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與李自成隔空對話,算起來這已是這對老冤家的第二次面對面交鋒了。上次痛失一眼,這次又有萬人被騙入城中圍殲,李自成連著讓朱由檢算計了兩回,心中早恨不得把這個小王爺活撕了。
但剛才攻城部隊的慘狀,李自成也親眼目睹。借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走到城下去,因此也只得扯著嗓子喊道:「聽說你要放還義軍將士,可有此事?」
「義軍?我呸!」朱由檢大聲嘲諷道,「你也配說『義』?如今國家外患不斷,北有建虜肆虐遼東,東有倭寇襲擾海疆,南有西洋人侵佔台灣。你若是堂堂七尺男兒,就該為國效力,保衛邊疆,保衛天下百姓,這才是真正的大義。
「可你幹了些什麼?聚眾造反、掠奪州縣、濫殺無辜,還驅使百姓來攻城!你知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他們都是你的同胞!如果這也叫義,那天下就沒有不義之事了!」
此時雙方的將士都凝神細聽,朱由檢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大義凜然,不單秦兵聽了義憤填膺,就連有些流賊都被說得自覺有愧,深深地把頭低了下去。
李自成卻也不甘示弱,冷哼一聲反唇相譏道:「你身為王爺,天天錦衣玉食,當然不知道百姓的疾苦。俗話說官迫民反,不得不反,但凡有一條活路,誰肯冒著殺頭的危險造反?這些年本來就天災不斷,朝廷還一再橫徵暴斂,這不是要百姓的命麼?
「況且大明歷經數百載,如今氣數已盡,所以才會內外交困。本闖將順應天時,興義軍殺貪官,革除天命,正是以有道伐無道,有何不可?義軍所到之處,百姓無不食簞漿壺迎接本將,往往義軍還沒攻城,百姓就主動打開城門了。民心向背如此,你還有何話說?」
李自成這一說,流賊的陣營中立即爆發出一陣歡呼。其實朱由檢心裡也明白,李自成說得不無道理,老百姓之所以造反,很大程度上都是**的朝廷給迫出來的。
但此時兩軍主帥對答,誰要是能把對方說得理屈詞窮,誰就能佔據道義的制高點,給雙方士卒的士氣都造成一定影響。因此朱由檢也絕不肯讓對方佔了上風,他必須把李自成徹底駁倒!
因此朱由檢仰天長笑道:「李自成,你可真能忽悠,蒙騙了不少善良的百姓!據說你還著人編了首童謠:『吃他娘,穿他娘,打開大門迎闖王,闖王來時不納糧!』」
這首童謠實在不雅得很,卻又十分生動形象。尤其是從堂堂秦王的口中說出來,就更顯滑稽無比。兩邊的將士們聽了,頓時都爆發出一陣哄笑。
李自成聽罷卻是一驚。前些日他在山西流竄之時,曾經碰到過一個叫宋獻策的江湖術士。此人主動來投奔闖營,並且就是獻上了這麼一首童謠,說只要廣為散佈,即可天下歸心。
但宋獻策的胃口也很大,非要做闖營的軍師,並且張口就要一半兵力的指揮權。李自成經多識廣,對這種江湖騙子也見得多了,當然不肯同意,宋獻策只得悻悻而退。
至於這首童謠,李自成確實記在了心裡,並且認為這個口號很有蠱惑性,以後還是要採納的。但現在他還沒有爭天下的實力,更何況現在的「闖王」是高迎祥而不是他,所以他也沒有大肆宣傳。知道這首童謠的,也不過是闖營中的幾員大將而已。
此時卻被朱由檢突然說出,李自成只得應道:「沒錯!但這不是蒙騙,高闖王及本將所到之處,老百姓就是不用納糧!」
「不納糧你吃什麼,喝西北風麼?」朱由檢突然厲聲斷喝道,「是啊,也許你可以讓老百姓暫時不納糧,但前提是你已經搶到了足夠的軍需!」
李自成也昂然答道:「說得好!本將只搶那些富豪大戶,普通百姓不但不搶,還要接濟糧米…」
「那以後呢?」朱由檢早知道李自成會這麼回答,立即拋出了一個犀利的問題,「如果你真的得了天下,把那些大戶都搶光了以後,是否老百姓仍然不用納糧呢?」
李自成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知道自己的謊言馬上就要被無情地揭穿了,但還硬著頭皮答道:「不錯!真到了那時,天下太平,將士們自可解甲歸田,即是本將也要親自躬耕,不向民間取一粟!」
「你拉倒吧!」朱由檢當即如連珠炮般地發問道,「這話你說出來自己信麼?就算你想回家種地,韃子答應不答應?倭寇來了你怎麼辦?讓老百姓自己舉著鋤頭鐮刀去抗敵麼?這種無知的話你都說得出口,可見你根本沒有治理天下的見識和能力,造反無非是為了一己之私罷了!」
李自成這次終於被詰責得張口結舌,答不上來了。他的一張醜臉漲得通紅,冷哂一聲道:「如果你叫本將來,只是為了逞口舌之快,那本將恕不奉陪了!」
「急什麼!」朱由檢卻呵呵大笑道,「是你非說自己是『義軍』,本王才揭穿你的。流賊就是流賊,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本王叫你前來,也不是想跟你聊天,你不配!不過剛才的一戰,我們抓住了你很多手下。就連你前鋒營中的大將郝搖旗,現在也是本王的階下囚。本來這些人依律當斬,但本王有好生之德,實在不忍下手。」
李自成聽朱由檢終於說到正題,也只得耐著性子高聲喊道:「不可傷害闖營將士!說吧,什麼條件可以放人!」
朱由檢也痛快地道:「本王也不願意跟你浪費時間,一句話,走馬換將!」
「卻不知怎麼換法?」
「很簡單!」朱由檢嘿嘿奸笑道,「你營中還有很多剛裹挾來的百姓,對吧?一個普通流賊換十名百姓,一個小頭目換五十名百姓,你的愛將郝搖旗,換五百名百姓!換與不換,你給個痛快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