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離開東臨時大雨傾盆,一到府中,便急向關雎院去,只怕雨棠淋到雨著涼。舒骺豞曶豈知巴巴地趕去,卻吃了閉門羹,那看門的小丫頭在門後左右為難,「少爺,恕奴婢不能放您進去,少福晉一早便交待了。」
「你眼中只有少福晉,便不聽我這個少爺的吩咐了嗎?」傅恆在院門外負氣道。小丫頭在裡頭跺著腳只委屈。小滬與雨棠道了別,正要回繡莊去,見此有意讓姑爺與自家主子和好如初,便讓小丫頭開了門,故意放慢了腳步,又向他使眼色,還不快進去!傅恆只一眼就領會,趁此間隙身姿矯健地溜了進來,不顧丫頭的驚呼,就要向房內去。
霽月曾受了他不少氣,此刻自是不願輕易放過折騰他的機會,挺身就將房門守的滴水不漏,「少福晉的交待,少爺您還是請回吧!」傅恆負手在身後,冷不丁就想闖進去,不料霽月反應也極快,又是女子,他亦不便動手。兩相僵持了一會兒,傅恆忽對門後喚道:「棠兒,你肯見我了!」
她轉身去瞧,傅恆趁機將其推向一邊,閃身進屋後立即將門反鎖,任由霽月在外敲門怪叫。屋內寂寂無聲,仿無人氣,雨棠恍若未聞地斜倚在案幾上看書,沉水香的氣息縈繞左右,似身在方外。傅恆靜靜看了她一會,心內是無限歉疚與自責,猶豫之下終於出聲打破了平靜。
「棠兒,你能聽我說幾句嗎?」一句話似泥牛入海,毫無回應。「棠兒,今日我去東臨閣,只是陪額娘赴宴,並不知道馨瞳所說之事,也沒有懷疑你。」頓了頓,又道:「府內的謠言致使陸兄避走,也委實是我的過失,我答應你,即刻派人去江南請他回來。從今日起,一定不讓你和腹中孩兒受半分委屈。」傅恆說了半晌,雨棠只似一尊石像,一言不答。
傅恆耐著性子走近,在她身旁尋了處坐下,一手試探著想要撫上香肩,正要得逞時雨棠起身另換了一處坐下,繼續看書,旁若無人。傅恆無法,只好上前奪過書冊,雨棠此刻方抬眼瞧他,只斜睨了一眼便別過頭,尋出針線盒開始刺繡,篤定了主意不想理他。
一時急的他方寸大亂,見了針線筐中的銀剪子便生出一計,扯下身上昔日雨棠所贈的香囊袋子便要絞碎,雨棠被逼出聲:「你既不想要了,還我便是,不用糟蹋東西。」見她答言,傅恆心下歡喜,即刻將剪刀甩向一旁,「夫人終於肯理我了,夫人送的東西何其珍貴,我又怎會忍心絞碎。棠兒,方才回來時下了雨,你可有淋濕?」
「沒有。」傅恆見情形有所緩和,問道:「棠兒,我已將馨瞳打發了,我們還像從前一樣。」雨棠笑了笑,「中堂大人的話真好笑,破鏡難重圓,人無再少年,東西壞了就是壞了,就算如何修補,也斷不會是從前的樣子。」傅恆聞此心內冰涼,挺直了背脊道:「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只要你說,我一定做到!」「不怎樣。」
面對她冷然的模樣,傅恆也不由急了,掏出匕首放在雨棠手中,指著左胸道:「你要是不解恨,就往這裡刺,別像個冰人一樣折磨我!」雨棠一把甩開匕首,「你不必這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若不想對著我,我明日便進宮去陪阿姐,不會再礙你的眼折磨你了。」
書房裡傅恆酒醉的荒唐一夜,始終是雨棠心中抹不去的烙印,背叛的傷害遠勝萬千,無法挽回。傅恆自知理虧,也知自己無辯駁之言,只黯然道:「你好好休息,我也不在此打擾你了,一切隨你的心意吧!」
今夜於傅恆,雨棠,馨瞳,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滿腹仇恨的馨瞳此刻被東臨閣主人帶回府中,身上衣衫濕透,腹內空空,昏暗的小屋內四處堆著草胚柴火,像極了她在萬府居住多年的柴房。她環抱著雙臂蜷縮在牆角,心內絕望,難道自己又要被打回原形,受盡虐待了麼。
此刻柴房門咯吱一聲,即刻又被關上,暗夜裡卻出現了兩點墨綠星芒,馨瞳靠近了些,方看清方才放進之物乃是一隻獵犬,獵犬腳邊擱著一碗帶肉的飯食。馨瞳因餓久了,喉中不覺吞嚥了口冷涎,只是那小碗旁的獵犬防備地盯著她,彷彿隨時準備撲將過來。兩相對峙了些時候,馨瞳急中生智抓起一塊石頭扔向遠處,那獵犬幾乎是同時就追了過去。
她即刻上前搶過米飯便狼吞虎嚥起來,獵犬很快知道被騙,轉頭就撲向她。馨瞳忙又往嘴裡抓了幾口飯,一碗砸向獵犬,「畜生!連你也敢欺負我!我···我打死你!」獵犬被惹怒,狂吠一聲,上前一口便咬住了馨瞳袖口,「啊!」她驚恐之下抄起手邊木棍就與獵犬搏鬥開,「畜生!我讓你咬我!」獵犬撲上身就要咬下,她卻先一步咬住了畜生脖頸死死不放,直到那獵犬不再掙扎,她方愣愣地甩開沾滿鮮血的獵犬屍身,靠在牆上喘起粗氣。
窗外盯著這一幕的貴公子露出笑意,柴房再次打開,一管家模樣的人走進,「姑娘之勇尤勝男子,請隨我前去梳洗一番,我家公子有請!」
馨瞳此刻方知自己的機會又再次來到,冷哼一聲,「我並不認得你家公子,也不想去見他,何況小女子被囚禁在此,這一身污垢,恐也是拜貴公子所賜,不必假惺惺的!」管家:「小丫頭,你別不知好歹!我家主子召見你,乃是你的福氣,這年頭,一口傲氣值幾個錢,你可別不識抬舉!」
「海榮!不得對姑娘無禮!」一襲錦袍,腳踏滾金官靴的男子頗具氣勢地踏入柴房,滿面的詭異笑意,管家躬頭哈腰,恭敬相迎,甚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