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涼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傲然。
"那我的小王妃是不是不願意跟閣下比試,所以走了?"
祁紫嵐唇畔一勾,炎兒自然不會跟這個人比試什麼醫術了,因為她根本就不懂啊。
"或許是……"
殷容華面色一沉,點頭。
祁紫嵐唇畔的弧度更大了,想不到他的小東西也有被人逼得跑掉的時候。
"喂,那你的未婚妻到底懂不懂醫術?"
殷容華朝祁紫嵐問道。他留意到對方的唇角弧度很大,似乎在偷笑什麼。
祁紫嵐一愣,沒想到這殷容華看上去呆滯,腦子卻還不笨,這問題他要怎麼回答?是說炎兒不懂醫術,那豈不是拆她的台?當即一揮手道:"她當然懂了!要不然我沉痾十多年,她能一夕之間就治好嗎?我家小王妃的醫術自然是天下無敵的……"
瞧人家這高帽戴的……
殷容華非常理解地點點頭:"這麼說來,她眉間那支銀針是她自己插的了?"
這句話本來是殷容華一句無心的自言自語,但祁紫嵐聽在耳裡卻大驚失色:"容華太子怎麼會知道此事?"
殷容華眼皮一抬,神情毫不在乎:"當然是看出來的。"
祁紫嵐一聽,整顆心都提起來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殷容華的醫術如此厲害,居然一眼就看出了鳳炎眉心有一枚銀針!急急問道:"那太子對她說什麼了嗎?"
"說了啊。"
語氣依然涼涼。
"說什麼了?"
"就說她把自己的記憶封起來了啊!"
"什麼?"
祁紫嵐唰地一下站起身來,千算萬算,居然算漏了一個殷容華!好不容易被殷離央封印起來的記憶,居然被這人一下子捅了出來……
而且,就算是到現在,祁紫嵐也不知道鳳炎那天晚上為何會變成那副樣子,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她那樣的。本來打算回來之後,好好問問景天,可沒想到景天居然失蹤了。殷離央說,鳳炎是因為他沒有吃她千辛萬苦找來的金心,卻被一個女神醫治好了,所以氣成那樣的,可是他心裡知道,一定不是如此!
"容華太子,你的醫術是否很高?"
能一眼看出封印記憶的銀針,絕對不是尋常人。祁紫嵐沉吟發問,心中靈光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
殷離央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當然。天下第一。"
祁紫嵐眉頭一跳:"那你知道血咒之蠱嗎?"
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這問題壓在他心裡好久了,祁紫嵐一直想找人問問,可都沒有機會。再說了,普通的醫生根本就不知道,如果問御醫,反而容易洩露自己之前裝瘋賣傻的秘密。此刻看殷容華醫術如此高明,他不由得想問他一問,反正這人跟冰山似的,想必也不是個多嘴的。
"當然知道。"
這人總是問一句,吐一句。沒半句廢話,真是惜字如金!
祁紫嵐耐了耐性子,這種時候顯示出了他超好的素養:"那請問,要解這血咒之蠱,除了鎏金花和金心之外,醫者應該怎麼施救?"
這句話問出之後,祁紫嵐覺得自己的心都提起來了,忽然有一種怪異的緊張和忐忑,似乎很怕聽到答案。
"用誰的血下的咒,就讓誰來解。"
殷容華淡定站起來,淡淡地說。
"什麼意思?容華太子能說得清楚一些嗎?"
"若是男子中血咒蠱,那必然是以處女之血為引,中咒之人每月月圓病發,痛苦不堪,如獸癲狂,可若是想要解除,也不難,只需要找到下咒的女子,與她一夜**即可,反之亦然!"
殷容華的話音淡淡落下,最後幾個字卻如同驚雷一般,一字字轟入祁紫嵐耳中,他腦中嗡地一下,彷彿瞬間空白了。
"什麼……"
殷容華抬眼,看著祁紫嵐慘白的臉色,失魂落魄的神情:"什麼什麼,我說得還不清楚?"他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好不?要不是有關醫學的,他才不這麼多廢話呢。
祁紫嵐卻根本什麼也聽不見了……他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不斷嗡鳴著,亂糟糟地響成一團,他拚命地想,拚命地想著,自己到底是怎麼醒過來的……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為什麼那天晚上炎兒會變成那副樣子,她那麼悲傷,那麼絕望,以至於瀕臨崩潰,不停吐血……
景天呢?還有,那個陌生的女神醫呢?
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消失,還有,他的咒到底是怎麼解的?
