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孫承宗以「國不可一日無君」,苦勸朱由檢不要去山海關時,赫爾哲興沖沖地走進來道:「萬歲,信鴿飛回來了!」
孫承宗愕然之際,赫爾哲已經向朱由檢呈上信鴿傳遞的紙張。朱由檢笑著將信紙遞給孫承宗,老爺子定睛看時,卻全是密密麻麻一大堆「一二三五、六七六三」之類的數字,完全不解其意。
「急什麼,我還沒破譯呢!」赫爾哲一把奪過信紙。孫承宗見一個小丫頭竟然對自己如此不尊重,不禁氣得吹鬍子瞪眼。
朱由檢卻歉然笑道:「尚書大人,赫爾哲是東海女真人,性情直爽,不像我們漢人喜歡講究這麼多禮儀。朕倒是喜歡她這性子,還請尚書大人勿要責怪。」
赫爾哲卻不理二人,從懷中貼身之處取出一本小冊子,一個字一個字地破譯起來,不多時便笑道:「成了!」
孫承宗將信將疑地重新接過信紙,卻見每四個數字下面多出一個漢字,連起來便是:「朝中無大事,右諭德倪元璐言陛下出城,百官未信,燕指揮使已將其請入宮中。」
「這…」
孫承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不過是辰時二刻,早朝的時間也就過去一個多時辰,這看起來柔弱無比的鴿子,竟能從二百里外的京師帶回朝中消息!
「尚書大人這下放心了吧。」朱由檢得意地笑道,「今日寅時,赫爾哲就放飛信鴿,飛回紫禁城後,再從李思紅那裡帶回訊息,所以朝中如果出了大事,朕馬上就能知道。現在既然沒什麼事,尚書大人就繼續與朕趕路吧!」
孫承宗哭笑不得地道:「陛下,這…唉!倪元璐不會有事吧?」
「當然不會,」朱由檢安慰他道,「昨天大概就是他看見朕出城了吧!燕指揮使肯定是怕他到處說朕已出城,才將他請入宮中的。沒有朕的旨意,燕凌絕不敢處置朝廷命官,尚書大人儘管放心。」
孫承宗還是不死心地道:「可是陛下剛剛撤銷了薊遼總督一職,又免了薊州副總兵王威的官,薊州這裡的防務誰來主持?不如先回京師廷議…」
「不用那麼麻煩了,議來議去也就那麼幾個人。」朱由檢道,「遼東邊軍相對較多一些,可以調一員將領過來嘛。對了尚書大人,遼東諸將之間的關係怎麼樣?」
孫承宗登時雙眉緊鎖道:「陛下曾親至寧遠,應該知道遼東武將各自為政、互相掣肘的情況由來已久,兩年前臣督師的時候就險些火並,現在似乎更嚴重了。主要還是滿桂,他是蒙古人,軍功大脾氣也大,與其他將領總是不和,尤其是和祖大壽,二人簡直勢同水火。為防止二人衝突,現在滿桂以總兵駐守山海關,趙率教為輔;祖大壽則在錦州築城,現在錦州已經竣工,他又轉到大凌河去了。」
「唔…祖大壽,祖大壽…」
朱由檢反覆念叨這個名字,讓孫承宗覺得有些納悶。在他看來,頻頻惹禍的應該是滿桂才對。
「滿桂和趙率教關係怎麼樣?」朱由檢突然問道。
孫承宗忙奏道:「也不大好。趙率教年近六十,是遼東資格最老的將領。偏偏滿桂誰也不服,聽說二人在一次酒宴上吃醉了,吵著吵著還打了起來。」
「哦?」朱由檢登時想起滿桂那副性如烈火的莽夫模樣,不覺笑道,「那肯定是滿桂把趙率教揍了吧?」
「回陛下,不是的。據說還是滿桂吃虧大些。」
這倒讓朱由檢吃了一驚。滿桂的悍勇他是見識過的,沒想到趙率教一個老頭子竟然能把他揍了,可見其氣力武藝尤在滿桂之上!
想了一想,朱由檢便笑道:「有了。正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滿桂和趙率教都在山海關,遲早還得打起來。朕覺得不如將趙率教調到薊州,既緩和了矛盾,薊州又有大將鎮守,這不是一舉兩得麼。」
孫承宗也眼前一亮道:「陛下之論甚是。」
「那尚書大人就更不要阻攔朕了,咱們立即啟程去山海關。」朱由檢奸笑道,「山海關離薊州也不過四百里,李來亨麾下全是輕騎兵,最多兩天兩夜也就到了。宣佈調令以後,朕馬上回宮,絕不食言!」
孫承宗卻以一種異樣的眼神打量著朱由檢,心道還絕不食言,你都已經食言一次了!天知道到了山海關以後,這位皇帝陛下還會不會出別的ど蛾子!
到最後孫承宗還是拗不過朱由檢,只得隨他啟程。這次他們不走北線的崎嶇山路,而是經玉田、豐潤、盧龍、撫寧一路向東。而且是繞過這些縣府晝夜兼程,夜深之時便在野外宿營,天不明即上路,果然只用了兩天兩夜就趕到山海關城外。
孫承宗不禁交口稱讚,又想起兩年多前自己督師之時,大部隊從京師走到山海關,足足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即使是先鋒也七天才到。而皇帝麾下這支精兵竟然僅用了三晝夜就走完了這段路,沒有一個偷懶叫苦的。正所謂「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若邊軍全是這樣的部隊,又何患遼東不平!
朱由檢聽了孫承宗的議論也笑道:「騎兵之於步兵的優勢有兩個,一個是衝擊力強,二就是速度快。依朕看來,速度快尤其重要,建虜兵力遠少於我們,可在戰場上往往能以多打少,原因就在於此。說白了,人家投送能力強,有一萬人就能投入戰場一萬人;咱們雖然有三萬人,但到達戰場的只有五千,不輸才怪!」
「投送能力!」孫承宗默念這個新鮮的詞語,心中似有所悟。忽見山海關東北方向塵頭大起,蹄聲隆隆,朱由檢陡然變色道:「難道是建虜突襲山海關?」
孫承宗也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放下心來道:「陛下勿憂,您看那大纛旗上繡著一個『吳』字,應該是遼東前鋒營參將吳三桂的人馬。」
「吳三桂!」朱由檢聽到這個名字,本已緊鎖的雙眉卻蹙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