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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百七十章 環環相扣 文 / 飽吹餓唱

    魏忠賢雖然死了,但這場震撼整個大明官場的地震還遠遠沒有結束。不論是朝中還是地方官員,很快就分為涇渭分明的兩派。

    一派以內閣閣臣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普為首,他們或本身就是閹黨,或與閹黨過從甚密,都怕崇禎對閹黨窮追不捨,算賬算到自己頭上。因此一方面玩命地揭發魏忠賢的各種不法行為,竭力與魏忠賢撇清關係;另一方面對崇禎明令逮捕的「五虎」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以及「五彪」田爾耕、許顯純、孫雲鶴、楊寰、崔應元等人暗中維護。因為這些人都是閹黨中與魏忠賢關係最密、為禍最烈者,如果他們都能從輕發落,那自己就更容易矇混過關了。

    尤其是負責會審這些犯人的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這「三法司」,很多官員自己就是閹黨,審起案來自是避重就輕,並且將大部分罪責都歸於死鬼魏忠賢,對五虎、五彪等人則頗有維護之意。

    第一輪審訊完畢,三法司僅將田爾耕、許顯純二人問成了充軍、籍家之罪,孫雲鶴、楊寰、崔應元削職為民永不敘用。至於田吉等「五虎」,則僅僅是罷官了事。

    而另一派官員,則是與閹黨無甚瓜葛,甚至是前幾年受到閹黨打壓的東林黨人。他們很想藉著這個機會,將攀附閹黨的齊黨、楚黨、浙黨等政治勢力統統連根拔起,恢復東林黨昔日的輝煌。因此他們堅決主張嚴審欽犯,並且不停地上疏參劾其他閹黨成員,上至首輔,下至國子監的監生,凡是與閹黨沾點邊的,無不在他們的參劾之列。

    在這場你死我活的鬥爭中,崇禎皇帝的態度無疑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令很多人感到不解的是,皇帝似乎並不急於處置閹黨成員。除了五虎五彪,朱由檢並未再逮捕其他閹黨,甚至就連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也好好地呆在府中。

    這時京師的大街小巷上已經在紛傳,說崇禎此次進京,倒有一多半是因為魏良卿要娶郡主朱存棋。而朱存棋早是崇禎的意中人,崇禎理應對魏良卿有「奪妻之恨」。就這樣都不重責魏良卿,說明皇帝生性仁慈,無意將所有閹黨大臣一網打盡。

    外界猜測紛紛,朱由檢卻不為所動,仍按照自己的節奏,傳出一道道看似各不相關、實則環環相扣的聖旨。

    首先,他宣佈為「東林六君子」平反,並立即命燕凌趕至河南幾人的隱居之地,將六人請回京師。

    這下真是滿朝大嘩,誰都以為楊漣、左光斗等人已經死在錦衣衛詔獄裡了,哪料想是被當時還是信王的朱由檢秘密救出?只憑這一件事,很多人就斷定,皇帝是絕不會輕饒閹黨的。

    第二,朱由檢令各地搗毀為魏忠賢立的「生祠」,但對當時提議修祠之人則不予嚴懲,只要求誰最先提出動議的,修祠花了多少銀子,現在得個人掏腰包,將雙倍的罰銀交入國庫。

    這下又讓閹黨中人覺得皇帝還是打算高抬貴手,幾個銀子他們還是掏得起的,於是紛紛認罰。就連遼東巡撫袁崇煥,當年迫於魏忠賢的銀威,不得不違心地在寧遠立了生祠;此時也只好上表請罪,並乖乖地交了幾千兩銀子的罰款。

    第三,朱由檢令各地守備太監、鎮守太監、監軍太監回京述職,並重新進行任命。這些太監裡有不少是魏忠賢的死黨,比如南京守備太監管寧,一聽魏忠賢死了,都沒等朱由檢下旨,直接棄鎮逃跑,不知所蹤。其他黨附魏忠賢的太監也人心惶惶,但又不敢不回京師,只得硬著頭皮啟程。

    當然也有些太監覺得自己和魏忠賢關係不大,這次可是個獲得皇帝重用的好機會。因此有的人還沒到京師,就開始暗中活動,讓一些無恥的官員編造一些自己的「德政」,以圖博得崇禎的好感。如果能混進司禮監,那就更妙不可言了。

    第四,朱由檢宣佈五虎五彪之案尚未審清,將擇日在京師最熱鬧的正陽門外天橋上進行公審,並且皇帝親自主審!

    這下又是滿朝大嘩,一方面,皇帝這道旨意等於徹底否定了「三法司」的審判和量刑,讓閹黨中人惶恐至極;另一方面,皇帝親自主審,還是在宮外的天橋上公審,這簡直聞所未聞!

    因此,很多大臣紛紛上疏勸阻朱由檢,不單是閹黨,也包括一些中立派和東林黨,合計竟有四五十人之多,帶頭的則是內閣的四位輔臣。理由則完全相同:不合禮制。

    第二天,朱由檢以一道極其簡短的的聖旨,乾淨利落地向眾人做出了回答。這道聖旨只有五個字:「聽朕獨斷行!」

    聖旨一出,黃立極做為首輔的面子可有些掛不住了。他覺得如果真是皇帝獨斷獨行,還要內閣輔臣幹什麼?持有這種想法也不止他一個,黃立極與其他幾位閣臣,以及六部官員商議過後,行使了「封駁」之權,竟把朱由檢這道聖旨給退了回去。

    朱由檢也吃了一驚,他原本以為自己當了皇帝,群臣自然要百依百順。沒想到內閣還有這麼大的權力,竟連聖旨也能退還!

    後來他從《皇明祖訓》中查到,原來這「封駁」制度古已有之,明代同樣繼承下來。其本意是「凡制敕有不便於時者,得封奏之」,說白了就是皇帝的聖旨如果出於一時衝動,或者實在不靠譜,內閣可以將其退回,讓皇帝再慎重考慮一次。

    這樣看來,這項制度還是有它存在的必要,因為皇帝也難免有犯錯之時,這等於給了皇帝一次糾錯的機會。而且最關鍵的是,如果皇帝心意已決,即使「封駁」了,皇帝還可以再次降旨,這時內閣再「封駁」,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明白了這一節,朱由檢當即把聖旨原樣發回內閣,仍是「聽朕獨斷行」五個大字。

    黃立極看罷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已知這位年輕的皇帝看似話不太多,卻是極有主見,親自公審這件事怕是難以更改了。但抱著最後的一線希望,他又上奏稱自己年老體衰,票擬太多力不從心,懇請辭官回鄉養老。

    這一招「以退為進」也是內閣大臣經常用的,而且屢試不爽,皇帝一般總會挽留。因為內閣負責票擬,簡單說就是替皇帝做出決策,皇帝只需點頭同意就行了。國事繁重,沒了閣臣的輔助,皇帝一個人哪能忙得過來?因此黃立極將奏折遞上去後,還是有所期待的,心想就算皇帝不改初衷,怎麼也得對自己安慰幾句,他這個首輔也就在朝臣面前賺足面子了。

    哪知聖旨很快再次傳來,這次更簡單,只有兩個字:「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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