"除了這個方法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祁紫嵐的聲音機械地從喉嚨裡一字字往外蹦,彷彿連大腦都失去了思索的能力。
殷容華瞪著祁紫嵐蒼白無血色的臉,心中有些疑惑,這人一向風度翩翩,算是個有氣度的男兒,現在這是怎麼了?但他這人習慣了一臉麻木,心頭疑惑臉上卻還是一無表情:"除此之外,絕無二法!另外還有唯一的一種方法,就是你之前所說的鎏金花了,那是解毒聖藥,天下至寶,只有它,可以解開血咒!"
"嗡……"
腦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了,他是在吃下金心之前就甦醒了,那是不是說他已經和別的女人……是景天!
是,景天是不會背叛他,可是若是他性命垂危,他不能保證景天會不會做出傻事來,找那個什麼所謂的"女神醫"救了自己!
就是因為這樣……因為這樣,他的炎兒才會在看到他完好如初的時候,那麼崩潰,那麼絕望……
越想,越不敢想,越想,心越冷下去了,祁紫嵐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彷彿已經落入了無底的深淵,冰冷欲碎,連渾身的血液,也凍結了不再流動……
"到底怎麼回事?剛才你那個小王妃也是頂著這一副表情跑掉的。"
殷容華看著祁紫嵐蒼白失神的臉,疑惑出聲。這人到現在還全然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大孽,說起來殷容華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喜歡挑弄是非,搬弄八卦的傢伙,他這一生中唯一能引起他興趣和關注點的,就在醫術上頭。可也僅僅是因為這次來找鳳炎比試醫術,才鬧出了他一口說出銀針封印的事情,才引起了一場關係到鳳炎和祁紫嵐的天大誤會。
殷容華的話一出口,祁紫嵐的身體跟著搖晃了一下。
他的小炎兒,是想起了什麼嗎?
怪不得……怪不得啊,那天殷離央封印住她的記憶,就是為了讓她不必承受那麼深重的痛苦。
"景天去哪了,那個所謂的女神醫呢……"
祁紫嵐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頭疼欲裂,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之中,他明白,自己只有找到景天和那個女人,才可以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不願意這樣不明不白的接受現實。
一定,一定是什麼東西弄錯了!
一夜**?簡直是扯淡!他不相信這件事,說不定這世上根本就還有別人擁有鎏金花!
祁紫嵐並沒有跟鳳炎似的就此崩潰,他臉色蒼白,頹坐在石凳上,雖然癱坐不起,腦中思緒混沌,頭疼欲裂,但至少,他不願就此崩潰。
他拚命壓制自己的思維,不,不能夠朝負面的地方想,一定不能。他並非一個不能接受現實的人,可那樣的現實,如此不堪,如此令人難以接受,接受那現實的代價,就完完全全地失去炎兒……
只要可以找到景天,找到那個女人,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就此放棄!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一定要把握住,他不信天,也不信命,既然老天和命運想要捉弄他和鳳炎這一對互相深愛的人,那他也不能就此不明不白地失去她,他必須弄清楚一切!
祁紫嵐想清楚這些之後,失神呆滯的眼中終於有了一道光芒,唰地一下從石凳上站起,運起輕功朝御花園外奔去,他必須先找到炎兒,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此刻,她被封存的記憶是否已經被解開了,她是不是面臨著再度崩潰的危險,會不會又跟那天晚上一樣傷心吐血,性命垂危?
不,他絕不能再讓她受傷流淚了,他愛她,所以,不容許她再受到任何傷害。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會朝命運低頭,不會認輸,他們之間還有希望的,是很大的希望!
而現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將炎兒攬在懷中,給她最大的疼愛和信任,讓她安心,讓她給他一點時間,把事情弄清楚。
炎兒……炎兒……
殷容華望著祁紫嵐倉惶離去絕望遍佈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淡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難道,他又說錯什麼了?
街肆之中繁華似錦,風物依然美好,但行走的人卻失去了那一份欣賞的心情。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抹雪白的身影倉惶其中,不停尋覓著。他的炎兒呢?她去哪裡了?他必須找到她,確定她的安危,好好保護她……
內心的恐懼越積越厚,越來越強烈,他開始不安焦躁起來。只恐下一秒,只恐自己慢了一秒,他最心愛的女人就會崩潰碎裂,自此離他而去……
水聲潺潺,花香馥郁。午後的日光懶洋洋地灑在鳳炎身上,卻彷彿照不進她的心裡,她就那麼靜靜站立著,彷彿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沉思。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干擾她,素衣迎風而擺,帶著幾分孤獨,淒清,與落寞。