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雨痕回過頭,就看到寧之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衣服站在他面前,小天和羅宇軒臉色嚴肅而凝重。寧之說:「天帝,我們已經頂不住了,我會裝成你的模樣引開他們,然後你順著餘下所有死士們殺出的道路從後院離開,只要你在,冰島就會東山再起。」「你裝成我?」慕容雨痕濃眉一蹙,誰不知道,這要冒著多大的危險,幾乎可以等同於主動送死。寧之堅定的點點頭:「我一定會替你引開這些人。」
「天帝,走吧,如果連塔拉基也來了,就真的沒有機會了。」羅宇軒瞭解慕容雨痕的性格,知道他並不是臨陣逃脫的人,但現在這個時候堅守絲毫沒有意義,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人都死了,什麼都免談了。慕容雨痕扭頭看著窗外那只斷了的鞦韆,彷彿看到她站在鞦韆旁,一臉的惋惜與失望,她轉過頭不滿的朝他說:「慕容雨痕,你怎麼能讓人弄斷我的鞦韆。」是啊,他怎麼能讓人弄斷了她的鞦韆,如果她回來了,看不到鞦韆了,一定會傷心吧。他現在要找到她,把她帶回來,其它的,似乎都不重要了,這江山,這天下,拱手讓人了也罷。慕容雨痕走過寧之的身邊,揚手在他的肩上輕拍了一下,語帶感慨的說:「你果然比林楓忠心多了,我沒有看錯你。」寧之笑了一下:「我一直都不會背叛天帝,死也不會。」
現場的氣氛似乎有些壯烈,但慕容雨痕卻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多少動容,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寧之隨後將風衣的領子豎了起來,他本來就同慕容雨痕身高相差不多,長相同樣俊美,此時戴上墨鏡的樣子真的就同他像了七八分。他帶了幾個人繞到後院,行走的時候故意引來別人的注意。他心裡清楚的很,自己是在代替慕容雨痕去死,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他真的要負了妙菡,他答應過她,完成這件事後,就會帶她隱居村莊,過著平凡夫妻的生活,可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他想起她還在窗前等待他的落寞身影,心中就像是被人掏去了一塊,有大股的風灌進來,涼透了四肢百骸。妙菡,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有說,我以為你是知道的,有多少次,我都想跟你開口,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直到現在,我終於沒有了這個機會,但是我的身體沒有忘記,我的靈魂也沒有忘記,在那些擁著你的每個日夜裡,我都會對著你默默的說,我愛你,妙菡,我愛你!
他在心裡像是默念著自己的遺言,只是她聽不到而已。前方忽然躥出許多人來,其中有認識慕容雨痕的人喊道,「慕容雨痕,慕容雨痕在這裡。」他低著頭大步的往前走,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而慕容雨痕一行人殺出重圍終於到達了別墅的後院,從這裡出去後就是後面的九鼎連山,逃進山裡躲避敵人就容易多了。一連串的槍聲從遠處傳來,正是寧之逃走的方向,走在最後的小天忽然定住了腳步,有什麼東西在心裡像是玻璃一樣的碎開了,她想起昨天晚上他們的熱烈纏綿,她想起今天早上,他帶著微笑說的話,他想跟那個女孩雙宿雙棲,過平凡夫妻的生活。他的笑帶著清晨的陽光,美好的簡直讓人眩暈。「小天,小心。」羅宇軒回過頭就見她在發愣,而在她的身後,兩隻槍口正對準了她的背心。等她反應過來的同時,槍聲響起。兩枚子彈穿透了她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她依然是站著的,手摸向胸前翻滾而出的血液,手上的生命線被淹沒了,她知道,她的預感一向很準,她終於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寧之……等我……」小天嘴角綻開一抹鮮艷的笑容,在羅宇軒擴大的瞳孔裡慢慢的倒了下去。「小天。」羅宇軒忍痛低吼一聲,回頭看向慕容雨痕,只見他神情複雜,眼中滑過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哀傷,羅宇軒一直認為,慕容雨痕對這些人是沒有感情的,可是他這抹哀傷又是為了誰。羅宇軒舉起手槍擊斃了殺了小天的兩個人,護在慕容雨痕的身前大聲喊道:「天帝,你先走,我在這裡掩護你。」慕容雨痕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為了我付出生命,值得嗎?」羅宇軒咬牙笑道:「不管別人怎麼認定你,但是你對我有過一飯之恩,就憑這份恩情,我就可以為你賣命一輩子。」「一飯之恩?」慕容雨痕默念著這句話,在他三十年的生命裡,他第一次正面的去瞭解了這句話,寧之和小天都是為了這一飯之恩,所以,他們甘願為他捨命,他對他們不過是利用而已,他們應該知道的吧,即使是知道,依然還可以為了報恩而死。
他突然笑了起來,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有趣極了,他不需要他們報恩,他只要他的雨夕,只要她。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他更不能沒有她。「天帝,走吧。」子揚看了羅宇軒一眼,說道:「保重。」羅宇軒一個人一把槍的守在原地,很快的就被衝上來的人群包圍,他丟掉已經打空的手槍,毫無懼色的說道:「開槍吧。」數把手槍一起對準了他的身體,就在他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聲音急促的說:「住手。」這麼熟悉的聲音,他沒想到會再一次聽到。睜開眼,林楓正大步的向他走來。羅宇軒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失聲叫道:「林。」「少偉。」林楓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副視死如歸的精神,是不是可以追你一個烈士的稱號?」羅宇軒一個苦笑:「今天落在你的手上,我認了。」
