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鳳小炎淚流滿面的模樣,看著她不停溢出鮮血的裙擺,看著她兩隻不聽使喚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一抽一抽地,想要伸向自己的小腹卻無法辦到的可憐模樣……
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被這個女人攪碎成一團了。他覺得痛,眼淚也跟著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了。
望著那鮮血淋漓的裙擺,他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那意味著什麼。
當他端來那碗安胎藥,看著鳳小炎面對祁紫嵐和那個女人時,臉色蒼白有隱忍的痛苦和不忿,可是她再不舒服,再難受,也強撐著,她更加沒有拿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反而是很乖順的接過安胎藥喝了下去,可見她已經做了決定的,這個孩子,她已經接納了,愛著了……
可是,老天爺,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鳳小炎!……」
蹲坐在她的身旁,殷離央滿目心痛,望著她不停滴落淚水的下頷,望著他顫抖蒼白的唇,和那赤紅如血的眼睛。
「離央!離央!救救……救救它……」
「嗚……請你救救它……」
一聲鳳小炎,彷彿喚起了她心底最柔軟脆弱的地方,她嗚咽著,泣不成聲,一聲聲哀求他救救自己的孩子。
難道是老天爺要懲罰她嗎?懲罰她一開始得知這個孩子的到來時,心中的迷茫和彷徨,甚至有了想要丟棄它的打算,所以才會在她想要好好珍惜它的時候,狠心將它奪走嗎?
「鳳小炎,你放心,放心,我會救他的,我會的……」
殷離央口中絮絮安慰著,胡亂請她放心,面色沉痛地俯下身去將她抱在懷中,銀髮在虛空中破碎飛舞,鳳炎身上裙上的鮮血將他的紅衣染透,漸漸融合在一起,觸目驚心。
那雙丹鳳邪肆的眸子裡,此刻只剩下深深的害怕,他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生怕從那雙絕美的鳳眸裡看到任何死寂的絕望。這個女子,他深愛的女子,她的生命絕不該是這樣的!他深愛的她,是那麼地驕傲,那麼地青春桀驁,充滿了生命的氣息與張揚……
可如今,她是第幾次在他面前脫下堅強的偽裝,支離破碎,脆弱哭泣了?好幾次,她就這麼弱弱地躺在他的臂彎裡,不堪一擊,與死神擦肩而過。
強烈地痛感充斥著整個心腔,不會了,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鳳小炎,這次即便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爛,天荒地老,我也不會再放手了!
祁紫嵐從看到她裙中湧出猩紅的鮮血那一刻起,整個人就死寂了。他的心彷彿一下子停止了跳動,靈魂彷彿被抽離到了另外的時空,看著鳳炎不停流出鮮血,淚流滿面的模樣,他的心死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手,忽然覺得那上面染滿了猩紅,他到底幹了什麼?他對他的炎兒到底做了什麼啊?
他全身都在顫抖著。連靠近一下她,都不敢了。
殷離央抱起鳳炎,目光冷厲地看過來,用他從未有過的凌厲聲音道:「祁紫嵐,你聽著,若是鳳小炎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殷離央將傾盡一切與你為敵!離國之兵將傾巢而出,離國之財將豁盡全力,我將帶領千萬鐵蹄不惜一切踏平你金羽國,她若是有事,你們金羽國就要為她陪葬,她若是有事,我便要讓你們金羽陷入永無救贖的水深火熱戰火煉獄之中……」
他的聲音低沉凌厲,透著死氣沉沉的殺意。他是認真的,這一刻,紅衣如火飛舞,他彷彿來自地獄的勾魂妖王。
兩步上前,走到一直故作瑟縮的花妍姬跟前,那雙狠戾絕然的眸子將花妍姬嚇得一個激靈。
「我……我以為她撲過來是要殺我,我……我才自衛用手推了她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花妍姬淚流滿面,好不可憐。
殷離央對她這副模樣早已經厭惡到了極點,到了這個地步還在裝模作樣,他怒意大熾,殺氣沸騰,對著她胸前一腳狠狠踢了過去,頓時將她踢飛出去。末了,卻並不再上前殺她,只是沉了嗓子冷笑道:「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
丟下這句話後,他立刻抱起鳳炎朝最近的廂房走去。
祁紫嵐失魂落魄地站在當地,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為什麼,為什麼他聽到炎兒在一聲聲哀求著,望著自己的小腹流淚,她說,救救它……救救它……
為什麼?
為什麼她會這麼傷心,為什麼她要這樣說?
