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的侍衛應該很快就會過來,薇薇,你長話短說,揀最重要的講。」
祁紫嵐長眉一挑,彷彿有所猜測,正聲道。
「嗯,」薇薇點頭,這才開始娓娓道來,「那日,我和母后在宮中散步,偶然聽到有兩個高等侍衛在竊竊私語,說大牢裡的那個小子不肯吃飯,還有一雙怪異的碧瞳什麼的……」
「我一聽之下,立刻就想到了小寒,畢竟只有他才有一雙碧瞳……於是我辭了母后,悄悄尾隨那兩個侍衛進到牢裡,居然真的就看見了被關押在大牢密室裡的小寒。驚訝之下,我只好將那兩個不及防備前來換班的侍衛打昏,偷了他們的鑰匙進去查看……」
薇薇的聲音非常輕細,但卻清清楚楚映入每個人的耳朵。鳳炎的眉頭緊緊皺著,一雙手握得緊緊的,她腦海裡彷彿映出那個快樂活潑的少年,笑得很甜,一聲聲叫她:老大,老大!
「我打開鐵門走進去,小寒已經餓得很虛弱了,」薇薇繼續道,「我給他餵了一點水,他神智才清醒過來,見到是我,頓時非常歡喜!」
祁紫嵐愛憐地看了鳳炎一眼,知道她心中對小寒十分心疼,那孩子,只要是有一點希望,就不會絕望,在看到薇薇的那一瞬間,想必笑得非常可愛吧。
「他笑著叫我『薇薇姐姐,竟然是你!我還以為是我老大呢……唉,我老大不知道哪裡去了,我也知道,她肯定沒辦法知道我被人關起來了,恐怕,我再也見不到她了』,說著竟然流下眼淚來。」薇薇面色肅穆沉重,一雙素白的手揉在胸前,彷彿還在糾結小寒的處境,「後來,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他跟離央景天一起,來找你,淚彌殤和顏夕小瑤瑤走的另外一個方向,後來,離央國內出了大事,只好半路離開,他就跟景天一起,找到泗國來碰碰運氣……」
「誰料,居然被我哥哥抓起來了!景天就關在小寒隔壁,但那座地牢堅不可摧,他們倆被關在密不透風的牢房裡,根本無法互通訊息,小寒說,我哥哥想讓他用預測未來的異術幫他找齊上古七大神器的位置……但他說什麼也不肯答應。過了幾天,小寒發現,我哥哥總是在飯菜裡下迷幻的藥物,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小寒不知不覺幫助他找尋想要的東西……」
「小寒當然不肯答應。他的性子可真是倔強!我見到他時,已經好幾天不吃飯了……」薇薇說起來,仍是心有餘悸,似乎對小寒的狀況頗為擔憂,「我勸他一定要保重身體,我會想辦法通知你們,大家一定會把他和景天救出去……當時我正要問他離別劍去哪裡了,離別的威力那麼巨大,他和景天怎麼會被我哥哥抓起來,就在那時,我哥哥突然出現在了地牢裡。」
「他手下的高手開始圍攻我,我敵不過那麼多人,很快就被控制起來。被帶走的時候,小寒朝我笑了笑,說看到我他就放心了,相信你一定會去救他的……後來,我和母后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情,被我哥哥軟禁在棲鳳宮無法外出,連身旁的宮人都換成了他的心腹,根本無法傳出消息去……」
「哥哥野心巨大,心懷天下,他想要得到七大神器,想要一統大蒼,但父皇跟他的想法全然不同。他就用我和母親去要挾父皇,以此掌握了泗國的大權……父皇年紀那麼大了,還要被這個不肖子要挾,我現在想起我哥哥,真恨不得將他狠打一頓。」
薇薇說到最後,白瓷般的牙齒狠狠一咬,她鮮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也鮮少會怨恨一個人,但看起來淚昊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到了她可以忍受的底線。
「最可氣的是,芷璇也跟他同流合污,知道我和母后被囚禁,連看都不來看一眼,知道父皇有病,纏綿病榻,她也不去探視……她還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女兒,尚且如此,何況現在?所以她落得這個下場,我這個當姐姐的一句話都不想替她說,這也是她咎由自取了。」薇薇顯然對不孝順父母的兄妹非常失望,「這十多年來,炎妹妹在外面無人疼愛,她淚芷璇受盡了寵愛,無論做錯什麼,家裡的人總是包庇她保護她,沒想到卻把她慣壞了,生就了一副壞心腸。」
鳳炎點頭,眉頭仍糾結不開:「淚芷璇的事情先別說了,小寒,薇薇,你快說,小寒被關在什麼地方?還有淚昊,淚昊住在哪裡,我倒要治治這個不孝子,為母后和父皇出一口氣!」
薇薇點頭:「當初我見到小寒的時候,他被關在地牢最隱秘的密室裡……但我哥哥狡猾多端,今夜我又主動提出跟你睡在一起,雖然他派人來監視震懾,想讓我不說這件事,但難保你不會知道……所以我想,小寒恐怕已經被轉移了。」
祁紫嵐伸出脂玉般潔白修長的指甲,輕輕彈了彈燃盡的燈花,冷冷笑道:「小寒或許會被轉移,但有一個人,一定還在那裡!」
