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充斥著硝煙和血腥的戰場,此時見到遵化城外一片祥和、繁榮的景象,朱由檢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望著那熙熙攘攘的蒙古包集市,心中暗想:若這個世界沒有紛爭,沒有無休無止的殺戮,不管是什麼國家,什麼民族,什麼宗教信仰的人,都能像眼前的人們一樣,心平氣和地交流,公平地交易,互通有無,各取所需,那該有多好!
想到這裡,朱由檢興致勃勃地道:「美鳳、玉憐,讓將士們帶著輜重先入城休息,咱們去逛逛集市如何?」
戚美鳳和包玉憐聽了,立時雙眼放光,連聲說好。
朱由檢苦笑一聲,看來這愛購物乃是女人的天性,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戚家軍的五百士卒,押運著輜重進城,暫且不提。朱由檢等人找了間路邊的小屋進去,也終於脫下了厚重的盔甲,頓覺一陣輕鬆。
為了不引人注目,包玉憐還特意為他換上了一套常人所穿的衣服。朱由檢穿上一看,自己果然又恢復了前世的**絲氣質,仍到人堆裡,肯定立馬就找不著了。
等他出來之後,戚美鳳又進去更換衣服。當她再次出現在朱由檢的面前時,朱由檢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只見她那滿頭瀑布般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雙肩和頎背上;一雙似喜非喜的俏目波光流轉,顧盼生情;兩片薄薄的嘴唇之上,塗抹了一些淡色的口紅,顯得更加嬌艷;而一身貂皮縫製的長袍,更是掩飾不住她那婀娜的身姿!
朱由檢同志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著恢復了女裝的戚美鳳,半天說不出話。只聽「吧嗒」一聲,他的哈喇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完美的銀線,墜落到地面之上。
戚美鳳一臉嬌羞地道:「殿下不會取笑末將的樣子吧?」
朱由檢如夢初醒地道:「不會,不會!還是這樣的打扮好!真希望你以後再也不用穿上盔甲!」
而一旁的包玉憐卻愀然不樂。戚美鳳見了笑道:「玉憐妹妹,現在不是在軍中,不必擔心身份暴露。你也恢復了女兒的裝束吧!」
包玉憐期盼地望著朱由檢。朱由檢不忍拂她的興,也笑著點了點頭。包玉憐大喜過望地進屋更換了衣服,再出來時,果然也貌若桃花,還特意在臉上施了些胭脂水粉,與戚美鳳爭奇鬥艷,各有千秋。
朱由檢心中大樂,當即攜著二美,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蒙古人的集市。一路之上,路人紛紛向朱由檢投來艷羨的目光,不知道為何兩朵嬌艷欲滴的鮮花,竟插在了他這坨牛糞之上。
朱由檢等人走進集市才發現,原來在這裡擺攤的不光是蒙古人,也有許多漢人。所販賣的商品也是琳琅滿目,既有糧米鹽茶等日常所需之物,也有精美的瓷器、別緻的手工藝品,還有佛像、書籍等宗教、文化用品,可以說是無所不包。
而販賣貨物的商人也是南腔北調,既有距離較近的河北、山西、山東人,也有說著吳音軟語的江蘇、浙江人,甚至還有來自福建和兩廣地區的行商,說著沒人能聽懂的語言,只是用手比比劃劃,示意貨物賣多少銀子。
蒙古人對這些產自中原之物愛不釋手,往往是大手一揮,直接將整個攤位的貨物全部買下。而且他們也極其善於討價還價,用生硬的漢語,一點一點地往下殺價,直到攤主一個銅板都不肯再降,才心滿意足地捲起大包小包,滿載而歸。
而蒙古人所賣的東西,種類就簡單得多了。除了牛、羊、馬、駱駝這些活牲畜以外,也就是些毛皮、鼻煙壺之類的特產。還有些攤位,專賣草原上的雄鷹,那些扁毛畜生撲稜著健壯有力的翅膀,瞪著溜圓的雙眼,對朱由檢怒目而視,嚇得這貨只能遠遠地繞行。
當然戚美鳳、包玉憐這樣的女孩子,最喜歡的當然還是各式各樣的衣服,以及形形色色的化妝品。這裡除了有漢族的傳統服飾,還有頗具蒙古族特色的服裝。
朱由檢童心大起,挑了兩套最艷麗的服裝,讓戚美鳳和包玉憐當場穿上。
只見戚美鳳頭戴翻簷尖頂帽,帽頂插著幾支美麗的羽毛;身上穿深紅色對襟長袍,腰身處繫著金色的腰帶,袍身從腰以下高高開叉,領口和袖口處用細密的針線,繡滿了各色小花。經過如此的裝扮,戚美鳳頓時化身為一個蒙古族的少女,在正午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得英姿颯爽。
而包玉憐的裝束又有不同。她頭戴平頂圓帽,帽子邊緣綴著許多長長的絲帶,垂至她豐滿的胸前;身上穿寶藍色長袍,上身還套了一件純白色的貂皮坎肩,顯得既雍容華貴,又無比的嫵媚動人。
朱由檢自己也挑了一身蒙古人的裝束穿了。只見他頭戴尖頂圓帽,帽簷上綴滿紅纓;身穿紫色長袍,上面繡了許多白色的圓形裝飾圖案。他又在腰間跨了一把裝飾用的短刀,身後還背上了短弓和箭壺,活脫脫一副蒙古族放牧少年的模樣。
三人彼此對視,均是哈哈大笑。這三套衣服花了朱由檢近百兩銀子,讓賣衣服的蒙古漢子忍不住地眉開眼笑,覺得終於狠狠宰了一個冤大頭。
朱由檢卻不以為意,覺得只要能博得二位美人開心一笑,就是再多花一倍的錢也值!