她不是已經那麼狠心當面喝下掉胎藥了嗎?為什麼還會那麼傷心絕望,為什麼用那麼可憐的聲音呼喚著殷離央救她的孩子……
一種瀕臨崩潰的感覺湧上祁紫嵐的心頭,他覺得自己的頭好疼,好疼,疼到快要崩潰絕望了。
一個最讓人害怕的猜想在他心頭漸漸成形,最後變成一團巨大的烏雲,將他全部籠罩……若是,若是那碗藥根本就不是什麼掉胎藥呢?要是他的炎兒根本根本就沒有想要打掉這個孩子,她喝的只是尋常的湯藥……
要是他的炎兒其實心裡很愛這個孩子,她根本就沒有想殺死它,她其實是想留下它的……
只是一個猜想,已經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祁紫嵐的眼睛漸漸恢復了神采,卻被更加深沉的恐懼所籠罩。
「炎兒!……」
一聲低吼,他瘋了一般追了上去。
該死的,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啊!
炎兒的右肩受過毀滅性的損傷,裡面的骨頭碎裂過不止一次,好不容易被殷離央接合起來,如今根本連重物都不能提,他卻死死扣著她的肩,雖然她一聲不吭,可是有誰知道那裡面那些本就沒有癒合的碎裂筋骨被捏著,該有多疼……
他因為一時的怒氣,就當著她的面回護別的女人,其實他根本連那花妍姬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他滿心滿腦能記住的女人,只有她鳳炎一個,他根本只在乎她一個啊!
是他,是他瘋了,一個手刀下去,沒有控制好力道將她的左臂打折,是他害得她雙手無法動彈,被花妍姬偷襲……是他害得她受傷,是他害了他們的孩子……
原來這一切的罪孽都是他造成的,是他!
……
殷離央抱著鳳炎一路狂奔到廂房,路上遇到小寒等人,和拿著水果的景天,眾人看到那裙擺上不停滴落的鮮血都嚇得魂飛魄散。
每個人都被鳳炎那瞪大了看向天空,渙散失距的眼睛刺痛了。
「發生什麼事了!鷹子,我老大怎麼會搞成這樣!」
小寒一張俊臉皺成了一團,看到鳳炎這副樣子,差點哭了,大聲質問著殷離央。
殷離央不答,將眉頭緊緊皺著,一張臉如同罩了冰霜一般,漠然轉過頭,留下一句話:「把花妍姬給我看好了,不准她讓離開顏府半步。」
扔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他轉身進屋關上了房門,將所有人隔絕在外,也阻隔斷了所有疑問擔心的眼神。
「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寒六神無主地喃喃著,他看到鳳炎全身是血,心情已經糟糕透了。
小瑤瑤和顏夕站在他身旁,緊抿著唇沉默著,每個人的臉上都罩上了一層烏雲。
「我得進去!我必須去看看姐姐到底怎麼了!」
顏夕的眉頭皺得死緊,終於控制不住擔憂鳳炎的心情,大聲吼了一句,就要衝進去,卻被身旁的小瑤瑤拉住了手臂:「臭小子,你別進去搗亂了!我看炎姐姐的寶寶出了問題了,眼下離央哥哥正在給她醫治,你進去只會壞事情!」
顏夕聽了小瑤瑤的話一愣,旋即怒火大盛:「胡說什麼?你這烏鴉嘴,還不給我閉上!」
他企圖用怒吼聲來掩蓋自己心中的慌張,什麼?難道真的是寶寶出事了嗎?不,不會的……可一想起這個安之瑤說話一口一個准,心頭的害怕便開始像不停生長的毒籐一般蔓延開來。
小瑤瑤被他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句,皺著眉頭看過去:「喂,臭小子,再憤怒,再生氣,再擔心,也不能辱罵別人的……你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討厭你的,看到炎姐姐這樣,我不難過不擔心嗎?你不能因為心情不好,就把怒氣撒在別人身上,別人難道就沒有情緒,不會受傷難過?」
小瑤瑤撅著嘴,一個小小的人兒站在那裡,嘴裡卻數說著大人才能說出來的大道理。
一番責備的話語,力度不弱,可這次顏夕居然安靜地聽完了,而且聽完之後居然奇跡般的被撫平了心中的急躁恐慌,他抿了抿唇,第一次沒有狂躁和怒吼,也沒有反駁小瑤瑤。
「野丫頭,你說說看,我姐姐到底是怎麼了……」
顏夕咬著牙,眼中一片擔憂。
一想起殷離央進門之前丟下的那句話,他眼中的怒火再次熾盛起來,該死的,花妍姬是嗎?這個賤人,難道是她把姐姐害成這樣的?不可饒恕……
顏夕眼中的殺意越來越濃,一雙狐狸眼高高挑起,那是動了真怒。
「眼下還說不好。可炎姐姐什麼情況,大家都看到了。我發現她的雙臂不自然地下垂,而且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抽動著,顯然是受了傷。她的眼中全是死寂和絕望,裙擺不停滴落血跡,顯然是肚子裡的寶寶出事了……」
小瑤瑤蹙著眉頭,小眼睛亮晶晶的,分析得有頭有腦。
不過一個照面而已,她的觀察力已經將所有情況基本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