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將朕玩弄於轂掌之中!絕不能輕恕!」
小允子試探著問:「主子息怒,您要如何處置馨貴人?」弘歷將畫卷揉作一團,一拍案幾:「哼!竟敢斗膽欺騙朕,朕要將她打入冷宮,永不饒恕!」小允子心憐這花一般的人兒就要落得如白頭宮女同樣下場,十分不忍。舒榒駑襻
忽地想起自家主子滿月之夜出去時只著中衣,便慌忙道:「主子,依奴才看,貴人也並非有意欺騙於您,您想想,那夜您並未穿著龍袍,貴人也從未殿前面君,又豈知您的身份?說句僭越的話,您···不是也對貴人隱瞞了您的身份麼!」
天子勃然怒道:「大膽!朕並非有意瞞她!再者說,朕是天子,想怎樣便怎樣!」小允子不敢繼續辯駁,只囁嚅著,「你是皇上,說什麼便是什麼吧,若是尋常百姓家的小兒女談情,哪有這麼多規矩。」
弘歷聽見他細碎的抱怨,揚起手便要將奏折砸向他,小允子落荒而逃,「皇上息怒,您和貴人明晚的約會不去就不去吧,降罪便降罪,奴才先去殿外候著等著傳旨!」一疊明黃奏折落在被小允子帶上的中門前,弘歷仰頭,半躺在龍椅上,不甘地煩悶,和她的相遇,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她接近自己,到底是別有意圖,還是懵懵懂懂,天意使然?
四月十八,夜,二更鼓聲自養心殿外傳來,與其夾雜在一處的,還有零星的雨聲,那日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後,他並未下旨降罪,只因他還未弄清她的意圖。每過一更便是六鼓,當第三巡鼓聲想起時,弘歷終於按捺不住,衝出殿外。
濛濛細雨的霧攏下,粉衣小宮女一手搭在額上,身體緊緊貼著牆壁站在簷下,不時望向壽康宮的宮門處,等待著。
弘歷看著她可憐又無助的模樣,心裡的火氣不知覺便去了一半,小跑向她,「下雨了,怎麼不找個地方避雨?」她有些惱了,「還不是因為你!我要是換了地方,你來找不到我怎麼辦,死太監!」弘歷望著她清澈的眼眸,「你為什麼認定我就是太監?」
她擺出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笑道:「這宮裡只有三類人,侍衛不可能穿著中衣在宮內亂逛,你若不是太監,難道,是皇上嗎?」「假如我真是呢?」
小宮女摀住他的嘴,「別亂說話!小心讓人聽到,假冒皇上,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廢話少說,我們快進壽康宮去看看,到底有沒有鬼!」她拖著弘歷的手,冒雨一路跑進正殿,馨瞳溫溫的手就像那時小雨棠的手一樣綿軟,細膩,使他一時竟忘了自己此來的目的是要拆穿她,讓她難堪。
相同的場景,相似的面容,為他織成了一個美夢,儘管站在了揭穿的邊緣,卻還是不忍觸碰,身上的每一處都在對自己說,相信她,成全自己。「原來這裡這麼漂亮,宮裡頭那些嬤嬤為什麼會說鬧鬼,讓我不要來呢?」弘歷心中暗笑,自己登基後曾下過一道封口令,「因為當今皇上曾下過一道聖旨,『擅入壽康宮南熏殿者,殺無赦!』所以嬤嬤們為了你們的安全,只能騙你們。」
馨瞳被嚇得一愣,隨即又膽大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答應我來這裡?」弘歷垂眸一笑,「因為這座園子是我的,我想放誰進來,誰就可以進來!」「少裝腔作勢了,你只是個看園子的,別拿自己當主子了。」馨瞳又凝望了他一會兒,「說實話,你長的還真不賴,你要不是太監,也許我會喜歡上你的。」
弘歷意味深長地回望著她,她的眼神天真而又純淨,彷彿未經世事,「小丫頭,你若願意,我可以奏請皇上,賜我們對食。」馨瞳呸了一聲,「阿嚏!」他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我送你回去吧!」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著到了鍾粹宮外,馨瞳:「我到了,你回去吧!」弘歷笑了笑,「我看著你進去。」小宮女見四下無人,假意往宮內走了幾步,身後的太監問道:「丫頭,今日在南熏殿你說的話,是真心的嗎?」馨瞳腳步頓了頓,驀然回首:「自然是真的了。下雨呢,快回去吧,小心著涼!」
次日一早,傳旨太監賈進祿便奉旨將金查金冊送進了啟祥宮,「聖旨到!」
昨夜淋雨回來,馨瞳聲音便有些囊囊,遂起的晚了些,適時正在對鏡梳妝。散著及腰的青絲慌忙至正殿接駕。卞湘兒正要接過金冊,「我倒說咱們貴人主子的金冊,內務府怎麼還沒送到呢,這會兒就來了,可見不能背後說人!」賈進祿拂開她的手,「湘兒姑娘且撒手,啟祥宮貴人蘇完尼氏接旨!」
馨瞳恭謹地跪下,賈進祿方繼續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完尼氏溫恭自持,窈淑昭惠,朕心甚悅,今特冊爾為嬪,賜號,馨。欽此!」
聞得此詔,闔宮皆喜,一眾宮女小聲議論道:「咱們主子還未侍寢,便得封嬪位,真是本朝後宮頭一遭啊!」卞湘兒也喜上眉梢,忙自宮中取出一摞封紅呈與賈進祿,「有勞公公了!」馨瞳則跪在殿前毫無動靜,似呆了一般,自己想過成功,卻未料到這權勢來得如此之快,令她不敢置信。
賈進祿將嬪位金冊塞到她手上,「奴才恭喜馨嬪娘娘了,萬歲爺對您的恩寵可是普天之下頭一份啊,趕緊收拾收拾,準備著晚上的侍寢吧!」湘兒扶她起身進殿,賈進祿一面出宮,嘴上還唸唸有詞道:「這局棋總算也沒下錯,咱家這看人的眼色倒還真不錯!」
卞湘兒為自家主子縷著滿頭烏髮,「主子,您這麼多夜的努力總算沒白費,看情形,萬歲爺已被您牢牢握在手中了。」馨瞳對鏡一笑,輕輕勾畫著黛眉,深入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