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為力。
"炎兒,你聽我說。這種毒叫鬼蝙蝠,是天下無解的至毒,只有我的血可以救你,不然必死無疑!"
紫嵐幾乎是將殷離央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睡了幾天了?每天喝多少碗?"
"這是第五天,每天喝兩碗。"
聽完紫嵐的話,鳳炎的臉上彷彿瞬間蒙上了一層千年不動的寒冰,冰冷,凜漠。
第五天了,一天兩碗……
剛剛還又弄了一碗來,這樣的份量早已經超出了人體能夠承受的範圍,一個不好,是會死人的。
望著祁紫嵐透明蒼白的面容,鳳炎覺得自己的心頭彷彿壓了一塊千斤巨石,沉重堵塞得無法呼吸,她雙眸酸澀脹痛:"嵐,你出去吧,以後別給我送血來了,送來我也不會吃。"
"炎兒,我能堅持住的!還有不到兩天,再有三碗,你就能康復,乖,你別耍性子……"
"我讓你出去!"
祁紫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鳳炎一聲暴喝打斷,他被她突然的憤怒嚇了一跳。
他詫異地抬頭,便看到她滿眼淚光,全身都在輕輕顫抖,眼中的怨懟,陰沉昭然。
"炎兒……"
祁紫嵐真的被她這模樣嚇到了。
"我叫你出去,不要在我面前死!"
鳳炎一聲呵斥,眼淚刷的滾落下來,這下把祁紫嵐嚇得更凶了,他立刻上前抱住她,急急道:"炎兒,你別哭,我真的沒有事的!只要你能夠平安無事,我就一定會沒事,你相信我……"
"嵐,你出去吧,讓離央進來,我有話問他。"
鳳炎依舊不肯看他,即便是此刻他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她也不肯看他。
鳳炎這一輩子最討厭的一種人,就是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隨隨便便捨棄生命的人。尤其,這個人居然還是她所深愛的人。在她心中,命這東西,是最重要的,沒了命,什麼都別談了。所以,她愛自己的命,珍惜自己的命,更珍惜自己所愛的人之命!可現在……呵呵,她不敢去想,若是嵐因為救她而丟了性命,自己會怎麼樣?她根本就無法想像!因為,若是真的出現那種情況,她一定會發瘋的。
此刻,面對自己摯愛之人,她只能冷漠。冷漠到極點。只是因為心太痛。
她生氣了,炎兒真的生氣了。祁紫嵐很明顯地感到了她的怒氣。
"炎兒……"
紫嵐可憐巴巴地又叫了一聲。他確實沒力氣說服她了,此刻他早已頭昏眼花,剛剛放了那一碗血出來之後,他就渾身無力,想要睡……整個人彷彿脫了力一般,連說話走路都嫌困難。
是因為看到鳳炎醒過來的巨大喜悅,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鳳炎當然看出來了,現在的嵐比自己的身體更加虛弱。要不然,她剛才猛地一推,威武如他,居然差點摔倒了。要不是她及早醒來,發現得快,他必定又是吃一點補血的藥,晚上繼續給自己放血,到時候這條命說不定就完了。
"殷離央,你給我進來!"
鳳炎朝著門口狂叫一聲,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楚地傳了出去。話音剛落,下一秒,門嘎吱一聲便開了,速度那叫一個快啊,看來這傢伙在門口早已恭候多時了。
"把嵐帶下去休息,我有話要問你!"
殷離央一怔,看了看鳳炎那隱而不發的氣勢,再看看祁紫嵐虛弱欲倒的模樣,最後在心裡回味了一下鳳炎看自己那古怪的眼神,他心頭咯登一下。
驚雷驚電很快就接到命令,從外面進來,強行架著祁紫嵐下去休息了,紫嵐被拖下去的時候,還一臉幽怨地看著鳳炎,可她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真是狠心。
她是真的生氣了,不打算理他了。
"炎兒……"那叫一個哀怨啊。
目不斜視,恍若未聞。
"炎兒……"那叫一個淒慘。
頭也不斜,已經被人拖出門去了。
"說吧,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祁紫嵐一走,鳳炎冷冽的眼神立刻飄向殷離央,彷彿要用這眼神從他身上割下幾兩肉來。
殷離央媚眼一挑,大大咧咧朝椅子上一坐,眉頭一翹,邪魅的臉上一派疑惑:"鳳小炎,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別裝蒜,說,為什麼讓嵐每天餵我兩碗血,還讓他要連喂七天,別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
鳳炎聲音陡然冷厲起來,那氣勢,果然駭人。
"鳳小炎,你別不識好人心!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嗎?就你那鬼蝙蝠劇毒,只有他的血能救你!"
"夠了!"