薇薇一愣,旋即也恍然,道:「是!我哥哥並不知道小寒已經將景天關押在旁邊牢室的事情告訴我,所以很可能景天還在那裡……」
「不,即便他知道小寒告訴過你,他也不會大費周章去轉移景天的……」祁紫嵐搖搖頭,臉上風輕雲淡,卻有一種讓人信服的神光,「將兩個犯人關押在一起,本來就不是明智之舉,當初將小寒和景天抓獲,才臨時關在一起,但他的目標始終是小寒,如果同時轉移兩個人,目標太大,一定不是他所希望的。所以小寒一定被偷偷轉移走了,不在原來的牢房,但景天,很可能還在那裡!」
瑩白的指骨握起,祁紫嵐想起自己的兄弟,眼中的光芒越發寒亮了。
鳳炎點點頭:「嵐說的沒錯,薇薇,那你將之前關押小寒地方說給我們聽。」
「好,當時關押他們的地方,是父皇的行宮下方的秘牢……就在皇宮東南方。但你們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驚蛇,輕舉妄動。」
薇薇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怕他們輕舉妄動,不僅救不了景天和小寒,反而害了他們……另一個,也怕他們的行動稍有不慎,無法制服昊太子,反而激怒他,讓他對母后和父皇生出不利之心。
鳳炎笑了笑,眼中的光芒卻意外的冷冽。好個淚昊,竟然敢抓走她的弟弟,她的景天小師哥,還讓他們受盡折磨,除此之外,還監禁冷白秋,威逼老皇上,這些罪名每一條,都有讓她想大開殺戒的衝動。
「薇薇,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和嵐都不是輕舉妄動的人,這件事十分複雜,而且我們身在龍潭虎穴,這泗國皇宮如今是淚昊做主,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我們不會隨便動作!」
鳳炎伸手握住薇薇的手,一片冰涼。她稍稍用力,將自己掌心的熱量傳了過去。
看著眼前孱弱一身彷彿一朵白花一般的薇薇,鳳炎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那個紅衣如火的妖孽男子來了。暗暗罵道,該死的離央,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這種時候離國出了什麼事情,他居然丟下小寒和景天自己走了,若是有他在,說不定他們都不會被淚昊抓起來了!
話說回來,這淚昊到底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能將身懷離別劍的小寒和武功不俗的景天捉拿?
「我們不會輕舉妄動,這件事要謀定而後動。何況如今,淚昊對炎兒的態度曖昧不明,他心中應該也覺得為難,到底該拿我們怎麼辦?畢竟,天下人都對凰女的身份震懾不已……得凰女者,終得天下。這句話就是我們在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裡安然的最好護符。他心中既想拉攏炎兒……他的親妹妹,也想要剷除她,因為她的愛人,是我……金羽國的紫嵐王……所以,暫時他不會對我們有動作的。這件事就夠他煩惱的了。」
祁紫嵐一拂衣袖,眸光淡淡,「因此,趁著這段時間,就是我們行動籌謀的最佳時刻。」
鳳炎點頭,看向紫嵐的目光分外溫柔,薇薇也笑了笑,心頭稍微安定下來。凌未風摸了摸下頷,冥思苦想,琢磨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句比祁紫嵐說得更有道理的話來。
「時間耽誤很多了,今晚大家先各自回房睡覺,養精蓄銳,我和凌風出去將那些人的穴道解開。他們自己失職,又拿不到可以抵罪的人,回稟淚昊的時候決計不敢說自己被人點了穴道,昏迷半天,那樣是自尋死路,淚昊不會放過他們。所以這些負責監視的侍衛一定會說,昨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眾人都已早早安寢……」
祁紫嵐的話引得眾人一陣輕笑,剛才還沉悶的氣氛登時為之一解,他又目如朗星,又道:「今晚先休息,明天我們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讓淚昊帶人引我們參觀皇宮,順道摸清行宮和秘牢的所在地……明晚我再如法炮製,將這些人點穴制服在院內。趁著夜色,一探昊太子寢殿,如果可能我會設法將景天和小寒救出。」
眾人都覺得祁紫嵐說的法子沒有問題,當下立刻熄滅了燈燭,回了自己房中,一夜無話,只是有人心頭掛記被囚禁的朋友,難以安枕罷了。
「薇薇……你說,小寒有沒有聽你的話,乖乖保重身體,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