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慢點別摔著!哪有姑娘這樣著急帶未來夫婿去看自己嫁妝的。舒榒駑襻」弘晝半是怨怪半是關切。
挽月一向不拘小節,反而更加黏膩他,自上回經小滬一嚇,她是再不敢放鬆警惕了,只是一味看著自己的男人,也不鬧脾氣,「我厚臉皮唄!就要黏著你,怎麼啦,嫌我煩麼?」弘晝摸了摸她的小辮,寵溺道:「不敢不敢。」
紅綃於挽月寢殿附近的甬道蹲候了幾日,今日終於得見和親王,驚喜道:「王爺!」紅綃喜著紅衣,舞姬在宮中又不受旗裝限制,妖嬈的裝扮,還與她撞色,令挽月很是看不順眼,「這年頭,狂蜂浪蝶還真多!」
紅綃疾步上前,驀地跪下,「請王爺為綠翹姐姐討回公道!」弘晝四顧一番,警惕道:「大膽,朗朗乾坤,你在這裡胡謅什麼!」紅綃咬咬牙,斗膽道:「可否請王爺借一步說話?」對綠翹的突然暴斃,弘晝心中雖是悲痛內疚,卻深知自己不可為此耽誤大事,暫且只可隱忍,正要回絕,挽月先一步出聲問道:「弘晝,這個女人是誰,與你又有何干係?你的風流債還真不少!」
郡主發了刁蠻神威,弘晝自不願因此事再生波折,只拖著挽月的手一面走,一面道:「宮中說話要注意分寸,今日你沒有見過本王,也沒有同本王說過話,不要再白費力氣了,你若再這樣胡鬧下去,小心性命難保!」紅綃跪在甬道之上,心中儘是絕望,費力地嘶喊道:「王爺,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無情無義,明哲保身的人!姐姐真是瞎了眼,才會在宮中枉送了性命!」
弘晝拉著挽月,步子越走越快,就怕紅綃再說下去,自己便會生出惻隱之心,淌入泥潭。挽月一味跟著她,也不似以往般咄咄相逼,在宮中住久了,她不覺也學乖了許多。
最有可能幫自己的人決絕而去,紅綃一想起昔日綠翹縈繞耳邊的思慕,便替她感到惋惜不值。
衣著光鮮的宮女自甬道中過,一瞧便知是御前伺候的人物。擦肩而過時,脂粉甜香的宮女正打趣著昨日的一樁妙事,「要我說啊,改明兒要有何事,咱們都去求棠福晉,保管能成!」另一名宮女道:「你當自個兒是誰啊,聽你幾句討饒,福晉就會幫你了?皇后娘娘可是傅六爺的姐姐,這才得以倖免的!」
「棠福晉心地善良,若誠心相求,她自是不會袖手旁觀的!」紅綃聞此風言,眸中復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我怎麼,忘了她,綠翹姐姐之所以入宮,其中也有她不少緣故。」
風波過後,榮兒擔心弟媳陪同自己勞累,便吩咐了車駕送其回府。雨棠不放心自小優渥長大的榮兒查此風化案,細心陪同其梳理了案情脈絡良久,今日方起行回府。
車駕經神武門離宮,虧得侍衛的例行檢查,紅綃才得以追上她,咬咬牙便向車駕衝去,馬兒受驚發出嘶鳴,若非駕車師傅技術嫻熟,調轉了馬頭,她此刻恐已成了車下亡魂。
家主受驚,霽月霎時便炸了毛,將車簾一掀,鑽出門來喊道:「哪個沒眼色的敢驚擾福晉車駕!吃了雄心豹子膽嗎!福晉若有何閃失,你可擔當得起!」紅綃因攔駕而摔倒在馬蹄邊,身上滿是泥灰,面上卻不焦不躁,「我要見棠福晉!」
見她這副硬骨頭,霽月更加來了氣,「我家主子,可不是你想見便能見得著的!況你又驚了駕,即使見了也無非是治你之罪!」「月兒。」車駕內的人兒溫柔地喚道,似乎並未因驚駕而惱怒。
甚是端莊地撥開車簾一角,只見紅綃雙膝袖口均已磨破,隱隱露出滲血的肌膚,面上卻帶著幾分倔強。那神色,極像多年前的小滬,執著,英氣。她不由道:「姑娘受傷了,還是速速回去包紮吧,大暑天的,若感染了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雨棠對那女子的關切,令霽月咂舌,主子這樣,不是明擺著下我的面子麼,對一個驚駕的宮女,不責罰於她也就罷了,還噓寒問暖的,這叫什麼事兒啊!
最可惡的是,那女子還不領情,「只是些小傷罷了,像我這樣的舞姬,早就見慣了。福晉若有心,不妨聽我說個故事。」雨棠本是重情之人,想想回府後便要深閨寂寞,不覺來了興致下車來,一手揚向神武門邊的陰涼處,「姑娘那邊說話。」
守門的侍衛見了,極是慇勤地送來兩隻小木凳,正要說些關照的話,雨棠便吩咐他離開,他想說的話,雨棠幾乎能背得出來,無非是讓她在傅恆面前為其美言,換個好差事罷了,每每進出宮門,總會受他些叨擾,不過這次也總算受用。
紅綃自嘲:「像福晉這樣的人物,走到哪裡都是享不盡的尊榮,生就這樣一副容貌,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做夢都奢望的事。」雨棠也甚是直白,想她這樣不顧性命攔截馬車,必不會只是為了恭維自己,「姑娘不是說有故事要講與我聽麼?」
她淒楚一笑:「是了,這個故事便是因為一個生得太美的人。舞姬本是世人眼中最不堪入流之人,加之她生得美,自然便有了許多來自男人的麻煩。有一日,同坊的樂師又滋擾她,她避無可避,情急之下,就要自尋短見,就在那時,出現了一名一身執素的白衣公子,上演了世上最最俗套的英雄救美,從此舞姬便愛上了那名公子,只是與戲文裡不同的是,故事並沒有像才子佳人般完美結局。
公子出身於富貴之家,又是庶子,為了暗自謀奪家產,便要將舞姬送給自己的哥哥,只因那公子覺得,舞姬翩然起舞時的身姿與他哥哥昔日的戀人有三分相似。只是三分的相似,便要葬送了一段美好的思慕,一個女子的終生。」
言到此處,紅綃不禁潸然落淚,雨棠遞上絹帕,「委實是段悲戀,然後呢,那舞姬答應了嗎?」明知是悲戀,她卻有幾分希冀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