默默地念著這些再熟悉不過的人名,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精光一閃,頓時手腳一陣冰涼,會是真的麼?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墨晟悠就危險了。
水重若閉上了眼睛,想起今日孫清兒的言行舉止和說話言辭,心中明白了**分,怪不得,墨晟悠出宮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見到太后的動靜,只是今日借何貴人的事情,將大家禁足了而已,原來,真正的殺手鑭還在後頭……。
水重若長歎一口氣,她早該想到,以孫清兒和侯聘婷的熱絡程度,怕是早已相識,否則以孫清兒猜忌多疑的性格,怎麼可能聯手侯聘婷給自己下蠱呢?
再說了,侯聘婷就是李秀,這是毋庸置疑的,李秀能夠喬裝打扮在自己身邊潛伏了十幾年而不被發現,可見其易容之術的高明。
倘若孫清兒也如李秀這般,那麼她也極有可能是用了易容術。
否則,怎麼解釋她要剝人皮,瀾妃為何臨終前反覆提到桃花,還有,她明明已近四十,看起來還如二八年華,這些都不合常理。
這樣看來,也許,也許,……水重若閉了閉眼睛,也許,墨言溪並不是現在這位太后所出。
想當年,秦明帝墨玉周獨寵文德皇后喬郁書時,恐怕早已不記得深宮之中還有一位不受寵的妃嬪。
如果此時,有心懷叵測之人偷偷潛入宮中,偷天換日,將真正的孫清兒換走也未可知。
只要這個假的孫清兒能夠偽裝到位,一個不受寵的妃嬪本身也引不起多大的關注,等時間一長,又有誰還會記住這個可憐的女人?
再尋個機會,假裝懷了身孕,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宮外抱回一個男嬰,這就順理成章地誕下了皇子。
難怪,墨晟悠和自己前去向太后同意派遣墨言溪前往時,孫清兒雖表面上極不情願,但終究是點了頭,怕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正好借此機會,用墨言溪麻痺墨晟悠,放鬆警惕,然後伺機下手。
因為誰也想不到,有哪個母親會親手將自己的兒子置於險地而不顧?但如果,這個兒子並非自己的親生兒子又要另當別論了。
由此看來,墨晟悠此行兇多吉少,他們一開始就落入了孫清兒親手編織的彀中,卻未曾想到,她早就將「棋子」當做了「棄子」,除之而後快。
如今,自己被軟禁在宮,雖說憑她的身手自由進出也非難事,但她答應了墨晟悠要替她看好江山,她不能食言。
現在,只能另派他人前去報信,必須要盡早盡快通知墨晟悠,否則,只要孫清兒利用墨言溪作為擋箭牌,在途中讓人動手,並趁機控制住各宮和朝臣,到時候想要回天,怕也是無力了。
只是派誰去呢?
水重若左思右想,心中慢慢地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