殷離央話音剛落,鳳炎一聲冷喝將他打斷,她的目光宛若冰冷的刀劍,朝他看去,爾後,冷聲道:"離央,我一直當你多好的朋友,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我們患難與共,生死不棄,我一直堅信你早已明白嵐對我有多重要,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拿他來挑戰我的底線!"
鳳炎一聲怒喝,幾句話,讓殷離央邪魅的表情盡斂,怔怔盯著面前的女人。
她繼續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這次我沒有冤枉你。鬼蝙蝠的劇毒縱然再厲害,再猛烈,也不用讓他一天兩碗血供著我,按照這樣的份量,就算你每天給他喝補血藥物,超過四天之後,他的身體也不能承受,很快就會有生命危險!況且,你是誰?你是神醫千機!鬼蝙蝠再毒再烈,有你在,我相信只要第一天讓嵐給我喝下兩碗血,剩下來的毒完全可以交給你清除……可是,你為什麼還要讓嵐每天餵我喝血?!"
鳳炎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是其中沸騰的怒意,聲聲帶著質問。
殷離央的眉宇不知何時已經垂了下去。他一直知道鳳炎是多聰慧的女子,卻沒想到她居然在睜開眼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裡,就看透了一切。是,他確實是故意的。鬼蝙蝠的毒,只需要前三天之內喝下祁紫嵐的血就解得差不多了,祁紫嵐吃過鎏金花的金心,血液具有很高的抗毒功能,非常珍貴,也非常有效。他騙他說要七天,與其說是陷害,不如說是……懲罰。
"你怎麼看出來的?"
殷離央抬頭,對上鳳炎盈滿怒氣的眼睛。
"合理推測!"
鳳炎毫不意外他會承認,咬牙切齒迸出四個字,語聲冰冷。
殷離央點點頭,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整個人顯得分外蕭索:"女人,我不想騙你,是,我就是故意的,我故意整他,誰讓他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到這麼大的傷害,陷入這麼大的危險!既然他保護不好你,就該放手!"
殷離央一想到鳳炎被那三個惡毒的女人偷襲,攻擊,乃至背上插了那把匕首的情景後,語氣立刻變得惡劣起來。一想到那鬼蝙蝠劇烈的毒性,想到她的右手再也不能動武再也不能靈活使用,他的心就不可遏制地疼痛起來。他怪自己,怪自己當時不在她身邊,沒有保護好她,更怪那個自詡要好好保護她的祁紫嵐,竟然丟下她不管,讓她受傷至斯……
她再厲害,再有本事,身手再好,終究是個女人。一個需要人疼愛,憐惜的女人。她也有她嬌弱的一面,她才那麼一點點高,站起來,不過到他胸前。
"你憑什麼管這事?"
鳳炎沒有料到他居然這麼理直氣壯,一愣之下,反問道。
聽到她的反問,殷離央雙眸一瞇,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走近鳳炎:"你說了,你是他的女人,他是你的男人,那保護你就是他的天職,可是他卻讓你陷入莫大的危險,讓你受到巨大的傷害,根本沒有保護好你!所以,他就該負起全部的責任!他這次所吃的苦,臂上的傷,全都是他應該為你付出的。若是你這次不幸死了,怎麼辦?你若死了,我該怎麼辦?"
越說到後來,殷離央的聲音越大,到最後,他雙眸泛紅,幾乎是用吼的音量朝鳳炎怒道。
"離央,我還以為,你懂我。你知道這男人對我有多重要。當時的情況那麼緊急,誰也沒有想到那三個女人會在景天襲擊我的情況下突然發難,而且,那個厲惜君一直沉默不語,隱藏得那麼好……"
語聲中的冰冷漸漸散去,鳳炎當然能夠聽出殷離央心裡到底有多關心在乎自己,是,他在怪嵐,在怪嵐沒有保護好自己,可是,他不該用這種方式……
"離央,我上次就告訴過你了。我鳳炎是個死心眼的人,愛一個人就用盡全力去愛,喜歡一個人,就喜歡一輩子。所以,他對我有多重要,我再清清楚楚告訴你一遍。若是這個男人毀了,我的一生也跟著毀了。這次的事,我知道是你關心我,怪他沒保護好我,所以我不追究了。但若是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我一定會跟你翻臉!我不允許有人傷到他,你傷害他比傷害我自己更讓我難過,你知道嗎?"
鳳炎的聲音格外低沉。
殷離央怔怔看著她,目光一動不動。
呵呵,是啊。這就是差別。這就是他和祁紫嵐在女人心中的差別。
她認死理,就跟自己一樣。喜歡一個人,就認定了,不會改變。
他不該愛上這個女人,可是,卻偏偏被她吸引,愛上了她。這樣,他需要費掉一輩子的時間去將她忘記,這樣的過程有多痛,他早已體會了無數遍。可是,即便是這樣的疼痛,也讓他覺出了幸福。
一個人,尚且有去愛人,去疼痛的能力,或許,也是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