「你以為我會殺你?」林楓挑著好看的眉毛,臉上的紋身也跟著跳躍了一下。「你是槍爺的人,我是天帝的人,我們水火不容。」「可是,你已經放下槍了。」林楓的目光掃過他空空的手:「我不殺棄械投降的人。」林楓無法忘記,當初他偷偷去見雨夕被天帝發現,關在後面的屋子裡等待處罰,是羅宇軒故意丟下鑰匙放走了他,如果沒有羅宇軒當初的仗義相救,也許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這份大恩大德,他一直銘記在心不敢忘記。「林,我不會投降的。」羅宇軒正色說。林楓笑道:「出了這裡,投不投降就隨你的便了。」羅宇軒感激的一笑,然後正色說道:「我有一個非分的請求。」「你跟我還客氣什麼,說吧。」「我想把兩個同伴的屍體帶走,畢竟,我們一起共事了這麼久,我不想看到他們暴屍荒野。」林楓臉色一肅,眼中似乎染上了淡淡的哀傷,「你是說寧之和小天?」羅宇軒點點頭。
「好。」林楓扯出一抹苦笑,小天和寧之跟他也是舊相識,只不過當初大家不屬於一個團體,所以交集並不多,他被抓回冰島的時候,還是這兩個人一起出的手,只是,那已經不重要了,他們都聽命於慕容雨痕,他也從來沒有記過誰的仇。「少偉,你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林楓關心的問。羅宇軒看了眼硝煙瀰漫的別墅以及殘缺不堪的戰場,搖搖頭:「不知道。」他的確是不知道,一直以來,他就在替慕容雨痕打理白道的生意,突然間什麼都沒有了,他便覺得一籌莫展。「其實你是做生意的材料,不做這行可惜了。」林楓從口袋裡抽出一張數額不小的支票遞給他:「我知道讓你跟我一起跟著槍爺,你也不會同意,所以,這個你收著。」他知道今天這場仗,一定會遇到羅宇軒,所以,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林,這是……」羅宇軒看著他手中的支票,猶豫著遲遲沒有接。「這算是我借你的,用這些錢去做你想做的事,以後,慢慢還我。」林楓笑著握著他的手說:「我們永遠是好兄弟。」
他眼中的神情是那樣真誠,帶著暖暖的感動,羅宇軒忽然就想起那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時光,他們坐在街頭喝得酩酊大醉。他接過林楓手裡的支票,笑說:「好,支票我收下,你就等著我來歸還的那一天吧。」他往前一步,擁抱住林楓,眼中泛起一絲不捨與無奈,拍了拍他的後背說:「兄弟,珍重。」送走羅宇軒後,林楓踩著滿地的倉夷進入到別墅內,鼻腔裡充滿了濃濃的硝煙味,每走一步,連樓體都像是跟著晃動了一下似的。一些名貴的畫作七零八落的散開在走廊裡,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這裡曾經的繁華與威嚴。邁過這些障礙物,他走進一個不大的房間。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他的人和炎天洛的人都在尋找慕容雨痕的下落。環顧著這間屋子,裝飾的典雅素淨而又簡潔大方,床頭還放著一套疊好的睡衣,是她喜歡的米白色。這一定是雨夕曾經的房間,她在這裡生活過。林楓走到床頭,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穿過的睡衣,就像是撫摸著她一樣,眼中充滿了溫柔蜜意。
他躺在她曾經睡過的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想像著她睡在這裡的時候的想法與表情。他想起他們曾經租住的那個小屋,房間不大,他睡這邊,她睡那邊,半夜回來的時候,總有一碗熱飯等著她,推開房門,她的睡顏便是最好的撫慰,彷彿所有的疲憊與煩惱都在那一刻煙消雲散了。林楓正躺著,忽然覺得枕頭下面似乎放了什麼東西,硬邦邦的。他起身將枕頭拿開,就見下面壓了一個破碎的相框,而相框裡有一朵用枯萎的花朵做成的標本,他將相框翻過來,就見暗黃色的紙殼上工整的寫著一排娟秀小字:我在等待一朵真正的木蘭,如同等待一個奇跡,木蘭花開的時候,你是否依然還在那裡。這句充滿了濃濃思念的話並沒有說明是寫給誰的,但林楓感覺,應該是寫給送她這朵花的人。「林。」索菲婭忽然出現在門口喊他。林楓急忙將那相框塞到風衣裡,然後站起來說:「什麼事?」「到處都找不到慕容雨痕,我想,他是跑掉了。」索菲婭無奈的聳聳肩:「這算不算是放虎歸山?」的確,以慕容雨痕的能力,他早晚會東山再起,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我想,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派人繼續尋找,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而且,要盯著冷俊熙,他這個人向來陰晴難測,我怕他會再轉過頭來找我們的麻煩。」林楓走到索菲婭面前,語氣沉靜的吩咐。索菲婭微笑著摟著他說:「林,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初見的林楓,渾身上下充滿了痞痞的氣息,玩世不恭,笑傲江湖,可是現在的林楓,沉穩大氣,滴水不露,看來,槍爺要把他選成接班人,這個決定真是正確極了。林楓沒有推開她的手,他的心裡在想著另外一個人。當初逃離冰島的時候,他答應過她,他要變強,強到足夠對付慕容雨痕的時候,他會回來帶她走。他自認還沒有成長到那樣強大,這一次的成功,也是因為有冷俊熙和炎天洛的配合,他要學習和經歷的東西還有很多。只是,他已經沒有了先前那種踴躍的決心,因為這一切對他來講都已經失去了意義,他變強只為她,可是她終於還是不能回到他的懷抱,因為她愛的人自始至終只有冷俊熙一人而已。
同時,冷俊熙一夜未眠,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楓丹別墅的方向,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的腦中卻漸漸的浮上一副火焰滔天的畫面,在跳動的火焰裡,燃燒的是誰的歷史,吹散的又是誰的記憶。
這一章寫的我十分難過,不知道你體會到最後一句的情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