三人穿著新裝漸次前行,喝過了大碗的奶茶,聽過了悠揚的馬頭琴,欣賞過了優雅的頂碗舞,仍覺得意猶未盡,流連忘返。忽聽得前面最大的一頂蒙古包處,又爆發出一陣狂熱的喝彩聲,朱由檢興致勃勃地道:「走,看看又是賣什麼東西的,怎麼這麼熱鬧!」
三人費力地擠進人群,定睛一看,卻不由得變了臉色。
原來人群之內,高高地搭了一座檯子。檯子之上,釘著一根又粗又長的木樁。而那木樁之上,竟綁著一名不著寸縷的妙齡女子!
朱由檢見那女子年齡大概與戚美鳳相仿,約在十七八歲。她身材高挑,金髮碧眼,既不是漢人,也非蒙古人,倒似是前世的俄羅斯人。
此刻,她的雙臂被高高吊起,緊緊地綁縛在頭頂。她低垂著頭,用滿頭的金髮凌亂地散落在胸前,堪堪遮住了那高聳的胸部。而身上的其他部位,可就沒有任何遮擋了,她只得緊緊地夾住雙腿,躲避台下那些貪婪的目光。
眼下還未出正月,正是春寒料峭之時。這少女不著片縷,不停地瑟瑟發抖,既是難以抵禦凜冽的寒風,更是因害怕至極,簡直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戚美鳳與包玉憐都是女子,又自幼受詩書禮教約束甚嚴。即使如戚美鳳整日在軍中拋頭露面,在男人面前,也都把自己保護得嚴嚴實實,絕不敢洩露一絲春光。
此時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見到這名異族女子被剝得一絲不掛,讓周圍的數百男子指指點點、不時出言污辱,她們感同身受,當即又羞又氣,臉色發青,差點就要落荒而逃。
朱由檢也覺得詫異:難道在這個時代,就已經有了艷舞表演?不過看這情形,似乎又不像,台上的女子顯然是被強迫的,倒似是一件待售的商品。
正在此時,一個四十多歲的蒙古大漢飛身上台,以生硬的漢語,粗聲粗氣地高喊道:「各位尊敬的客人,歡迎你們來到我的蒙古包!願長生天保佑你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帖木兒,是朵顏大塔布囊者勒蔑族長的管家!」
「這嘰裡咕嚕的一大堆是什麼意思?」朱由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旁邊的一個漢族商人欲炫耀自己對蒙古人的瞭解,一邊望著台上的異族女子大流口水,一邊得意洋洋地道:「你連這也不知道?朵顏,就是朵顏部,在我朝開國之時歸附。太祖在其故地設朵顏、泰寧、福余三衛,後來統稱為朵顏三衛。在靖難之時,朵顏三衛出力甚多,故成祖皇帝將長城之外的大寧等地賜給三衛,允其放牧。
「塔布囊,是與蒙古黃金家族通婚的家族族長才能擁有的稱號,就跟咱們說的『王爺』的意思差不多。黃金家族你知道麼?諒你這小小年紀的也不知道,成吉思汗的後裔就叫黃金家族!別看蒙古自從我朝定鼎中原就敗落了,可是成吉思汗的赫赫威名仍在草原上流傳,哪個部落能和黃金家族聯姻,那是莫大的榮光!
「者勒蔑,是現任朵顏部中最大的一族。若論祖溯源,當年那成吉思汗帳下有四員名將,號稱『四狗』,跟隨他東征西戰,勇冠三軍。他們分別是哲別、速不台、者勒蔑、忽必來,其中的者勒蔑,也就是他們這一族的老祖宗。」
朱由檢這才明白,原來朵顏、塔布囊、者勒蔑是三個詞,他還以為是一個詞呢。
此時,那帖木兒又在台上大聲嚷道:「這次我來遵化,者勒蔑族長說了:每次互市,總是我們買漢人的東西又多又貴,漢人買我們的東西又少又便宜。若總是這樣下去,我們朵顏部不是要窮死了?所以這一次,我們也帶來了珍貴的商品!」
說著,他一指身後的女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