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才一般見識吧?」
劉璋白了高沛一眼,走到士兵面前,上下打量一遍,這士兵濃眉濃目,臉生的黑不溜秋,和眼珠子一個顏色,整張臉就眼白是白的,頭也是畸形,上部分冬瓜,下部分西瓜,甚是醜陋,劉璋不禁又望了高沛一眼,心想,這傢伙天天留這麼個人在身邊,能吃下飯嗎?
「你剛才說本官軍令偏袒,是嗎?」劉璋雙手抱胸,不是這樣顯得酷,而是只有這樣,才能不著痕跡壓住胃裡那股劇烈的翻騰。
「沒錯。」士兵昂首道,絲毫不知道別人正面看他需要多大的勇氣,倒像自己玉樹臨風一般。
「你也是荊州人?」
「沒錯。」
「所以幫著荊州人說話?」
「沒錯。」
劉璋看著士兵,笑著道:「回答的倒是爽快,說說我怎麼偏袒了,要是說不出來,你就是誹謗主上,我砍你的頭。」
士兵嘿嘿一笑,露出七零八落的牙齒,「皇叔,你怎麼不問問將軍,是不是只有這五個荊州兵踐踏了農田?」
劉璋眉頭一擰,看向旁邊的小將,小將躬身道:「還有三名士兵踐踏了稻田。」
「那為什麼不把他們一併帶上來。」
劉璋聲音平和,卻面帶寒霜,小將嚇的身體一縮,立刻招了一下手,三名精神英武的士兵踏步上前,小將向劉璋道:「這三名士兵是追隨主公穿越五溪領,過荊南,出柴桑的東州兵,所以……」
「東州兵?」劉璋轉對三名士兵道:「為什麼踐踏稻田?」
中間那名士兵朗聲答道:「因為這是荊州,是劉表的轄地,而且百姓都走光了,這根本是無主之田。」
聲音洪亮,無所畏懼。
劉璋用手指鑽了一下耳朵,對士兵點頭道:「嗯,聲音大,表述清楚,不像那幾個兵那般膿包,不愧是跟著本官一路轉戰的精兵,既然如此,我覺得偏袒你們,是對你們的侮辱,砍頭了吧。」
「主公息怒。」
三名東州兵沉默不語,周圍高沛等將立刻下馬求情,東州兵招之不易,訓練更不易,殺一個就少一個,何況這三名東州兵還是精挑細選出來,立下過很多戰功的。
「你們心服嗎?」劉璋看了一眼周圍跪拜求情的將士,問三名士兵。
「不服。」東州兵大聲道:「如果這是益州,就算主公將我們凌遲處死,我們雖死無怨,但這是荊州,是敵屬,主公因為敵人而懲罰我等,我等不服。」
「不服。」
「不服。」
另外兩名士兵朗聲相應,劉璋咬著牙張著嘴,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三名士兵半響,露出讚賞的神色,「好,很好,不愧是我劉璋的兵,那這樣吧,你們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回答出來,我就放了你們,我是誰?」
三名士兵愣了一下,中間那名士兵道:「你是主公,是益州牧劉皇叔。」
「我是誰的皇叔?」
「當今大漢天子的皇叔。」
「很好,本官是大漢天子的皇叔,不是益州的皇叔,別說荊州,全天下的土地都是大漢天子的,本官作為大漢天子的皇叔,天下皆是漢民,何來敵屬,這些種莊稼的百姓,又怎麼變成了我們的敵人?」
劉璋聲震四野,三名士兵低下頭,無言以答。
「沙摩柯。」劉璋側頭喊道。
「末將在。」
「你們五溪人為什麼沒有人踐踏稻田?」
沙摩柯拜道:「因為少領主說了,誰敢劫人財,她先截他頭。」
「聽到了嗎?」劉璋看向三名士兵,三名士兵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斬了。」
劉璋撂下一句,幾名軍士上前押住三名士兵,三名士兵僵硬地被拖走。
劉璋表情漠然,心中痛惜那三名士兵的性命,多好的士兵,勇氣,忠誠,可是劉璋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嚴峻的問題,這三名士兵之所以理所應當地把荊州當成了敵屬,違反軍令踐踏莊稼毫無悔過之心,恐怕不僅僅這是劉表屬地那麼簡單。
多次屠殺之後,也許川軍士兵早已形成一種印象,自己所在的軍隊就是一支殘暴無道的軍隊,所以除了勇猛打仗,其他一切都可以不計較。
劉璋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可是卻找不到辦法來根治,一支軍隊的魂魄形成不易,如果自己現在將那些仁義的思想灌輸給他們,思想混亂之後,恐怕這支部隊就徹底失去戰鬥力了。
就在劉璋憂心的當口,那黑臉士兵又發出了聲音:「皇叔軍紀嚴明,可難道就只有這八名士兵踐踏稻田嗎?」
劉璋右手五指掐緊了額頭,高沛大聲對黑臉士兵道:「龐元,你還有完沒完,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宰了。」
高沛現在是真的怒了,剛才龐元的話就已經害了三名精兵性命,現在明知主公已經不耐煩,竟然還大發狂言,高沛早顧不得什麼兵法討教,恨不得現在就上前一刀把龐元劈了。
「你讓他說。」劉璋長出了一口氣,艱難地道。
「還有那七名士兵和那一位將軍。」龐元毫無顧忌地看向一旁的一隊士卒。
八個人一見龐元看向他們,立刻踏步出列到了劉璋面前。
「主公。」
「你們踏了稻田嗎?」劉璋緩緩道。
「踏了。」
「斬首,有何話說?」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表情變換不定,卻沒有說出一句話,這時部將楊懷上前道:「主公,不能斬他們,他們是執行軍法,去稻田里抓捕幾名犯兵。」
「哈哈哈哈哈。」龐元尖利的聲音哈哈大笑,「笑話,笑話,滑天下之大稽,軍法只規定踐踏稻田者斬,可沒說是什麼原因踐踏稻田,踏了就是踏了,豈有他哉。」
那名小將聽到龐元的言語,臉上陰晴變幻,終於大聲伏拜道:「末將甘受軍法。」
「我等甘受軍法。」七名士兵一起下拜,臉上都有些不甘心。
劉璋看了幾名將士一眼,走到龐元的身前,冷聲道:「你可真是好打抱不平啊。」
「主公謬讚了。」龐元感受到劉璋散發出的氣勢,眼皮微微一動,很快恢復常色。
「話多不是個長處。」劉璋拍了一下龐元的肩膀,轉身走向車駕,邊走邊道:「那八名將士警告一次,下次抓捕犯兵記得走田埂,另賞龐元一百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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