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桃花林,鮮紅如血,染上一層銀灰,有些朦朧斑駁。稽觨
幾個擰著宮燈的女子由遠及近,腳下步履有些匆忙,神色慌張,兩人一組,疾步而行,寂靜的夜空只聽見衣裙摩擦作響的聲音。
「婉姐姐,你看那」,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宮女指了指不遠處的桃林,「桃花開得真好」。
一旁眉目端莊的女子望了望,神色有些凝重,摸了摸小宮女的頭頂,輕聲言道:「蝶衣,那個地方千萬別去,你剛進宮,要多學學宮中的規矩」,
頓了一頓,輕歎一聲,「蝶衣,你千萬記住了,這個地方千萬別亂闖,否則,姐姐也救不了你」。
那喚作蝶衣的小宮女似懂非懂地應了下來,她涉世未深,又剛入宮,原想問個究竟,但看見婉姐姐表情頗為嚴肅,再加上三番兩次叮囑自己不可擅闖,當下也不敢多話。
婉姐姐身旁的一位年紀稍長的女子也停下腳步看了看桃林,言道:「婉如,你看,如果不是蝶衣提醒,今年的桃花開得比往年倒是艷了許多」,
婉如聞言,身形微微一顫,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頗為忌憚地看了看四周,方才低聲言道:「不可再妄議此事,我們快走吧」。
婉如原本就是這群人中領頭的,入宮已有十年,為人溫和婉約,聰慧機靈,對新人也較為護佑,很得宮人們的喜歡。聽她如此嚴厲的語氣,大家都低下了頭,隨她匆匆離去。
未幾,方才眾人駐足之處,驀然出現了一條纖細的人影,「哼哼,原來是這個小丫頭,我倒是差點忘記她了」。
月光森然,模糊的光線照耀在那人臉上,赫然是康賢皇太后孫清兒,只見她長髮披肩,短衣梭褲,頗有幾分異族風情,與平日裡端莊嚴肅的模樣大不相同。
的確,孫清兒原本就是巫靈族的聖女卓婭,因機緣巧合入宮為妃,誕下墨言溪,被尊為康賢皇太后。
孫清兒低頭摸了摸自個兒手上的肌膚,歎了一聲,「老了,真是老了,看來這身皮還得好好養養」。
話音未落,從地上抄起一物,幾個起躍便不見了蹤影,看那物的形狀,竟似一個人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孫清兒消失不久,便從桃花林中走出一人,面若冠玉,容貌俊美,秦文帝墨晟悠目光幽幽,嘴角浮出一絲莫名的笑意,「真的是她」。
雙手一翻,腳邊的土地頓時裂開,一股極為腥臭**的氣味撲面而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靜靜地躺在那裡,有些地方露出陰森森的白骨,毫無疑問,這是一具屍體,死了很久了。
翌日清晨,浣衣局的宮人陸續洗漱完畢,三三兩兩地來到大院中央等候訓導嬤嬤。
這遲嬤嬤是宮中的老人,為人倒是不壞,就是有些冷漠孤僻,清點人數後,皺起了八字眉,「茜月,迎春這兩個丫頭呢?這都什麼時辰了?怎的還不來?」
幾個機靈點的見狀,便前去查看,不多時,只見幾人屁滾尿流地跑了回來,一路上呼天搶地的,大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妖怪,妖怪來了」。
遲嬤嬤見狀,大聲呵斥道:「大清早的胡亂叫嚷什麼,當心閃了舌頭,這可是宮裡頭」。
那幾個人趕忙回道:「嬤嬤,不是的,茜月和迎春被妖怪吃了」。
遲嬤嬤見幾人神色可怖,渾身發抖,看似不假,心中不由起疑,說道:「不中用的東西,都隨我看看去」。
來到茜月等人的住所,房門大開,想是方才眾人慌張之下來不及關攏,還未走到門口,一股極濃的血腥味便蔓延開來。
遲嬤嬤終究是見過世面的人,心中雖然慌亂,但到底穩定了心神,慢慢踏入房中。
房間內的物什擺放得很是整齊,燭台裡還殘留著蠟跡,有些餘溫,像是剛熄滅不久。
遲嬤嬤剛轉身看向床榻,頓時發出一陣淒厲無比的叫聲,床上赫然躺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準確點說是被剝了皮的死屍。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宮中的禁衛軍很快就趕到了,現場的慘狀讓所有人都作嘔不已,究竟是什麼人這麼狠毒,不僅將人殘忍殺死,還把她全身上下的所有皮膚都扒了下來。
因面目全非,已不能辨認這具屍體究竟是誰,只是房中另外一人也不見了蹤影,想來也是凶多吉少了。
還有一點讓人頗為不解,仔細搜尋了房間內其他地方,但並未發現人皮的蹤影,就連血跡都沒有半滴。
宮中侍衛將此事上報墨晟悠,秦帝大怒,叱問何方宵小敢在皇宮大內犯下如此血案,當下更是責令禁衛統領徹查,絕不姑息。
誰知過了月餘,案子卻毫無任何頭緒,更不知何從查起,沸沸揚揚鬧了幾日也就不了了之。
自然而然的,浣衣局內出過兇案的房間從此閒置起來,就算有人路過都遠遠避了開去,沒過多久便荒廢了。
轉眼間,已是五月,天氣有些燥熱,水重若正看著《四國志》,書中講述了很多四國的風俗人文,頗為有趣。
聞得宮人前來傳話,說是墨晟悠來了,水重若挑了挑眉,整理了一下衣衫。
自那日病後,墨晟悠每日都來延慶宮看望自己,還經常送來名貴藥材和補品,數不清的珍奇古玩,真是羨煞旁人,尤其是那劉芸兒更是三天兩頭地跑到自己宮裡鬧,真是令人頭痛不已。
還有幾次,墨晟悠藉故夜深天冷,想要賴在延慶宮不走,水重若懶懶地回道:「既然皇上不走,那臣妾便另挪他處」,把墨晟悠恨得牙癢癢的,總是悻悻而回。
所幸的是,自從服食了柴玉送來的藥丸,雖然也會偶感不適,但卻好多了,並沒有疼痛難忍,每日還是前往鉛華宮給太后請安。
墨晟悠看著水重若臉色雖有些蒼白,但總算是有了血色,點了點頭,說道:「可是大好了?」
水重若也不言明,只是微微一笑,問道:「如今也是好了許多,皇上政務繁忙,不用每日都來看望臣妾」。
墨晟悠聞言,頓時冷了臉,這後宮哪個妃嬪不希望自己日日都去,唯獨她,偏偏把自己往外推,虧得他天天惦記著,有新鮮的好玩意總是派人第一個送來討她歡心,現在聽她如此說,倒是白白浪費了自己一番苦心。
想到這裡,也沒有了打趣的心思,盯著水重若說道:「愛妃可知宮中發生的血案」?
水重若點了點頭,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又不是聾子瞎子,怎會不知?
「那愛妃怎麼看?究竟是何人所為」?
終於出手了,水重若心裡暗自尋思,眉間一挑,笑瞇瞇地問道:「此事,皇上難道真不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